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喚龍

　　鬼巫王血珠依次飛向箕宿的星位，第壹星孔雀、第二星東海、第三星宗人，第四星星位卻被那枚小小的細針占據，飛濺而出的血珠與細針壹觸，便星星點點濺開，在空中化為無形。
　　鬼巫王切在腕中的鬼羽劍震顫了壹下，駭人的目光射向小紫。
　　如果小紫直接彈出細針，他只需輕輕壹拂便能把細針擊飛。但小紫狡黠地利用謝藝為掩護，細針飛到中途才突然從謝藝背後射出，使鬼巫王的蒼龍星陣僅差最後壹顆星，功敗垂成。
　　小紫笑道：“鬼巫王大人，妳流了好多血呢。”
　　鬼巫王面容微微抽動。此時謝藝已經甩開朱諾的纏擊，殺到面前。
　　淩厲的刀風撲面而來，鬼巫王昂起頭，被程宗揚削斷的發絲獵獵飛起。
　　二十九滴血珠組成的陣法在他身前尺許的空中懸浮滾動，每壹滴都散發出暗紅的光澤，仿佛夜空中滴血的星辰隱隱閃亮，卻因為最後壹顆星位的細針而無法閃露光芒。
　　謝藝刀光乍然亮起，像閃電壹樣照亮了鬼巫王的面孔，幾乎映出他皮膚下蒼白的顱骨。
　　“星月湖謝藝，送鬼巫王大人上路。”謝藝沈聲喝道：“此去黃泉，已無多時！“鬼巫王面冷如冰，腕間的鬼羽劍陡然爆出壹團帶血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奪目的電光，絢爛無匹，迎向謝藝的刀鋒。
　　刀劍相交，謝藝抓住鬼羽劍轉瞬即逝的細微破綻，刀尖壹旋，破入劍光，斬在鬼巫王握劍的掌上。
　　鬼羽劍“鏘啷“落地，鬼巫王手背由指到肘多了壹條細細的血線，接著迅速變得殷紅。
　　謝藝壹刀斬落鬼巫王的長劍，隨即回刀朝他頸胸挑去。
　　鬼巫王手臂仍保持著握劍的姿勢，斜斜伸出。他唇角露出壹絲淡淡的笑意，越來越大，最後瘋狂地大笑起來。
　　謝藝瞳孔陡然壹縮，只見鬼巫王右手溢血的中指按住那枚細針，指尖正點在箕宿第四星的位置，壹滴鮮血從他受傷的手指流入星位。
　　鮮血組成的蒼龍七宿剎那間活了過來，龍角飛揚、龍亢高昂、龍爪威探、龍胸怒張、龍心收攏、龍尾舞蕩，帶著箕狀的血色風雲，昂身盤繞在鬼巫王閃亮的鎖甲上。
　　謝藝劈往鬼巫王頸側的壹刀被星陣阻擋，刀鋒發出細碎刺耳的響聲。
　　鬼巫王擡起滴血的手指，厲聲道：“我蒼龍星陣已成！即使九天諸神，也只能俯首退避！“伴隨著鬼巫王的呼叫，那些妖魔般的魘魅放開圍攻的商隊眾人，仿佛壹團模糊不清的影子向後急速飛來。它們發出鬼叫般扭曲的嚎泣聲，被鬼巫王身畔飛舞的星宿吞噬，壹只只化為烏有。
　　接著隱藏在地下的屍鬼接連破土而出，它們被蒼龍星陣強大的力量吸引，胸腔裂開，已經幹枯的心臟脫體飛入星陣。朱諾像處在狂風壹樣身體向前弓起，僵硬的雙乳被扯得變形，乳頭的鐵環和鈴鐺筆直伸出，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綻開，還未成形的心臟被拉出體外。伏在地上的丹宸肢體扭曲，雪白的臀部像裂開壹樣被吸得擡起。
　　旋轉的星陣透出血壹樣暗紅的光芒，虎煞松散的骨爪踏入血影，白森森的骨骼變得透明，壹點壹點消失在血腥的星光中。炎煞火紅的巖漿像水壹樣從石柱上流淌下來，匯入流動的群星中。陰煞嚎叫著想要躲開，卻被龍尾卷住，那個透明的影子像氣泡壹樣鼓脹起來，“噗”的壹聲輕響被蒼龍七宿吞沒。僅剩的幾名鬼武士頹然倒地，頭頂的鬼角失去光澤，變得黯淡下來。
　　強大的氣流像颶風壹樣卷過全場，鬼巫王毫不留情地吞噬著自己的奴仆，將它們化為自己的血肉和的力量。他身上黑色的鎧甲壹點壹點鼓起，蒼白的皮膚浮現出龍鱗細密的紋路，在血腥的星光下泛起詭異的血光。
　　兩名赤裸女屍鬼俯在鬼巫王腳下，慘白的軀體仿佛塗上血光。鬼巫王張開滴血的手掌，壹把抓住朱諾和丹宸的頭發，狂吼道：“大地之下的龍神！我、南荒的主人！命令妳從沈睡中醒來！““吞下妳的祭品！將妳的神力賦予妳的主人！“隨著鬼巫王的厲吼，大地深處傳來壹陣震動。
　　“這是什麽東西？“程宗揚和樂明珠瞪大眼睛。
　　巨龍眼前的星芒壹點壹點亮起，組成星宿的圖案，在它黑曜石般巨大的瞳孔裏投下影子，先是兩點，然後是四點、四點、四點、三點、九點、三點……最後壹點隔了片刻才出現，但它壹出現，整個星圖都仿佛活了過來。
　　星群耀目的光芒映出巨龍厚重的眼瞼、蒼黑色的鱗片、雪亮的撩牙和它深潭般的瞳孔。
　　從沈睡中醒來的巨龍眼瞼慢慢擡起，等那三十顆星光組成的星宿亮度攀到最高峰，它脖頸壹動，半陷在巖石間的頭顱微微擡起。成噸重的玄武巖在它巨大的頭顱前輕易破碎，山體扭曲破裂，發出恐怖的碎裂聲。
　　“抓緊龍角！“程宗揚把樂明珠壓到胸前，叫道：“它醒過來了！“說著弓起腰背，準備承受將要襲來的沖擊。
　　巨龍頭顱緩緩擡起，洞窟頂部生滿青苔的巖石滾落下來。程宗揚和樂明珠緊緊擠在龍角下方的空隙中，心頭完全被震驚和恐懼充滿。
　　壹聲高亢的龍吟響起，不知在地下沈睡多少歲月的巨龍擺動頭顱，撕開井口的巖石，昂身朝洞口飛去。無數石塊如同雨點般落下，頭頂巨大的深井被龍角撕成兩半，光滑的巖壁輕易被龍體的巨鱗擠碎。
　　“四哥！“小魏撲過來，把祁遠推進洞口。那道凸起的平臺隨即斷裂，像壹條石梁翻滾著落入井底。吳戰威靠在易彪身上，壹手緊拉著站立不穩的雲蒼峰。
　　洞口的鐵門朝兩邊傾斜過去，然後脫落下來，重重拍在巖石上，發出壹聲巨響。
　　龍吟聲響起，小紫臉色就變得雪白，凝羽輕輕壹拉，她才退開，緊靠著背後的巖石。連壹向牛氣沖天的武二郎這會兒也傻了眼，本能地把蘇荔抱在臂間，和眾人壹樣盯著身後那口深井。
　　伴隨著悠長的龍吟，壹對糾曲的龍角從井中升起，成塊的巖石從裂開的井壁上脫落，然後露出龍神像山丘壹樣巨大的眼睛。
　　每個目睹這壹幕的人都把心提到喉嚨裏，大氣也不敢喘壹口，完全被這超越自然的壹幕震駭。
　　“走！“謝藝掠過來，先扯起小紫往洞窟深處壹拋。小紫身不由己地飛出十幾丈，眼看就要跌在石上，忽然身下壹軟，身體像落在壹團棉花上般輕輕坐倒。接著吳戰威、易彪、小魏、祁遠……都被壹壹擲來，即使傷勢最重的易彪也沒有牽動傷口。
　　謝藝這手功夫令眾人又驚又佩，武二郎也醒過神來。他“啪“地合上那張沒有遮攔的大嘴巴，用力抹了把口水，壹把抱起蘇荔大步奔過去。
　　凝羽拉開小紫，自己卻沒有動。她發絲零亂，美目緊盯著龍角，叫道：“見到他們了嗎？“山體破碎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謝藝扯住凝羽，不由分說地掠向洞窟深處。
　　巨大的龍首升起，隔著洞口與鬼巫王遙遙相對。
　　那個可供幾個人並肩通行的洞口甚至無法容納龍神的嘴巴，只能看到它巨大的牙齒在唇中時隱時現，和下頷的龍須飛揚。
　　“這……這是什麽鬼東西？“祁遠臉色發青，那條能說出花來的舌頭，這會兒壹個勁兒的打結。
　　“龍。”謝藝簡短地答道。
　　“祖宗……“祁遠瞪著龍首，發出壹聲驚嘆。
　　謝藝道：“鬼巫王要與它合體？“小紫最初的驚懼很快消失，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這下好了，他的法陣已經結成了，過壹會兒他吸取了龍神的力量，我們就等著死光光吧。”
　　武二郎虎著臉道：“殺了鬼巫王！““殺不了啦。”小紫道：“妳沒看到那些鬼物都消失了嗎？他身邊的星陣比鎧甲還厲害。”
　　蘇荔忽然道：“那他還在等什麽？“鬼巫王雙目泛起異樣的光彩，壹向隱沒不見的鬼角此時也顯露出來。他克制住狂喜的沖動，用低沈的聲音說道：“龍神！是我喚醒了妳！這是妳的祭品！拿去吧！“鬼巫王抓住朱諾和丹宸的頭發，把她們推向前去。
　　“他在等龍神上鉤。”小紫像看到什麽好玩的事物壹樣，綻開壹絲笑容，“她們身體裏面有毒。”
　　蘇荔冷冷道：“妳還笑得出來？““反正要死了，為什麽不笑呢？”
　　小紫嘻笑道：“蘇荔姐姐，妳不如自殺好了，就算被鬼巫王煉成屍鬼也比活著強呢。”
　　蘇荔寒聲道：“妳為什麽不去死？““因為小紫還小啊。”小紫踮起腳尖，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妳以為妳裝得很乖，他就會放過妳嗎？別做夢了，鬼巫王就喜歡玩妳這樣的女人。朱諾活著的時候就被他玩了好久，肚子還被玩大了呢……”
　　蘇荔羞怒地挑起眉峰，擡掌朝她精致的面孔揮去，卻被謝藝攔住。
　　忽然整座洞窟像要翻倒般壹震，龍神巨大的嘴巴擠進洞口。
　　程宗揚肩膀被滾落的巖石擦傷，血淋淋壹片，幸好樂明珠用拳頭打了壹記，才避免整塊巖石砸到他身上。兩人藏在彎曲的龍角下面，樂明珠壹疊聲問：“痛不痛？痛不痛？“程宗揚咬牙動了動肩膀，都是皮外傷，並不嚴重。樂明珠正要為他裹傷，卻驚叫壹聲。
　　巨龍頭顱昂起，伸進洞口，彎曲的龍角頂進巖層。巖石紛然碎裂，被龍角劃出兩道深痕，巨大的山體朝兩人直壓下來。兩人急忙躲在龍角後面，背脊貼緊龍角，看著粉碎的巖石從身邊劃過。
　　鬼巫王周身旋轉的星陣流溢出血泊壹樣的紅光，東宮蒼龍七宿龍角、龍亢、龍爪、胸房、心臟、龍尾、箕雲，首尾相連，猶如壹條赤紅的血龍盤在他身上，在他黑色的鎧甲上翻滾遊動。
　　鬼巫王盯著靠近的龍神，神情越發亢奮，蒼白的面孔露出病態的紅色。忽然他昂首發出壹聲狂吼，“妳看到了嗎！我比妳希望的更加強大！連上古的龍神也拜服在我的腳下！殤侯！我會讓妳看到壹個嶄新的南荒！比妳夢想得更華麗！”
　　咆哮聲中，鬼巫王把兩具美艷的女屍鬼推向龍神：“拿去吧！“鬼巫王張開雙臂，握住身旁盤旋的星辰，迎向即將與自己融為壹體的巨龍，胸腔深處發出低沈的轟鳴。”把妳的力量交給我！“龍神巖石般的眼瞼翻開，巨大的眼珠停在鬼巫王身上，然後嘴側軟須輕擺，不屑地將朱諾和丹宸彈開，接著張開巨口，寬闊的龍舌朝鬼巫王卷去。
　　沈浸在狂喜中的鬼巫王神情大變，大理石般蒼白的面孔壹瞬間露出驚恐欲絕的表情。他大叫著拔出鬼羽劍想阻擋巨龍的長舌，但身旁旋轉的星陣陡然收緊，蒼龍七宿如同壹道血珠組成的血色枷鎖，將他身體牢牢捆住。
　　龍首將壹連串鐘乳石撞得粉碎，巨大的嘴巴張開，露出彎刀般的龍牙和深不見底的咽喉。
　　鬼巫王表情扭曲，他的四肢被自己施展的星陣緊縛著，手指握緊鬼羽劍，卻怎麽也拔不出來。
　　龍神巨大的嘴巴壹口吞下鬼巫王，然後像山壹樣合上。
　　“格”的壹聲，巨龍的嘴巴像咬到硬物壹樣停住。
　　鬼巫王額上金色的鬼角伸出，卡在龍神的齒縫中。他咬緊牙關，蒼白的面孔透出暗紫的血色，被斬斷的頭發披散下來，黑色的鎧甲壹塊塊鼓起，又被星陣縛得凹陷下去。
　　巨龍牙關慢慢合上，鬼巫王握緊劍柄，渾身的骨骼格格作響。忽然“卡”的壹聲，鬼巫王頭頂的鬼角折斷。
　　“黑--黑魔海！該死的騙子！我作鬼也！“鬼巫王瘋狂的叫聲驀然斷絕，龍神嘴巴合攏像品嘗美味壹樣，眼睛微微閉上，齒間發出格格的碎響。
　　“叮”的壹聲，鬼羽劍從龍神齒間滑落掉在石上，劍鋒殷紅的血跡仿佛被抽幹鮮紅，變得烏黑。
　　“籲……“冥冥中傳來壹聲悠長的嘆息，仿佛在為鬼巫王送行。
　　“這……這……“祁遠舌頭打結得更厲害了。
　　突如其來的異變，不僅每個人都呆若木雞，連小紫也壹臉發怔，完全被這意外的壹幕驚呆了。
　　鬼巫王為了這壹天已經籌備了多年--吸取龍神的力量，成為南荒無可匹敵的王者。誰知道鬼巫王召喚出的龍神卻把他本人壹口吞食。鬼巫王的血肉、靈魂和力量，都成為龍神的祭品。
　　巨大的碎石從洞窟頂部掉落，在巨龍蒼黑色的鱗甲上碎裂開來，壹塊塊滾入破裂的深井。龍神昂起頭，喉嚨微微壹動，將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然後沈重的眼瞼低垂下來。
　　正當眾人以為龍神又陷入沈睡時，龍神眼睛忽然張開，巨大的眼球透出壹縷異樣的光彩，原本冷漠的眼神變得兇狠而惡毒。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小紫第壹個反應過來，她轉身朝洞口的臺階奔去，嬌叱道：“是鬼巫王！他與龍神合體了！“巨龍發出壹聲巨吼，眾人被強大的氣流拋起。祁遠壹聲怪叫，中箭的肩膀狠狠撞在巖壁上，若不是樂明珠已經取出箭頭，他這條膀子便廢了。
　　武二郎怪叫道：“不是鬼巫王和龍神合體嗎？怎麽反過來了？“沒有人能回答他，已經裂開的深井向下倒塌，龍神龐大的軀體從地層深處脫出，帶著紛飛的巖石沖出地窟，巨大的力量使整個鬼王峒都為之傾頹。
　　程宗揚和樂明珠緊緊攀著龍角，看著那口深井在腳下飛速遠離。巨龍破開巖層在山體中穿行。他們看到山體整片整片地崩裂碎落，深陷地下的鬼王宮被龍神龐大的身軀帶得傾斜，那些精心雕刻的石像像細小的棋子壹樣碰撞在壹起。
　　忽然眼前露出暗紅的火光，龍首沖開最後壹層山巖，從鬼王峒的山峰壹側伸出。
　　無數碎石從巨龍龐大的軀體上滾落，鬼王峒巨大的山體破開壹個大洞，峒後的深淵像被刀鋒切開，布滿交錯的裂縫，橘紅色的巖漿潮水壹樣沿著裂縫奔湧而出，碰撞著迸出巨大的火球。
　　龍神巨大的龍爪抓住山體，眼中透出惡毒的光芒。在它身下，整座鬼王峒火光四起，目光所及到處是奔湧的巖漿，不多時就變成壹片火海。幸存者像螻蟻壹樣從洞窟中湧出，發出恐懼的叫喊，不辨方向地相互碰撞著亂成壹團。大地震裂的轟鳴聲與人們的慘叫交織在壹起，如同末日降臨。
　　枝狀的龍角向後彎曲，在龍角下形成壹個狹小的空間，程宗揚和樂明珠擁抱著躲在裏面。龍神壹路破巖而出，紛落的巖石都被龍角擊碎，兩人幸運地沒有受傷。
　　地底奔湧出的巖漿越來越多，火紅的光芒奔湧著，像燃燒的血池將鬼王峒的山峰包圍起來。無數細小的人影從破碎的山體中四散逃出，靠近山腳的人群來不及逃避，隨即被奔湧巖漿吞沒，爆出壹個小小的火球，像螞蟻壹樣掙紮幾下就沒入火海。
　　鬼王峒山體大半被龍神破壞，露出蜂窩狀的內部。幾匹健馬嘶鳴著從洞窟內奔出，程宗揚認出是商隊的馬匹，領頭壹匹毛色烏亮，正是自己的黑珍珠。幾塊巨石滾落下來，黑珍珠靈巧地壹躍，跨過巨石，後面壹匹卻被擊中，滾入山下的巖漿中。
　　終於，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謝藝從碎石間掠出，流星般在傾頹的巖石上飛馳。這時程宗揚才看出謝藝真正的底子，這樣山崩地裂的巨變，他仍能從容飛翔，似乎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他的自由。
　　武二郎更猛，他壹手挾著易彪，壹手挾著吳戰威，肩膀上扛著雲蒼峰，手裏還抓著蘇荔的手腕，帶著四個人如風壹樣闖出來。
　　“凝羽！“程宗揚大聲叫道。
　　“小紫！“樂明珠也在旁邊喊。
　　謝藝倏忽停下腳步，朝他們比了個手勢。祁遠和小魏陸續逃出來，接著小紫躍上地面，壹邊掠向高處，壹邊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麽人。
　　樂明珠大叫著朝她揮手，小紫揚起臉露出壹個甜甜的笑容。最後壹個上來的是凝羽，她衣衫幾處著火，連鬢發也被燎去壹截，白玉般的臉頰上潑著幾滴鮮血。
　　程宗揚兩手放在口邊，叫道：“凝羽！我在這裏！“凝羽擡起臉，露出驚喜的表情。她大聲說了幾句，程宗揚壹個字都沒聽見，只好伸伸胳膊和腿腳，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山體傾頹，大地沈降，震天的轟鳴中卻傳來壹個奇怪的聲音。
　　“親娘哎……“那聲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救命啊……”
　　那聲音帶著哭腔，聽在耳中，讓程宗揚油然生出壹種想打人的沖動。
　　“我是不是耳鳴了？“程宗揚疑惑地說道。
　　樂明珠道：“我好像也聽到了呢，像是朱老頭的聲音。”
　　程宗揚壹怔，隨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怎麽可能！那老家夥不是死在洞裏面了嗎？“樂明珠望著紛亂的人群：“好像很近呢。”
　　“救……救命啊……”
　　程宗揚心裏忽地壹動，他壹手攀著龍角低頭望去。朱老頭像只跳蚤壹樣吊在龍神頸旁，兩手緊緊傷著龍須，翹著山羊胡拼命呼救。
　　程宗揚收回腦袋，樂明珠道：“怎麽了？““哈哈，我眼花了。沒事，沒事。”
　　“救命啊！““咦？“樂明珠伸長頸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那邊呢。”
　　程宗揚拉住她：“那邊沒人。”
　　“小程子……救命啊……”
　　“我聽到了！真的是朱老頭！他在叫妳呢！““不可能，妳肯定是聽錯了。”程宗揚皺起眉頭，壹臉凝重地說道：“我看這條龍很麻煩……”
　　“小程子……救命啊……我在這兒呢……”
　　程宗揚充耳不聞地說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保住性命，從這兒逃出去。”
　　“小程子……我……我看見妳了，哎喲！別踩，是我！朱八八啊……”
　　“八妳個頭啊！。”程宗揚壹臉不爽地踢了踢龍須。
　　樂明珠探過身子，“他真的在這兒呢！““我是朱老頭！朱老頭啊！救命啊……”
　　程宗揚假意低頭看了壹眼。”哎呀，原來是妳啊，怎麽在這兒呢？“朱老頭帶著哭腔喊道：“小程子……瞧在咱們這壹路同行的面子上，拉老頭壹把啊……”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不是我不想拉妳，這上面……實在是沒位置了。”
　　“我來！“樂明珠擠過來，“抓緊啊！“壹邊說，壹邊兩手交替拉動龍須，把朱老頭拉了上來。
　　朱老頭死狗壹樣趴在龍鱗上，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哎喲哎喲“地叫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