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論道飛升

　　蘭風山上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方停，蘭風山乃古之仙山。與名山大川相較，無華山之險，泰山之壯，峨嵋之秀，只因仙跡傳說，故才名顯於世。
　　此時蘭風山上雨過天晴，天高氣爽，夕陽西下時候，壹人身形飄飄漫步蘭風山極頂，他仰望西天，見朵朵殘雲如峰似巒，壹道道金光穿雲破霧，直瀉人間。在夕陽的映照下，雲峰之上均瓖嵌著壹層金燦燦的亮邊，閃爍著奇珍異寶般的光輝。不由輕聲吟道：“誰持彩筆染長空，幾處深黃幾處紅。”
　　然後卻是壹聲嘆息，深邃的目光透過天幕，象看穿了什麽壹樣。
　　他旁邊的壹個年紀約二十上下的年輕人，眉清目秀，呆道：“師父，您……您怎麽嘆氣？我……我從記事起就沒見過您嘆氣。”
　　他見師父仰首望天，落日的余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鍍了壹層金壹樣，發出奇異的光芒，然最奇處乃是只覺師父此時人與天合，如若與萬物混為壹體，那麽自然和諧，如同天與地和他同在，亙古以來就有之，這年輕人不禁呆了。
　　那人輕輕地轉過身，他高額白眉，鼻直口闊，目蘊天庭，壹縷白須賽雪，真個是壹副神仙模樣。他輕輕撫摸著那年輕人的頭頸，說道：“我傳英威鎮江湖數十載，鋤強扶弱，斬妖除魔，被江湖中人尊為‘刀君’，受萬人景仰，後來退隱江湖，看破紅塵，乃窮究宇宙人生之理，登臨仙界之道，孜孜以求近百年矣，到如今大道將成，復有何嘆？只不過想起妳淪落人間，不能和為師同登仙界，身混同於流俗之間，性泯滅於庸俗之中，心感不到眾妙之門，識墜落在紅塵之畔，不禁擔心。”
　　那年輕人聽了壹怔，忙跪下懇求道：“師父，那麽您就帶徒兒壹起成仙而去吧！”
　　他師父還沒回答，忽聽壹人大笑道：“求他？小子，妳還不如求我，他連師徒之情都看不破，割舍不下，如此道行，還想成仙飛升？誠可笑也。”
　　說完笑聲更熾，那人由遠處而來，只幾個起落就到了二人跟前。傳英聽了也不動怒，微笑撫須言道：“徒兒，這是妳師叔天靈子。”
　　那青年見來人白面黑須，風度非凡，只不過三十許年紀的樣子，怎麽倒會是師父的師弟了，看來真是稀奇，不過也不敢亂問，便跪下道：“師叔，小侄李瑟拜見師叔。”
　　天靈子也不看李瑟，只道：“罷了，不用多禮。”
　　盯著傳英道：“師兄，妳躲起來不見我，將近四十年了，這回妳以天心感應之法叫我來，所為何事？怎麽，妳不怕再見我了嗎？”
　　傳英微笑道：“妳心裏知道我為什麽叫妳來，妳卻不肯說出來，妳到底怕什麽？逃避什麽？”
　　天靈子眼睛壹縮，冷笑道：“我怕什麽？我逃避什麽？我看怕的是師兄妳吧！躲起來四十年來不見人，我倒想問師兄有什麽可怕的。”
　　傳英嚴肅地道：“是的，我怕。我怕妳還是執迷不悟，誤解道法，沈迷於聲色之道，留戀於女色之間。妳要是再進壹步，那麽地獄之門正為汝設；妳若能盡快省悟，後退壹步，則天堂之門便為汝開。”
　　天靈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傳英，大笑道：“妳！妳知道什麽？道藏真經三千卷，妳懂得多少？哈哈……”
　　傳英還是平靜地道：“隱形變化之術，氣禁胎息之功，符咒印章之秘，奇門遁甲之訣，祈禳禁忌之法，分形變化之道，小術爾。我不徒明五經、知仙道而已，兼綜九宮三奇，推步天文、河洛讖記，莫不精研。”
　　天靈子冷笑道：“師兄幾十年沒見了，還是這麽的厚臉皮，仙士閉心，不思慮邪惡利得，若昏昏冥也。那是壹種斷絕壹切塵緣俗事、如醉如癡、壹心味道的體驗；是壹種特別的直覺體驗，這種體驗乃是心物壹體的，當排除了壹切外界幹擾時，就能如幻似真地體驗到與至上神、太上老君的同在，天人合壹的境界。妳連師徒之情，人間的塵事都看不明，看不破，還妄稱知仙道？我不知師兄所雲為何！”
　　傳英說道：“仙人，人也，就算看不破人情，有何稀奇？大道深淵，豈能言明？人取法於地，地取法於天，天取法於道，道又取法於自然，所以貴在‘自然’二字而已。天之性得壹之清，而天之所為非清也。無心無意，無為無事，以順其性。玄玄默默，無容無式，以保其命。是以陰陽自起，變化自正。故能剛健運動以致其高，清明大通，皓白和正，純粹真茂，不與物糅。確然《大易》幹幹光耀，萬物資始，雲蒸雨施，品物流形，元首性命，玄玄蒼蒼，無不盡覆。地之性得壹之寧，而地之所為非寧也。無知無識，無為無事，以順其性。無度無數，無愛無利，以保其命。是以山川自起，剛柔自正。故能信順柔弱，直方和正，廣大無疆，深厚清靜，萬物資生，無不成載。順其自然，正是因為天地的無為，才保持了現在天覆地載、萬物繁盛的和諧狀態，而就正是大道和自然本性的最佳顯現。妳妄想以人滅天，以閨閣之事，行天之道，以陰陽之常理，修人性之絕倫，豈不謬乎？”
　　天靈子壹怔才道：“無根樹，花正偏，離了陰陽道不全。金隔木，汞隔鉛，陽寡陰孤各壹邊。世上陰陽男配女，生子生孫代代傳。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陰陽得類歸交感，二八相當自合親。若陰陽各偏，或陽感而陰不應，或陰求而陽不招，或陽過而陰不及，或陽盛而陰不足，皆是真靈之花有偏，不中不正，道不成全也。人之真情如金，真知如鉛，二物屬剛；靈性如木，靈知如汞，二物屬柔。真情真知，剛而易沈；靈性靈知，柔而易浮。若以性求情，情來歸性，以真制靈，靈歸於真，剛柔相應，陰陽和合，化為壹氣，生機長存而不息矣，以男女交合之處為中間，以男采女血為顛倒，逆而為仙，豈有謬乎？我九十有八，卻白面黑須，臨仙之道，其不遠矣，可笑師兄鶴顏卻白發，老態畢露，卻不自行檢討，卻來教訓別人，太可笑了，哎！數十年不見，沒想到師兄糊塗成了這個樣子，開始我還以為師兄有什麽寶貝的東西要拿出來炫耀呢！”
　　說完跌足狂笑。
　　壹旁呆看的李瑟心想：“師叔淪入魔道了，還不自知，真是可憐。”
　　只聽他師父傳英嘆道：“無根樹，花正新，產在坤方坤是人。摘花戴，采花心，花蕊層層艷麗春。時人不達花中理，壹訣天機值萬金。借花名，作花身，句句《敲爻》說得真。師弟，看妳的意思，妳定是以禦女閨丹妄猜妄作此句吧！”
　　天靈子言道：“何為妄猜妄作？我以此道返老還童，《黃帝素女經》裏也雲:‘壹日禦七女不瀉者，可以成仙。’妳自以為是，卻雲我是妄猜，難道古來很多的道家都是妄猜？張真人遺此《無根詞》壹書與我二人，寄厚望於妳我，可笑妳道行淺陋，卻妄言教訓起人來。千裏見我，原來師兄是叫我來聽教訓的。哈哈”傳英皺了壹下眉，苦笑道：“五十年前，張三豐真人以此書贈我二人，卻料不到使妳竟淪入了魔道，可嘆啊！”
　　然後耐心地道：“新者，本來之物埋沒已久，忽而又有之，謂花至於新，光輝復生；如月現於西南坤方，純陰之下，壹點微陽吐露，比人之虛室生白，真靈發現，復見本來面目矣。這個本來面目，即我本來不死之真人，有此人則為人，無此人則非人，乃我之秉受於天，而得以為人者是也。但此真人不輕現露，非可常見，當虛極靜篤、萬緣俱寂之時，恍惚有象。虛極靜篤，即坤純陰之象，故曰‘產在坤方坤是人’。這個人久已為塵垢掩埋，絕無蹤跡，壹旦現象，便是新花，時不可錯，急須下手，摘之采之，以為我有。摘花戴者，摘此真人之花也。采花心者，采此真人之心也。漸摘漸采，由少而多，積厚流光，真靈不昧，則花蕊層層，萬理昭彰，隨心走去，頭頭是道，其艷麗如春日，陽氣遍地，處處花開矣。但此花人人俱有，人人俱見，人人不達，每多當面錯過，若有達之者，超凡入聖剎那間耳，故曰‘壹訣天機值萬金’。仙翁慈悲，借花之名，作花之身，即有形無，句句‘敲爻’，分說先天之旨，蓋欲人人成道，個個作仙，奈何時人不達此花中之理，而猶有像師弟這樣的以禦女閨丹妄猜妄作的人，雖仙翁亦無如之何也。可不笑諸！”
　　天靈子冷笑道：“師兄的長篇大論，我聽了也沒什麽，妳無非說我行的是魔道，妳卻行的是正道，那麽，請問師兄，妳的正道修的如何了？”
　　傳英又是壹嘆道：“我早知道說什麽妳都不會相信的，不過勉力為之而已，另外叫我徒兒聽聽大道之理，今日‘我三嘆脫俗’，了結塵緣，即將成仙飛升而去，妳們二人見了，可以堅定道心，他日飛升仙去，也不遠也。”
　　天靈子驚道：“妳……妳又騙我。”
　　傳英說道：“騙妳什麽？妳已達‘天心通靈’之境，感應得到的，妳不過不願意相信罷了。妳要不要來試試，看看妳的‘九幽刀法’能奈我何？”
　　天靈子壹怔，才譏笑道：“妳這話就是騙人的，世間武功，能測出仙道嗎？妳被江湖中人尊為‘刀君’，要應付我的刀法，還不是綽綽有余？”
　　傳英大笑道：“好見識，妳確是說的對，傳說中所載‘畫符請雨’、‘分形變化’、‘醉臥深淵’、‘烈火不灼’、‘冬設瓜棗’、‘夏致冰雪’、‘鞭巫驅邪’等神異事跡，乃小術耳，我如今六神俱通，天下之事，無所不能，第壹目通，能微視洞達，坐見十方，天上地下，無有障蔽，六合內外，鬼神人物幽顯大小，莫不了然分明，如視掌中。二耳通，能洞聽天上天下，四面八方，壹切音聲，無不悉聞，人天禽獸、飛蠢動，壹切眾聲，聞悉曉了分明。三鼻通，曉百和寶香，分辨氣數濃薄，差失纖毫必記，四方上下，異域絕境，香臭之氣，聞如面前。四舌通，萬品眾物，合為壹食，經舌悉知種類，分別其味。五身通，能飛行上下，履火涉水，經山觸石，無所懾礙，分形散體，千變萬化，形長充於八極，短入於毫微。六心通，回壹切法，皆悉空凈。”
　　邊說邊手裏往天空壹揮，瞬時，天空放大光明，亮如白晝。
　　天靈子和李瑟都驚得呆了，傳英卻又輕壹揮手指，只見壹汪清水從他手指流出，竟流進眼前的壹個畫面裏，那水在畫面裏驀地變大變迅，洶湧如長江之流，阻斷了壹路人馬，那畫面裏的人馬都在江邊搖頭嘆氣不已，天靈子和李瑟二人都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傳英手臂輕揮，壹時撒土成山，畫地為牢，斷地為淵，點火成林，雲霧為陣，壹共阻隔了六路人馬。傳英說道：“見不如不見，機緣已了，再見無期，妳二人有此機緣，觀天之道，只望善加利用，執天之行，若能堅持，盡心盡力，他日仙界相見有期。”
　　這時忽地天上傳來音樂聲響，又有撲鼻的氤氳香氣，都是聞所未聞的，真是難描難畫，李瑟忙跪下哭道：“師父，您要去了，不如帶弟子壹起去吧！我……我舍不得您。”
　　傳英微笑道：“癡兒啊！昔日劉安得道，壹人飛升，仙及雞犬，我豈不能帶妳們飛升？不過仙分九品，妳們到天上不過下仙，從仙之流，古語雲：‘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何況妳們都有仙根，不怕他日不能得成大道的。我若帶妳們去，反是害了妳們。”
　　李瑟道：“師父，那弟子以後該怎麽做？”
　　傳英撚須道：“入世方可出世，妳在紅塵中歷練去吧！若要心堅，何事不可成？我命在我不在天，切記。”
　　接著對天靈子說道：“妳幾曾見過流雲可駐，春花把冬扼過？”
　　話音聲中，傳英身如柳絮，飄飄而起，天靈子也是泣道：“流雲，妳還記得她？妳別走，妳別丟下我們啊！”
　　壹幕不可描述的奇景出現在天靈子和李瑟的眼前，那種體驗用語言無法說出，看到的景象也用他們以前的感知，所知無法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都不知道，只是第三天後，李瑟從迷茫中省來，看看四周，壹個人也沒有，他的師叔天靈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李瑟失魂落魄地在山上過了幾天，經過了這次事情之後，他的武功不進反退，從天通眼的境界跌落到了天靈眼的境界，他心知他再也不能象從前壹樣修煉了，想起師父說的入世方可出世的話，便打點行裝，下山去了，想起師父仙去，他如今貴為刀君了，受人景仰，心裏也滿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