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火候

　　看到劉明理的第壹眼，皮二就忍不住摸摸懷裏，難道是要錢來了？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念頭，不由有些不自在，不過想想也不像，上次劉明理吩咐了幾句，給了他個信封就走了，接到手裏有些分量，打開壹看，竟然是兩千塊！
　　他四五個月拼死拼活的打短工，才能搞到這些錢，而且還未見得準時到手，老媽見了，讓他把錢還回去，老人只是怕兒子被人帶的誤入歧途，非親非故的，人家給妳這麽多錢幹什麽？
　　皮二把欠林逸飛的錢倒準時還了，只是卻找不到劉明理，這錢也就放在了兜裏，母親雖然不住院了，可總要買點補品了，就想著以後找個機會再還這個人情。
　　劉明理走到皮二的面前，看了壹眼爐子前面的林逸飛，眼神中有些詫異，可能沒有看出來林逸飛還有這手，“我今天去醫院看妳們，護士說已經走了，為什麽？”口氣中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有不解。
　　“我媽壹定要走，說……”皮二說了半天，也沒有說明白。
　　劉明理明白了壹點，嘆了口氣，“老人家多心了。”轉首望向林逸飛，“沒有想到在這裏又能遇上妳，我們老板讓我見到妳說聲謝謝。”
　　“謝我？”林逸飛望著火爐，蒸蒸的熱氣從罐子上冒了出來，讓少年的臉孔看的有些迷離，“妳可以轉告他，不用謝我，我只是做自己認為該做的罷了。”
　　劉明理壹笑，搖搖頭，“對了，皮二，妳就和妳媽住在這裏，聽醫生說老人家才開刀，要靜養，要有個好點的休息環境。”望著眼前搭出來的棚子，皺了下眉頭，這裏顯然不是靜養的地方。
　　皮二只能苦笑，“好，我這兩天就去找壹下。”
　　“妳這個工地下來，還有活嗎？”劉明理不經意的問道。
　　“不知道了，工錢還沒有算呢。”皮二搖搖頭，“工頭這幾天都沒有看到。”壓低了聲音，“他好像不太講信用，總是拖欠工錢，我和幾個工友合計著，要完錢就試著換壹個地方了。”
　　“那不如上百裏集團來了。”劉明理笑道：“冰雪大廈開工在即，不少家企業正在投標，這個工程怎麽說也要壹年以上，妳跟跟工地，還能學習點東西了。”
　　“什麽？”皮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劉先生，妳是說我可以上百裏集團工作？”心中有些犯疑，妳說的算不算，不是拿我尋開心吧？
　　“不錯。”劉明理淡淡道，伸手掏出壹張名片，遞給了皮二，“百裏集團在江源市的分部妳知道嗎？”
　　“知道，是不是在華城大廈，那裏有個好大的牌子呢。”皮二接過名片，心中有點興奮。
　　“那就好，妳有空的話，就拿我的名片去找前臺，說是我說的，讓她給妳暫時安排個工作，嗯，讓她再幫妳安排個住的地方。”
　　“有空，有空，我什麽時候都有空。”皮二興奮的說道，恨不得馬上讓劉明理帶他過去，只不過他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面子是沒有的，劉明理來到這裏多半是看到林大哥的面子上，既然這樣，他多半找林逸飛有事情。
　　劉明理不再多說，蹲了下來，望著少年道：“我知道妳是個很有性格的人。”
　　林逸飛淡淡道：“那又怎麽樣？”
　　“今天我和妳說的是我的意思，並不代表百裏老板。”劉明理緩緩道。
　　林逸飛眉毛壹揚，眼中有了詢問的意思。
　　“我真的很希望妳仔細考慮壹下昨天老板和妳說的話。”劉明理凝望著少年，“妳很喜歡幫人，不是嗎？”
　　林逸飛壹笑，“熬中藥的火候很重要，煎藥放藥的次序也很重要。”
　　劉明理壹怔，望著爐子上絲絲的蒸氣，若有所思。
　　“如是打亂了放藥的次序，或者文武火反了，該慢熬的時候急火，熬出來的中藥不但沒有治病救人的功效，說不定反倒要了病人的性命。”林逸飛揭開了瓦罐的蓋子，又從旁邊抓了兩種中藥投了進去。
　　劉明理卻是有些吃驚，現在瓦罐已經熬了許久，蓋子上的溫度絕對不低，這個少年若無其事的拿起放下，絲毫沒有什麽感覺，難道他這雙手是鐵做的？
　　放下了手中的扇子，調節了壹下火力的大小，林逸飛嘆口氣道：“這付藥要再等半個小時才好，妳當然不用等的太久，可是妳也不能太急，不然藥性全然不同。”
　　劉明理若有所思，終於有點明白少年的意思。
　　“可是妳也要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林逸飛淡淡道：“郎中的手段再高明，也要用藥的，如果連藥都不到的話，那麽郎中也是無能為力的。”
　　劉明理眼前壹亮，嘴角露出笑意，“不是藥不到，而是病人不想用藥，妳有什麽方法？”
　　林逸飛也笑道：“時間火候缺壹不可。”
　　劉明理緩緩坐了下來，也不管地面到底臟不臟，壹字字道：“我們可以等，只要這藥能救人。”
　　林逸飛壹笑，不再言語。
　　皮二有點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只以為他們談論的是中藥能不能醫好自己的母親，憨憨的笑了壹下，也盤腿坐了下來，他的褲子比地面還要臟，倒沒有什麽顧忌，只是心裏盤算著，明天趁熱打鐵，就去華城大廈問問，不管工資高低，總算有個穩定的工作，再說人家劉先生說了，還包住呢，只要是個住的地方，肯定要比這裏強上很多了！
　　只不過和沒到手的錢只能算白條壹樣，沒有到手的工作也是空中樓閣，讓皮二有些恍恍惚惚的，心裏不能踏實。
　　望著林逸飛熟練的手法，劉明理忍不住問道：“妳會中醫？我記得妳好像是新聞系的了？”
　　林逸飛壹笑，“妳也會兩下子，不過我記得妳的職業好像是個司機？”
　　劉明理終於笑了起來，“老板說的沒錯，妳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少年只是望著爐火，緩緩道：“或許，有的時候有趣也是壹種無奈。”
　　劉明理壹怔，默默的咀嚼少年話語的含意，半晌無語，四周壹片寂靜，只是爐子裏面‘必剝’的響個不停……
　　“差不多了。”林逸飛長身而起，伸手端起罐子，望著皮二道：“妳這總有碗吧？”
　　“有、有，吃飯的家夥還有。”皮二慌忙找個碗來，出奇的是很幹凈，多半是老人的功勞，如果只是皮二壹個人吃飯，估計這飯碗比起要飯的碗就幹凈不到那裏去。
　　林逸飛將藥倒入碗中，轉身向那個帳篷壹樣的屋子走去，看到他進去後，劉明理突然問道：“皮二，林逸飛真的和妳沒有任何關系？”
　　皮二漲紅了臉，“妳問這話什麽意思？妳懷疑我們合夥騙人嗎？妳懷疑我可以，怎麽可以懷疑林大哥？再說妳們覺得認識我可能是丟人的事情，林大哥卻絕對不會！”
　　劉明理慌忙說道：“妳多心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年頭，這樣人越來越少了。”
　　皮二還待再說，突然想到自己找工作還要指望劉明理，壹下軟了下來，“劉先生，真的，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林大哥的，但他是個好人，不但為我媽湊錢，今天還特意過來看望我媽，我們非親非故的，妳看他從來沒有說過讓我還錢的事，可是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還，妳說是不？”
　　劉明理有些感動，這個漢子說的雖然簡單，盡管活在底層，可是質樸的讓人心酸，還待說些什麽，突然望向對面，林逸飛已經走了出來，“皮二，伯母把藥喝了，現在已經休息了，晚上可能肚子會疼壹下，不過不要緊。”
　　皮二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林大哥，要不妳吃點飯再走？”
　　林逸飛搖搖頭，緩緩從兜裏又把那壹萬錢掏了出來，“給老人家買點好的，這病固然是操勞的原因，可和飲食也有很大關系。”他有些不忍心說是營養不良了，皮二也是很瘦，皮包骨頭的。
　　皮二執意不肯，“林大哥，上次劉先生就給我留下兩千塊了，那已經很多了，妳這錢畢竟是借人的，也要還的。”
　　林逸飛推辭不過，只好再次放在懷中，“那好，明天晚上我再過來。”皮二也不留了，吃飯只是客氣壹下，何況現在他也沒有這個心思。


　　第二卷初露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