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恭送師兄！

　　弈劍聽雨閣所在之處為天山，距離百鬼閣壹千五百裏，而東去天火教卻足足三千裏之遙。
　　楚烈也只是微微辨別了壹下方向，便驅動腳下劍影，身化劍光縱橫而去，也不曾發覺身後被那雄壯老者所特意遮掩起來的劍氣破空之音，後者擡眸看了壹眼前方激射而去的楚烈劍光，腦海中又想起今日清晨時候師兄說的話，眼中就迸出了壹絲寒芒。
　　‘鬼道百鬼窟，哦不百鬼閣似乎有些蠢蠢欲動，爪子有些不安分，師弟妳便隨烈兒去看看，順便也帶著其他弟子們見識壹下，如果他們爪子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那壹向老好人模樣的師兄眸子在晨光下有些透明，聲音微頓，便也用那壹如既往老好人的語氣溫聲說道：
　　‘就剁了去。’
　　“嘿嘿……安分太久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弈劍聽雨閣當年的殺性？”
　　老者嘿嘿壹笑，笑容中帶著些令人心驚肉跳的冷意。
　　嗤啦——
　　百鬼閣，三生城。
　　江湖豪客遍布，喧囂混雜著酒氣沖天而起，熱烈地很，而在壹間較為奢華的客棧之中，壹位如玉般的書生坐在了木桌之前，輕搖折扇，只是仔細看去卻能夠看得到雙目中的無奈之意。
　　“妳說楚烈大俠會來這裏，這是為什麽？”
　　“明明之前是在天火教焚焰城，怎麽現在又在這裏？”
　　“妳不要告訴我妳們這些人算的東西是會變的，那樣子跟騙子有什麽兩樣？”
　　在他身前，壹身男裝打扮猶自難掩俏麗的七公主連珠炮壹般不斷地發問，突地雙目微轉，輕輕拍手，恍然大悟般笑道：“還是說，孟大公子妳其實就是壹個遊方的騙子？”
　　“騙子妳便說出來嘛，我又不會笑妳。”
　　啪！
　　孟依白手中的折扇猛地壹合，輕輕拍在了掌心，看著眼前的少女，輕輕呼出壹口濁氣，認真地道：
　　“其實……我是天上的神仙轉世，所以知道很多事情。”
　　“哇啊！”
　　七公主輕嘆了壹聲，滿臉崇拜之色地看著孟依白，嬌柔可愛地道：
　　“孟公子，有沒有人說過，妳說謊的樣子很可愛？”
　　孟依白的手腕壹抖，就在此時，豪邁的大笑聲從壹旁傳來，循聲望去，蒼龍客柯降龍壹手提著壹個酒壇，正壹邊和幾個老友笑著招呼，壹邊朝著這邊走來，幾個大步直接跨過了幾個橫倒在地的爛醉鬼，直接坐在了這張桌前，先是仰脖猛灌了壹口烈酒，才哈哈大笑道：
　　“小彤兒莫要逗弄他了。”
　　“之前這兩個小子算得是焚焰城，但是時間過得太久，中間必然有差，楚烈想是被長輩帶回了師門，而弈劍聽雨閣天山據此更近，以楚烈那種直截了當的方式，怕是會直接殺上這座三生城，先挑戰這百鬼閣的少主。”
　　“嘻嘻~彤兒我也知道，只是這個人嘴笨。”
　　七公主嬉笑壹聲，起身為柯降龍端來些菜食，古靈精怪地笑道：“他們這些人又都要守些奇奇怪怪的規矩，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提，可偏生還要做出什麽都知道的模樣，豈不是更讓人心中好奇？”
　　“哪裏能夠怪我。”
　　少女的模樣令柯降龍心中莞爾，哈哈大笑道，“是極是極！這些臭牛鼻子爛神棍，實在是讓人討厭！”
　　“……前輩這話如果能夠在我父面前重述壹遍，才算是豪氣沖天。”
　　便在此時，壹道聲音從旁邊插入，面無表情的俞英豪提劍而來，令柯降龍臉上神色壹僵，尷尬地擡了擡酒壇，笑道：“休提，喝酒喝酒，哈哈~”
　　“呼~”
　　輕輕吐息壹聲，小武侯先是拉開了壹個桌子，拿袖口擦了擦，才坐在了壹旁，柯降龍正好奇，便見蒙了紫紗的南宮夜款款走來，卻也不看俞英豪，直接坐在了七公主身邊，後者擡眼挑釁地看了壹眼有些喪氣的俞英豪，隨即便親熱地挽住了南宮夜的胳膊，輕聲笑語著什麽，令俞英豪有些艷羨，卻又感到好笑地搖了搖頭，看著柯降龍和孟依白沈聲開口：
　　“我去查了查，也用了六扇門在此處的力量，得出的結論……不容樂觀。”
　　“這幾日來，百鬼閣散布在外的高手全部回縮，閣中弟子也有頻繁變動，顯然並不打算按照壹對壹的方式與楚烈決戰，恐怕是打算用車輪戰的手段消耗楚烈的力量或者更卑劣壹些，暗算或是壹擁而上，也不是不可能。”
　　壹旁的孟依白輕搖折扇，第壹次贊同了俞英豪的觀點，微微頷首道：
　　“不錯，百鬼閣這些人，這種事情也不是第壹次做，不過雖然如此，他們也身為鬼道第壹門派，多多少少需要些許臉面，壹擁而上不可能，但是給楚烈前面安排壹些所謂的‘資格試煉’，卻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唉！這幫無臉無面不知羞恥之輩！”
　　俞英豪飲了壹杯酒，長嘆道：“可惜六扇門的力量無法借用，我父的親兵離這裏也遠，難以幫得上忙，如此英傑，真的要受此折辱？”
　　“可恨可恨！”
　　嗤啦——
　　就在此時，壹聲極為淩厲的破空聲陡然在上空乍響，不知大街之上有誰高呼了壹聲，“楚烈來了！”，壹瞬間在大聲談笑飲酒的江湖豪客們就像被人同時點了周身大穴壹樣，生生定在了原地，有人舉杯，有人張箸，眾生百態，不壹而足，下壹刻，這壹道道身形就如同復蘇了壹般，紛紛施展開身形，破空聲中從門口，窗戶，甚或是強行破壁激射而出，留得酒樓客棧的掌櫃站在原地，看著那如群鼠過境壹般狼藉的店面，渾身顫抖，欲哭無淚。
　　俞英豪等人也混在人群中沖了出去，擡眸壹看，卻只能看到遠去的身影，壹襲藍白劍袍，隱隱泛著尊貴的暗金，背上負著壹個藍白色的劍匣，通體氣勢淩厲，只是看著都感到心中壹突，身後的南宮夜緊了緊修長的手掌，孟依白長長吐出壹口濁氣，輕搖折扇。
　　“果然是他。”
　　“是誰？是誰？楚烈來了嗎？妳們讓開點啊！不要擋住我！”
　　而身形嬌小的七公主則是被幾人擋在了身後，盡力踮腳也只能看到人影憧憧，至於楚烈的身形則是半點都看不到，不由得加大了聲音，急急喊道：“給我讓開啊！”
　　“楚烈想必已經去了百鬼閣門口，我們這便去尋他吧。”
　　孟依白輕搖折扇，腳步微不可查側了壹步，剛剛好把少女的視線遮蔽地更嚴實了些，開口提議道，壹旁的俞英豪和柯降龍自然沒有什麽意見，或者說即便是他們自己不動，也已經被那湧動著的人流，裹挾著朝三生城的出口，也即是百鬼閣的入口處走去，片刻之後，只是靠近就聽到了不住響起的怒罵聲。
　　柯降龍微微擡眸，粗大的手掌向前壹探壹揮，身前那些人還沒有什麽感覺，就被壹股柔和的巧勁輕輕蕩開，幾人趁機擠到了最前面，但是只是瞬間，柯降龍壹雙灰白的粗眉就緊緊蹙起，壹向淡然的孟依白也嗤笑出聲。
　　“後輩間的挑戰，卻有壹山弟子橫攔在前，好壹個鬼道第壹大派。”
　　“真真是好風度，好氣派！”
　　在眾人身前，楚烈單人負手站在百鬼閣之前，在他身周站滿了氣勢不凡的百鬼閣弟子，而就連上空都遍是駕馭著法器騰空的百鬼閣弟子，而他們所駕馭鬼物更是在空中掀起了陣陣陰風，令人身子骨都壹涼，聞言靠近眾人的壹名百鬼閣弟子回身看了孟依白壹眼，見他氣度非凡，也就沒有口出汙言穢語，只是呲牙壹笑：
　　“嘿！這位師兄說的什麽話！”
　　“這可不是論劍大典，講究壹人交戰，他壹人上來，可以算是挑釁我派了，我等義憤填胸，為門派出力，又有何不可？”
　　“挑戰？我等可不知道？”
　　壹邊說著，壹邊還回首對著那些百鬼窟弟子大聲問道：“諸位師兄弟們，可曾受到挑戰書？”
　　“哈哈哈，沒有，哪裏有個勞什子的挑戰書？”
　　“無名之輩，哪裏有？哈哈哈，許是當了廁紙也不可知啊！”
　　嘎吱~
　　如此挑釁之言令孟依白臉上的微笑逐漸收斂，手中折扇有些攥緊，而下壹刻，壹道身影直接從人群中躍出，渾身黑紅色勁裝，縛腰綁腿，眉眼英武，正是俞英豪，嗤啦壹聲從腰間拔出了那柄八面漢劍，怒聲道：
　　“既如此，那麽俞某與楚烈並肩，便挑釁妳們這所謂第壹大派的滿山弟子！”
　　孟依白嘴唇微張，隨即輕笑了下，不知低語了些什麽，便壹步灑然踏出。
　　“聞得百鬼窟弟子如此孝順，小可也想領教壹二。”
　　折扇輕搖，白袍衣擺微動，壹派公子風流的模樣，但是那渾身的氣勢卻令那名搭話的百鬼閣弟子心臟壹抽，而緊接著古靈精怪的七公主也拍手笑道：“如此好玩，我也來壹手！”壹旁南宮夜冷然無聲，手掌卻拔出了這些天來新買的長劍，淩厲之意彌散，緊接著就像是點燃的火焰壹般，壹名名江湖豪客邁步踏前，伴隨著錚錚錚的清越鳴響，壹柄柄兵器被拔出。
　　“我也來！”
　　“加某壹個！”
　　“哼！好壹個百鬼窟，如此辱沒武者之風，我之劍不利，卻也願為浩浩長風而戰！”
　　此起彼伏的怒喝聲中，壹柄柄拔出的兵器在陽光下泛著森寒的鋒銳，這些人大多只是尋常江湖客，也因此心胸之中卻也充塞著最為單純的江湖意氣，縱馬天下，快意恩仇，盡抒胸中不平意氣，十載崢嶸桀驁，仍舊不曾磨平他們胸中豪氣，即便是被這個世界所壓迫，但是那昂揚的氣魄也不曾消失，只是蟄伏，只等著如今日壹般的場景，再度拔劍出鞘，再度於熱血沸騰之中開口怒喝壹聲……
　　“來戰！”
　　“來啊！某河西侯和碩，願與壹戰！”
　　“來……”
　　那些百鬼閣弟子腳步下意識地後退，神色駭然地看著眼前這不知為何大變的局勢——壹名名江湖客，修為不高甚至於稱得上低微，掌中兵器只是尋常鑌鐵鑄就，但是此時灼灼燃燒在前的氣魄卻令他們不覺感到畏懼，身軀都似乎有些微微顫抖。
　　“孽障！”
　　就在此時，壹名身形高大的百鬼閣武者低喝壹句，從高閣之中壹步跨出，幾個閃動就出現在了下方，順手壹掌將剛剛說話現在已經滿臉煞白的百鬼閣弟子擊飛，慘叫聲中，壹大口殷紅的鮮血噴灑在空中，這種變化令下方的江湖客神色壹怔，局勢也為之而壹緩，這名武者趁勢踏前壹步，朝著四方做了個禮，沈聲道：
　　“門下弟子沒有管教，倒是讓諸位同道見笑。”
　　“只是這壹次，諸位卻也不好出手，楚烈身份不凡，身為弈劍聽雨閣大弟子，此番來戰，其實也算是弈劍聽雨閣與我百鬼閣之爭，我等見他壹人來此，也以同輩弟子相爭，他曾經挑盡了弈劍聽雨閣同輩弟子，來擊敗我百鬼閣的弟子應該也並非難事，而諸位若是出手，曾戰敗聽雨閣全部弟子的楚烈需要諸位才能夠戰敗我百鬼閣，豈不是坐實了其實弈劍聽雨閣當真不如我百鬼閣？”
　　“到那個時候，諸位豈不是好心做了壞事？”
　　“這……”
　　男子的壹席話之中，不少江湖客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就在此時，孟依白卻突地開口笑了聲：“前輩說話不錯，可楚烈當日卻絕非同時與這般多的弟子交手。”
　　“這卻又如何分說？”
　　“……”
　　那名男子含笑的眼眸中閃過了壹絲森寒，但是面上卻是笑著回道：
　　“若是這樣還勝了，不也證明其實弈劍聽雨閣也不遜色於本閣弟……”
　　錚錚錚！
　　便在此時，壹聲淒厲的劍嘯陡然乍響，之前還侃侃而談的男子陡然神色大變，身形壹動便要暴退，但是還不等他壹步落下，便有壹道劍光霸烈如雷，從天而降，重重地斬下，轟然勁氣爆發，眾人都不由得連連後退，待得那氣浪散去，孟依白的瞳孔便驟然收縮，壹位位江湖豪客更是被駭得神色大變——
　　在他們身前，那顯然已經踏入劃分陰陽境界的高人正半跪在地，滿臉痛苦之意，右手被壹柄長劍生生穿透，釘在了大地之上，而壹位身著藍白劍袍的老者則單足點在這震顫不已的劍柄之上，負手而立：
　　“哼，百鬼閣……看來妳們是想要與我弈劍聽雨閣較量壹下！”
　　“弈劍聽雨閣弟子，擺五方浩風劍陣，來看看這百鬼閣的百鬼陣！”
　　被釘在了下方的男子神色大變，剛要說話，便被老者緊接著壹腳生生甩暈過去，下壹刻，璀璨無比的劍光於空綻放，壹道道淩厲無比的劍氣暴起，隨即就以恐怖的速度和威力貫穿於那些鬼物之中，清醉壹劍斬過了壹只妖鬼，酒葫蘆向上壹拋，身形後仰，清澈的酒液灌入喉中，大笑道：“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哈哈哈，爽快，爽快！”
　　酒葫蘆落下，被順手撈起，清醉立於劍影之上，負手而立，與近百弈劍聽雨閣弟子壹同拱手，肅聲道：
　　“吾等，恭送師兄劍破此閣！”
　　“吾等，恭送師兄劍破此閣！”
　　聲音越發恢宏，肅聲之中，鬼物如煙，在那赫赫劍光之中盡數散去，撼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