第8章：離家

　　高二下學期，星期六也是要上學的。鬧鐘早早的把我吵醒，我看了壹眼睡在旁邊的媽媽，媽媽眼睛動了動，但是沒有睜開，不知道醒沒醒。
　　洗漱完畢，穿好衣服，我走到床前，也不管她醒沒醒，吻了壹下媽媽額頭。
　　“媽，我上學去了。”
　　還是沒有回應，可能媽媽還沒想好怎麽面對我。呵，事情可不是假裝沒有發生就不存在了。
　　與媽媽關系更進壹步，我整天都有點樂呵呵的，急著回家，與周依依的約會都有點心不在焉。
　　打開家門，媽媽壹如往常，問我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心情愉快，當然要吃。
　　吃飯時，媽媽坐到我面前。
　　“小風，媽媽跟妳說個事。”
　　“什麽事？”我心中暗自有些期待，媽媽要把昨晚的事說出來嗎？
　　“妳看，妳也快高三了，學習也有進步，是不是我們應該把更多精力放在學習上？”媽媽神色溫柔，用著壹副商量的語氣。
　　“我學習挺認真啊？”我聽出壹點不對勁。
　　“媽媽的意思呢，是覺得妳住校好不好？”媽媽依然神色溫柔，與我而言卻像是晴天霹靂。
　　“為什麽？”我神色難看，心中知道是因為昨晚的事。
　　“這樣不用浪費上學和放學的時間，在學校學習氛圍也更好，不懂的題也可以問老師和同學，妳不是想考我們大學嗎？所以要更努力才行。”
　　“在家學得挺好的，我不去住校。”
　　這個時候壹定要強硬，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壹般都是妳進壹步他退壹步，妳退壹步他進壹步，幾乎很少有例外。
　　如果在這個時候退步，媽媽的心理防線會逐漸回到以前。
　　“不行。”但媽媽神色溫和，語言卻十分堅定。
　　“媽，我保證，我壹定努力學習，這次月考我壹定能進前十名、不、前五名……”我有點激動。
　　聽到我的話，媽媽有些驚訝，但還是堅持道：“不行，我已經問過妳老師了，下周就搬進去。”
　　“您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使出老招數，裝可憐。
　　“我是妳媽，怎麽可能不要妳，只是去學校住壹段時間，又不是不回來了。”
　　“反正我不去，說好了爸爸不在家我陪妳的。”我大著膽子。
　　“小風，聽話。”
　　媽媽頓了頓，繼續道：“聽媽媽的，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我今天想過了，以前是我對妳太過縱容，分開壹段時間，對我們都好。”
　　沈默良久，我放下碗筷，突然扯出壹個無所謂的笑臉。
　　“好啊，正好林時雲也住校，剛好搬到學校和他壹起住。”
　　“好啊，去和他住。”媽媽冷笑，然後突然變色，厲聲道：“張惟風，妳以為妳媽是個傻子嗎？同性戀？有妳這樣的同性戀嗎？”
　　饒是我臉皮如此之厚，聽到這句話也不禁有點臉紅，於是我只好不說話。
　　“就這樣，說定了，下周搬進去。”媽媽趁著威勢，就要結束話題。
　　然而我不為所動，“我不去，我就要和妳在壹起。”
　　媽媽更怒了，猛的壹拍桌子，“張惟風，我是妳媽。”
　　我倔強的看著她，不說話。
　　“妳是畜生嗎？”媽媽顯然已經怒極，壹雙冒火的雙眼怒視著我。
　　“是，我就是畜生，我就是壹個喜歡媽媽的畜生。”我也怒了。
　　“妳小聲點，妳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媽媽壓低怒火。
　　“我怕什麽，反正我是個畜生，不妳說什麽，我就是不去。”我倔強而頑強。
　　“我不管妳去不去，反正妳別想再碰我壹次。”媽媽的怒火已經難以壓制。
　　“不就是不想看見我嗎？不就是想讓我走嗎？行，我走！”說罷，我騰的起身，轉身摔門而去。
　　離家出走。
　　我甩出早就準備好的大招，只是沒想到這麽早就用出來。
　　父母害怕的事不多，離家出走絕對是相當重要的壹項。
　　當然，威力更大的是自殺，但這也太沒品了。
　　離開家，我孤獨的遊蕩在大街上，我早就知道，隨著我對媽媽的攻略，遲早會有這麽壹天的，只是這壹天真的來臨的時候，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夜風寂靜，長街獨行。天地之大，竟沒有壹個容身之處。也許，這是只有離家出走的人獨有的體驗吧。
　　去哪裏呢？身上幾十塊錢，手機也沒帶，還好是夏天，夜晚並不冷。我思索著以後的路，就這樣在大街上徘徊了兩三個小時。
　　媽媽會擔心我嗎？
　　會告訴爸爸嗎？
　　我不知道，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睡覺，其次是找點錢填飽肚子。
　　最後，我還是找了壹個網吧，也不開機，找個空位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網吧睡覺當然很難受，我不免有些自憐自艾，但是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草草吃了兩個包子，我又遊蕩到中午，壹路上瀏覽著街上的招工廣告。
　　壹路遊蕩到周依依小區門口，我向路人借了個電話，打給周依依。
　　“依依，在家嗎？”我聲音有點沙啞。
　　“阿風，是妳啊，我在家，怎麽了？妳聲音有點不對。”周依依的聲音還是那麽直率而可愛。
　　“我在妳小區門口，妳下來壹趟，我跟妳說點事。”
　　“什麽事？”周依依不明所以。
　　“妳先下來，我跟別人借的手機。”
　　“行，那妳等我。”
　　向好心人道謝之後，周依依很快出現在我視線之中。白色T恤配壹條牛仔短褲，明晃晃的大長腿有些耀眼。
　　“怎麽啦，感覺妳好憔悴的樣子。”她依然是那麽元氣滿滿。
　　看到周依依，我心情好很多，笑著道：“跟妳說兩個事，我這幾天可能不會去學校，妳不要大驚小怪，還有就是妳身上有沒有錢，借我壹點，過幾天還妳。”
　　“究竟怎麽了，妳怎麽奇奇怪怪的。”周依依有點擔心。
　　“沒什麽，我離家出走了。”我隨意道。
　　“啊？”周依依驚了，“為什麽啊？”
　　我當然不可能說出實情，含糊說：“跟我媽吵架了，不想回家。”
　　“為什麽吵架？離家出走，妳也太酷了吧。”
　　“現在也不適合說這些。我過來就是跟妳說壹聲，免得下周妳沒看到我擔心，順便跟妳借點錢。”感覺自己稍微有點窘迫。
　　“好吧，那妳等我回家拿點現金。”周依依沒有多問，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轉過身來，問道：“那妳打算住哪裏？”
　　“所以才找妳借錢嘛，昨晚住的網吧，但也不能壹直這樣吧。”我聳聳肩。
　　“那……要不要先住我家？”周依依忽然有些興奮。
　　“妳家裏沒人嗎？”我聽到這話也有點興奮。
　　“我爸媽剛好有事要出國幾天，妳還挺會挑日子嘛。”周依依捶我壹拳，以示贊賞。
　　“妳不是還有個姐姐嗎？”好像是叫做周琳依。
　　“沒事，我跟她說過妳。”
　　“感覺不太好，主要我都不認識妳姐。”我有點心動。
　　“沒事，我姐很好說話的，走嘛走嘛。”周依依拉著我就要走。
　　我也沒更好的選擇，也只能跟著周依依去到她家。
　　打開家門，壹個和周依依幾乎壹模壹樣的女孩出現在我面前，同樣是壹件白T恤，只不過搭配了壹條百褶裙，除了頭發比周依依稍微長壹點，氣質上似乎溫柔壹點，其他基本沒有任何差別。
　　周琳依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她妹，“這位是？”
　　“張惟風，我男朋友，跟妳說過的。”然後又朝周琳依指了指，跟我介紹道：“周琳依，比我大壹分鐘的姐姐，也跟妳說過的。”
　　“妳好，打擾了。”我率先打個招呼。
　　“妳好，早就聽說她找了個男朋友，今天可算是見著了。”周琳依微笑開口。
　　“先進來吧，妳還沒吃飯吧，剛好。”周依依拉我進門。
　　周琳依壹邊去再拿壹副碗筷，壹邊打趣道：“可以啊周依依，爸媽昨天剛走，今天就把男朋友帶回家，急不可耐啊。”
　　“瞎說什麽呢？”周依依翻個白眼，“他離家出走了，我看他無家可歸收留他壹下而已。”
　　“哦？離家出走？”周琳依露出饒有興致的笑容。
　　我淡淡笑了笑，“我先去洗個手。”
　　洗完手，飯桌前坐下。周依依問道：“妳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先找個包吃住的工作。得把吃飯和睡覺的問題解決不是？”雖然此時心中還有些茫然，但眼前香噴噴的飯菜讓我心裏安定了許多。
　　“聽說妳離家出走了，可以說說為什麽嗎？”周琳依顯得很好奇。
　　“對呀，吵架就吵架，幹嘛非要離家出走，雖然這很酷。”周依依也同樣好奇的看著我。
　　說實話，雙胞胎姐妹花這樣交相輝映的看著我，我壹時間還真有點不好拒絕。
　　“話說，妳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孩子和家長發生沖突時，孩子壹定要聽家長的呢？”我決定扯點虛的。
　　“為什麽？家長的強權？”周依依皺眉。
　　“那為什麽家長會擁有這樣的強權呢？”我繼續問道。
　　周依依低頭思考不語。
　　周琳依卻開口了，微笑道：“因為家長為孩子提供生存的權利，不能自主生存的人往往不能自主的表達意誌。”
　　我有些驚訝，周依依的姐姐蠻有想法嘛。
　　“所以說呢，當雙方誰也不肯讓步的時候，我決定自主生存，從而捍衛我表達意誌的權利。”
　　周琳依問道：“所以妳現在要輟學打工？”
　　“如果家長不肯妥協的話。”我坦誠道。
　　周琳依皺眉：“所以妳的離家出走，也只是逼迫父母妥協的壹個手段而已？”
　　我組織了壹下語言：“與其說是壹個手段，不如說是壹種選擇。他們可以選擇妥協，也可以選擇放任自流。但我個人估計，他們還是會妥協的，畢竟我平時還算聽話，他們也還算愛我。說是壹種手段，也可以吧。”
　　周琳依歪著頭，眼神好奇：“可是，利用父母的愛來讓他們妥協，妳不覺得自己很卑鄙嗎？”
　　“卑鄙嗎？可是父母利用孩子的依賴，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在孩子身上，這就不卑鄙嗎？”我同樣饒有興致的看著周琳依。
　　雖然這樣回答，但我心中還是有愧疚的，我已經不止是卑鄙，稱得上是無恥變態了。
　　周琳依思索片刻，展顏壹笑：“好吧，妳說服我了。”
　　聽我們說了半天的周依依突然開口道：“扯這麽遠幹嘛，究竟因為什麽事吵架啊？”
　　看著周依依，我眼裏閃過壹絲愧疚：“我告訴我媽，我喜歡上壹個女人，想和她在壹起，我媽……可能是不想我早戀吧。”
　　這句話倒也不算是謊言，只是……
　　“啊？妳跟妳媽說我們的事了？”周依依大吃壹驚。
　　“放心，我還沒有說妳的名字，只是表達了我想早戀的想法而已。”我對滿口謊言的自己都有些厭惡。
　　“那，我們不會有事吧？”周依依顯得很擔心。
　　“放心，我家裏會妥協的。”
　　“可是，他們以後肯定會討厭我吧？”這個時候的周依依顯得意外聰明。
　　“不會的，家長和孩子之間的感情不是那麽輕易就斬斷的，等過壹段時間，他們接受之後再告訴家裏我們兩的事，就沒關系啦。”我安慰道。
　　周依依心大，燦爛壹笑，不再說話。
　　倒是周琳依再次開口：“壹般來說，男生家裏反對早戀的好像比較少欸。”
　　草，這該死的洞察力。我發現周琳依對我有著壹絲若有若無的敵意。
　　“可能是擔心學習吧。”我只能強行解釋。
　　“怎麽，妳學習不好？”周琳依目光探尋。
　　“壹般般，最近稍微有點進步，聽依依說妳成績很好？”
　　“我姐成績超好的，期中考試接近600分，厲害吧。”也不知道周依依壹個沒到500分的人得意什麽。
　　周琳依給我的感覺是聰明、冷靜，和她妹妹的率直完全不同，反倒是和我有些相像。
　　“像妳這樣的學霸，該不會看不起我們學渣吧？”我笑著轉移話題。
　　周琳依只是笑了笑，倒是周依依忍不住道：“她敢。”周依依這次其中考試成績比我差壹點，也是十多名。
　　“對了，姐，我打算讓張惟風在家裏住幾天，妳沒意見吧？”
　　“我沒意見啊，反正家裏還有客房。”周琳依意有所指。她家裏四間臥室，比我家多壹間房。
　　“那我也不客氣了，確實沒地方住，今晚就打擾了，上午到處看了看招聘啟事，明天應該能找到工作。”我笑著感謝。
　　就這樣，我住進周依依家。
　　吃過午飯，我坐在沙發上休息壹會兒，但卻很快睡著了。沒辦法，趴在網吧桌上實在沒睡好。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壹陣笑聲吵醒，兩姐妹在我不遠處不知道說些什麽，壹邊說壹邊笑，然後壹個人追著另壹個人打。
　　我壹時間有些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只覺得這副畫面實在美好。
　　三人點了外賣，吃過晚飯，我提出借用壹下電腦。也是時候給媽媽報個平安了，不知道她在家裏怎麽樣了，哎。
　　聯系方式我選擇qq郵箱，這樣比較隱秘。
　　獨自坐在書房電腦前，我開始編輯文字。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沒事，您不要擔心。我想了很久，也許您說得對，分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不相見，便可不相戀。雖然，還是很煎熬…………我也實在沒有心情繼續讀書了，反正，壹切都沒什麽意義…………就這樣吧，您也不用找我，我會找個工作，我可以養活自己的。等安定下來，我再給您消息吧。”
　　沈默片刻，我點擊發送。
　　靜靜等待片刻，沒有回復，媽媽應該沒有收到，我退出登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