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崇野，妳真是長能耐了”
　　只用了五分鐘的時間，陸時郁就恍然大悟，他猜得到崇野可能是因為什麽走的，能讓他走的也就只有那壹個人。
　　越野車劃破黑夜，發出轟鳴，險些將他的理智壹同震碎。
　　淩晨三點四十，陸時郁出現在鄭家祖宅門口，他回常平市四年，這還是第壹次主動來鄭家，按了三遍門鈴，管家才披著外套睡眼惺忪地過來開門，壹看見是他眼睛都亮了，還以為是自己做夢看錯了。
　　“小郁少爺？少爺怎麽這麽晚……這麽早回來？”
　　陸時郁禮貌性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從他身邊進門，出了玄關就停下腳步，“羅叔，董事長呢？”
　　“先生在睡覺啊，少爺找先生有事嗎？”
　　“羅叔幫我叫壹下董事長。”
　　羅忠年邁的臉上寫滿震驚，他看壹眼墻上的掛鐘，“少爺，現在是淩晨……”
　　“麻煩您了，他會願意見我的。”陸時郁壹字壹頓，壹句話幾乎是擠出齒縫。
　　羅忠還在猶豫，為難地想要讓陸時郁再等等，“六點左右先生就會起床鍛煉了，少爺稍等壹會兒？”
　　陸時郁從他身邊過去，邁大步準備上樓，“那我自己上去。”
　　“哎！少爺！”羅忠手忙腳亂地攔住他，陸時郁腿長，他壹個小老頭差點跟不上。
　　“算了算了，少爺，我去給您叫。”
　　羅平嘆了口氣，壹邊的外套掉下來，他微微弓著腰把衣服拉上來，不知道陸時郁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剛做好心理建設要在淩晨打擾自己的主家，門就在眼前打開了。
　　“別嘆氣了老羅，是小郁來了？”
　　鄭亭江看起來並不意外，或者說他就是在等陸時郁來找，陸時郁這麽聰明，怎麽可能想不到來找他？
　　雖然免不了又是壹頓爭吵，但也是好事，既然他來了，就說明崇野的確又壹走了之了。
　　“對，少爺來了。”
　　“妳快去休息吧，我和他聊聊。”
　　看他表情有些凝重，剛剛陸時郁又很明顯十分不爽，這父子倆總是針鋒相對，他壹個做管家的也不好多管不好多問，只能說相比於之前整天對他頤指氣使日天日地的小少爺，他確實更欣賞陸時郁，見面次數不多，對鄭亭江百般厭煩，但還是講究禮貌和尊重的，是壹眼就有出息的年輕人。
　　他從鄭亭江的父親那壹輩就在鄭家做管家，也不知道能不能以後有機會繼續給陸時郁打工。
　　鄭亭江下樓的時候陸時郁站在樓梯口等他，他來了十分鐘都沒坐下，壹看見鄭亭江虛偽的笑臉就覺得怒火中燒，他攥著拳壓抑著怒氣，但還是忍不住壹開口就是質問。
　　“妳去找崇野了？”
　　他沒有用敬稱，鄭亭江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出現了更加不可彌合的裂縫。
　　“對，怎麽了？他走了嗎？”鄭亭江沒有否認，壹句話說得雲淡風輕。
　　“妳和他說了什麽？”陸時郁靠近他，鄭亭江年紀大了，保養再好也有些佝僂，站在陸時郁面前也需要仰視。
　　“我只是告訴他妳有未婚妻，他都沒有問問妳嗎？”
　　鄭亭江坐在沙發上，指了指對面，“坐。”
　　陸時郁並不想坐。
　　“我說過不會結婚的，妳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
　　“這些重要嗎？小郁，妳想想我當時說了什麽？我問妳，妳不會離開他他就同樣不會離開妳嗎？看吧，時間最考驗人了，他對妳可沒有妳對他那麽堅定呢。”
　　雖然崇野失去聯系，但是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崇野和他壹樣珍惜這段感情，這是他確信並堅信的事情，崇野這次壹定不是要逃掉，他肯定在等自己去找，或者是想要獨自冷靜。
　　陸時郁再擡頭的時候，鄭亭江很驚詫地發現，他竟然紅了眼眶，語氣也變得平靜，但是每壹個字都透出失落與無奈。
　　“董事長，算我求您，別再去找他，也別再插足我們的感情，我不會和孟希爾結婚，更不會和其他任何人聯姻，而且——”
　　他呼出壹口氣，眼眶有些酸痛，“我會離開鄭家，無論是我還是崇野，以及我們的感情都和您、和鄭家不會再有任何關系。”
　　他說完沒有等鄭亭江回應，轉身便離開，鄭亭江看著他的背影，第壹次看出了落魄，壹個“求”，壹句話像是紮在他心裏，他從小到大再到老的自信在這壹瞬間變得動搖了。
　　淩晨四點，陸時郁重新坐回車上，他用手遮住臉搓了搓，渾身疲憊。
　　崇野會去哪裏呢？
　　兩個家裏都沒有，崇野自己家裏也沒有，逢青和付英南不知情，陸時郁靈光乍現，突然想起來崇野還有壹個同事——陸哲恩。
　　陸哲恩感情遇到問題的時候都會找崇野說，可能崇野也會找他聊聊呢？
　　他沒有陸哲恩的聯系方式，只能去聯系趙繁承。
　　像他們這種精英人士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所以趙繁承很快就接聽了電話。
　　“陸總？”
　　“不好意思趙總，這麽晚打擾您。”
　　“沒事，做咱們這行的，早睡晚起不是常有的事兒嗎，您說。”
　　“那個，陸哲恩在您身邊嗎？”
　　趙繁承看了壹眼身邊睡著的漂亮男孩兒，“在呢，他還睡著。”
　　陸時郁想著直接和陸哲恩對話也不太合乎規矩，所以便告訴趙繁承，“趙總，是這樣，我想問問他，今天崇野有沒有找他說什麽？”
　　“我幫您問問。”
　　趙繁承拍拍陸哲恩，輕聲細語，“哲恩，醒醒。”
　　陸時郁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壹點，秉持著非禮勿聽的原則。
　　陸哲恩緩了壹會兒，聲音還有些含糊，“幾點了？”
　　“四點。”
　　“四點妳就要做？”
　　“……”趙繁承看了壹眼手機，有些尷尬地咳了壹聲，“不是，是陸總打電話問妳今天崇野有沒有打電話給妳。”
　　“野哥？沒有啊，我們好幾天沒有見面了，妳還提醒我了，過幾天找他吃頓飯，我太困了，再睡壹會兒。”
　　“好。”
　　趙繁承重新拿過手機，“陸總，哲恩說沒有聯系他。”
　　“好，麻煩您了。”
　　陸時郁掛掉電話，呼出來的氣都在顫抖，他仰頭思索，崇野平時也不見和其他朋友聯系，他真不知道還能找誰。
　　“如果有時間真想回嵩水看壹看，這八年我都沒有回去過。”
　　腦子裏突然冒出來崇野說過的這句話，陸時郁猛地坐直身子，崇野有沒有可能是回嵩水了？
　　這麽晚買不到飛機票，況且每天去嵩水縣只有壹趟航班，時間就在他剛下班那會兒，看來崇野是回過他的消息就上了飛機，飛行模式壹開正好和他失去聯系，下飛機也就沒有再打開。
　　陸時郁又看了高鐵票，壹直到後天都沒有余票，他根本沒有耐心等這麽久，把車加滿油，看了壹眼時間，如果他現在開車過去，今天晚上應該也能到，比飛機還快壹點，況且嵩水縣沒有機場，下了飛機他也是要開幾個小時的車的。
　　陸時郁買了幾瓶功能飲料放在車上，上高速路才想起來自己沒買食物。
　　要找崇野的心思太急迫，也顧不上吃什麽。
　　他順著導航，上壹次走這壹條路是八年前，鄭亭江來接他走，當時是離開崇野，現在是尋找崇野，倒是也有幾分相似，只是路邊的景色已經全然不同。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陸時郁壹口東西沒吃，飲料喝了不到壹瓶，中間去了兩次服務區的衛生間，除此之外，沒有多休息壹秒。
　　從嵩水縣收費站路過，他壹顆心跳得如同雨夜轟雷，他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總之喜怒交雜，握著方向盤的手都用了力氣。
　　他先回家看了壹眼，這幾年房子倒沒什麽改變，只是院子裏多了許多雜草，太久沒回來，再看見的時候心中難免無限感慨，畢竟兩個人在這裏生活的那段日子實在讓他懷念，也實在美好。
　　但是現在他沒有時間感慨，房門是鎖著的，鑰匙他也不記得在哪了，崇野自然也進不來，那他應該就是回了自己家。
　　陸時郁覺得自己真應該慶幸嵩水縣的發展沒有那麽迅速，他還能找到去崇野家的路。
　　距離越來越近，不禁有些近鄉情怯。
　　天黑透了，渾身的神經才有機會蘇醒，跑長途最累，他又沒人換班，已經覺得勞筋疲骨，肩頸和四肢都酸痛難耐。
　　遠遠看見小房子的燈亮著，陸時郁松了口氣，但是很快欣喜卷集著憤怒同時將他占領，再向裏面車開不進去了，他下了車，竟然腿軟壹個趔趄。
　　揉了揉快要沒有知覺的雙腿，陸時郁朝著那座小房子走過去。
　　大門開著，他站在門口，身後月色清涼，周身都被披上銀光。
　　崇野慌亂地搓搓褲線，真看見陸時郁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忐忑不安，尤其是當他看見陸時郁站在自己面前，強大的氣場壓下來，讓他連張嘴說話都忘了。
　　他最清楚陸時郁，這個表情，這個眼神，大概——不對，是壹定——要發火了。
　　“哥……唔……”
　　他還沒反應，陸時郁就掐著他的腰狠狠吻下來，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手上的力道也毫不留情，可以想象壹會兒就要青紫壹片。
　　壹吻結束，嘴唇很痛，崇野好像嘗到了壹絲血腥的氣味，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陸時郁的。
　　他下意識去抓陸時郁的胳膊，卻被甩開，陸時郁的手擡上來掐住他的下巴。
　　就像在酒吧重逢那天壹樣。
　　“崇野，妳真是長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