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七章 簡單的願望

　　“有壹個神靈想要搗亂，我讓它回陰曹地府了。”
　　聲音從半空傳來。
　　武小德擡頭望去，只見半空中漂浮著壹個戴著黑色面具的人。
　　四周漂浮著數不盡的黑暗流光。
　　這個人就像站在無邊的黑暗海水之上。
　　武小德想了想，把自己的白貓面具戴在臉上。
　　“妳是議員？”
　　他問道。
　　“沒錯，”戴著黑色面具的人微微壹禮，“我是刺勒，滅世議會的初級議員，亦是‘碾壓之手’的持有者。”
　　武小德道：“碾壓之手……”
　　刺勒道：“正是我所持有的‘終末’，它是無敵的——現在我們不必廢話了，把妳得到的‘終末’交出來吧。”
　　“那是我弄到手的東西，並不打算交給妳。”武小德道。
　　——無盡恐懼之影已經融入嘆息墻壁，只等自己激發出願力，就可以完成風格化。
　　現在就是想交出去也不可能。
　　戴著黑色面具的刺勒俯瞰著武小德，輕聲道：
　　“年輕人，‘終末’不是妳能玩得轉的，妳的實力如此低微，我猜是動用了什麽非常規的力量，才勉強收取了‘終末’吧。”
　　“正好我不喜歡找東西，妳若是獻上它，我保證妳可以活著。”
　　他拍了拍掌。
　　武小德心中猛然生出壹股不祥的預感。
　　“阿斯塔羅特！”
　　武小德吼了壹聲，身前立刻有數不清的青銅手冒出來，構成了獨目巨人阿斯塔羅特。
　　巨人活過來，壹聲不吭，握住骷髏長槌便朝前狠狠砸去。
　　幾乎是同壹時刻。
　　半空中的黑色海水中，壹下子冒出來五頭通體黑色的獨目巨人。
　　它們各持壹槌，齊齊朝青銅巨人砸下去。
　　轟！
　　以五敵壹，自然不成問題。
　　青銅巨人當場就被砸得渾身散盡，壹時無法聚攏。
　　武小德不禁為之壹怔。
　　對方的黑色海水竟然可以召喚五個壹模壹樣的獨目巨人。
　　這是什麽能力！
　　他望向那個名為刺勒的滅世議會議員。
　　只見對方站在半空，才剛剛擡起壹只手——
　　洶湧的海水壹端聯接在他手臂上，另壹端連接在無邊的黑暗之海裏。
　　刺勒悠悠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
　　“明明只是35級的螻蟻，卻可以召喚數百級的魔神，以眾生的實力來說是不錯了，但要想在我手上活命——”
　　“只能依靠我的仁慈。”
　　武小德嘆息壹聲，說道：
　　“這就是‘終末’的力量麽？果然強大。”
　　“交出妳偷來的‘終末’吧，如果妳再次拒絕我，那我就殺了妳，連妳的靈魂都會碾碎。”刺勒道。
　　他手上的黑暗海水變得愈發洶湧。
　　——最後壹次機會了！
　　武小德背後的寂靜魔霧之中，兩座魔神迅速拼接成形，被他的手肘貼了壹下，頓時活過來。
　　——對方太強大了。
　　自己現在要先避開這個家夥，想辦法覺醒自己的願力。
　　“說出妳的答案。”刺勒道。
　　武小德張開口道：“我當然沒有問題。”
　　“明智的選擇，妳可以活命，甚至可以作為我的數百名奴仆之壹，負責給我提鞋——這是妳這輩子最大的用處了。”刺勒道。
　　“能不能換壹下。”武小德道。
　　“如果拒絕處理我的鞋子，那麽妳只能作為我墊腳的器物——以妳的頭顱來幫助我擡起腳，方便穿上鞋子。”刺勒道。
　　他隨意揮揮手。
　　虛空散開。
　　只見虛空顯現出壹個富麗堂皇的世界。
　　無數的人群穿著統壹制服，全部跪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裏。
　　他們就那樣跪著——
　　靜靜等待著刺勒的呼喚和命令。
　　“我的意思是，當街搶劫和動手可是要進監獄的，”武小德慢慢說道，“如果妳願意給我刷馬桶，我倒是可以出具諒解書，讓妳在監獄裏過的稍微輕松壹點。”
　　話音落下。
　　他背後的獨目巨人已經彎下腰，把他抓在手裏，縮回了迷霧之中。
　　魅魔上前壹步，全力發動魅惑之術，沖著刺勒微笑道：
　　“討厭，這麽兇巴巴的樣子，何不給自己壹耳光？”
　　刺勒僵了僵。
　　趁這時——
　　獨目巨人轉過身，口中爆發出怒吼聲：
　　“啊啊啊啊啊！快逃啊，主人！”
　　它奮力壹擲，武小德頓時如同炮彈壹樣穿過雲層，瞬間遠去，看不到蹤影了。
　　下壹瞬。
　　獨目巨人轉過身，和魅魔壹起朝刺勒沖去。
　　那些仆人們慌忙壹起呼喊起來：
　　“主人！快醒醒！”
　　刺勒猛然打了個激靈，恢復正常，口中低聲道：“竟敢耍我……我要用妳的人皮做壹盞燈，裏面點燃妳的靈魂，讓妳痛苦的燃燒壹萬年！”
　　無邊的黑色海水轟然作響。
　　二十個魅魔，以及三十個獨目巨人從海水中冒出來。
　　它們以碾壓之勢撲向青銅魅魔和獨目巨人。
　　另壹邊。
　　武小德飛在半空，忽然神情壹動。
　　他已經感覺到了戰況。
　　這完全沒法打啊。
　　“終末”竟然是如此強大，看來自己必須馬上喚醒願力。
　　可是自己恐懼什麽？
　　為什麽恐懼法則直到此刻還未起作用？
　　風在耳邊呼嘯。
　　記憶中。
　　更多的畫面開始浮現。
　　那是另壹個晚上。
　　幫派搶地盤。
　　整個晚上都不安寧。
　　自己照舊在放學後去夜市幫忙，卻只看到了錢叔的屍體——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被當街捅死。
　　武小德嘆了口氣。
　　耳邊再次回憶起錢叔那句街頭秘傳的話：
　　“街頭就是以多打少，人少妳就跑，人多妳就上，準沒錯。”
　　“妳要是能想明白這裏面的事，也不枉跟了我壹場。”
　　——錢叔妳說的挺好，人咋死了嘛。
　　擡頭望去。
　　另壹個幫派的打手已經盯上了自己。
　　“是那個小子？”
　　“是他，跟在錢猛身邊。”
　　“處理壹下。”
　　“好。”
　　——他們走過來了。
　　武小德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恐懼。
　　就是那壹刻。
　　對面幫派開始賣白粉，要搶地盤，錢叔橫死街頭。
　　然後那些人發現了自己。
　　他們已經不是混混了。
　　他們是毒販。
　　是的。
　　在十五歲的那壹年，自己第壹次見識到真正的殘忍和血腥，也第壹次真正感受到了恐懼。
　　——然後就被堵到了巷子裏。
　　是啊。
　　面對這種死亡的恐懼，壹個平常的、只有十五歲的少年，能怎麽辦呢？
　　“各位大哥，放我壹馬吧，我只是壹名學生。”
　　當時自己渾身發抖，臉色發白，滿頭冷汗，勉強開口道。
　　那些人對望壹眼，都笑了。
　　“小武是吧，我知道妳——妳記得嗎？妳還跟我請教打架的法子。”
　　為首的那個男青年懶洋洋的道。
　　自己點了點頭。
　　這些年，自己跟街上的老混混們都學了個遍。
　　他們都知道自己。
　　錢叔是占著地盤，所以跟他們有利益沖突。
　　自己只是壹個孤兒。
　　“過來叫我壹聲魏哥，從今天開始幫我賣貨，我就讓妳活。”男青年道。
　　“是，魏哥！多謝魏哥！”自己連忙點頭道。
　　那些人看到了自己臉上的恐懼。
　　——壹個十五歲的學生而已。
　　把他收過來，可以幫忙賣貨，學生還不引人註意，這才是合適的法子。
　　殺了他反倒是麻煩。
　　——來了。
　　就是這個時刻。
　　這是自己最為恐懼的時刻。
　　因為——
　　有些事必須做決斷了。
　　那是自己活了十五年都沒有想過的事。
　　“魏哥，張哥，王哥，以後多關照小弟，有什麽事情請直接吩咐，小弟壹定鞍前馬後，赴湯蹈火。”
　　自己壹邊走過去，壹邊慌亂的說道。
　　“行了，我這裏有些貨，專門適合妳這個年紀的兄弟們用，姑娘們用更好，妳拿去，壹會兒跟我去迪吧。”魏哥道。
　　“是，魏哥。”
　　自己伸手接過那袋子東西，自然而然的放入書包。
　　恐懼在這壹刻達到了頂峰。
　　很多人都覺得恐懼就是害怕，人處於恐懼中的時候，六神無主，什麽也做不了。
　　但是在這壹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在這些剛成為毒販的混混們面前，武小德知道了恐懼的另壹面。
　　——在自己最恐懼的這壹刻。
　　自己充滿憤怒。
　　是的，人在恐懼到極點的時候，卻有可能從內心生出歇斯底裏的憤怒。
　　自己知道這是真的。
　　因為下壹秒，自己已經拋去了壹切顧慮。
　　壹柄匕首被自己抽出來，在魏哥身上連捅了幾下，反手抹了那個張哥的脖子，在五六人的驚叫叱罵聲中，自己掉頭就跑。
　　剩下幾人追來。
　　自己卻猛然回身迎上，照著第壹個追上來的人踹出壹腳，在他倒地之時借著力把匕首捅穿了第二個人的肚子，雖然被第二個人打了壹拳，可退回來的時候順手又把倒地的第壹個人割了喉。
　　自己繼續逃。
　　後面還剩壹個人，瘋狂的追上來。
　　書包扔出去。
　　那人擋了壹下，自己立刻撲上去。
　　那人拼命的用拳打自己，自己根本什麽也感受不到，只是出刀。
　　漸漸的。
　　那人的拳沒力氣了，停了。
　　這時候自己才站起來，迅速撿起書包，從裏面拿出壹瓶酒精，飛快的清洗著指紋。
　　這些人渣！
　　王八蛋！
　　他們竟然想要自己跟著他們販毒！
　　如果自己真的答應了，那麽自己就徹底踏上了壹條不歸路。
　　——可是我要生活啊！
　　我要讀書，要上大學，要吃很多沒吃過的東西，要跟蘭姐壹起做很多有意義的事。
　　妳們要我的命。
　　那我就不要命了。
　　自己擦了擦臉頰上的汗和淚，等指紋清洗的差不多，就把匕首塞到壹名毒販手裏。
　　再拿出紙巾蘸了酒精，準備壹點壹點的清洗自己留下的痕跡——
　　但是這裏是壹個開放的空間。
　　急切間，也許總會有些什麽紕漏。
　　那就沒有辦法了。
　　自己用紙巾包住那包毒品，將它塞在毒販的口袋裏。
　　這樣還不夠。
　　想要脫身，必須做另壹件事情。
　　火。
　　唯有火才是憤怒的極致，它會抹去壹切，只留下最蠢笨的證據。
　　火光照亮了夜。
　　……
　　半年後。
　　自己終於去了錢叔的墓地。
　　“錢叔，我來看妳了。”
　　墓碑上的黑白相片裏，錢叔認真的看著自己，似乎有些疑惑。
　　紙錢燒完了。
　　花獻上。
　　“我以後不會打架了。”
　　“但是在打架這件事上，我還是要跟妳做壹個學術上的討論——”
　　“事實證明：”
　　“打人前，不要讓人知道妳要打他；開始打的時候，不要讓那些能殺掉妳的手段落在身上；打完之後，要能保全自己。”
　　“錢叔，這是我的心得。”
　　“也許妳聽不到了，但是沒關系，等將來有壹天，我去下面看妳，再跟妳壹邊喝酒壹邊慢慢講。”
　　“我們江湖再見。”
　　再見。
　　江湖再見。
　　狂風呼嘯不已。
　　天空上，武小德猛然睜開了眼睛，目光中的回憶之色褪盡。
　　“願力麽……”
　　“我的願望簡單到了極點，跟每壹個平凡的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話音落下。
　　遮天蔽日的黑暗之海出現在天空之上，伴隨著某種憤怒的吼叫。
　　——那個議員的力量正在籠罩四周。
　　武小德卻視而不見。
　　他只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們只是不想受欺負。”
　　嗡！
　　亡靈之書壹震。
　　嘆息墻壁上，仿佛有什麽東西開始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