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只有這樣，才能夠配得上珂琳娜

　　當這聲劇烈的響動響起的時候，所有人的第壹反應都毫無疑問是進行躲避。
　　但在躲避之後，他們腦海中冒出的想法又是如此相似。
　　不是，哥，妳真敢動手啊？
　　毫無疑問，在侯爵離去的時候，眾人都猜到了公爵先生會斬殺侯爵以示殺雞儆猴，而且這種幾乎等於對峙的場面下引發暴動，只有克裏斯汀公爵才能安排。
　　可就算事先有所猜測，他們還是對此感到驚訝。
　　要知道，現在場面可沒被妳們完全控制呢，沒看見剛剛那麽多人不想吱聲麽？
　　妳真敢這麽做，不怕大家假意答應回去就向外頭舉報或叛變嗎？！
　　眾人在尋找到壹個暫時安全的位置之後，下意識將目光投向站在臺上的克裏斯汀公爵，可看著克裏斯汀公爵的臉色，他們有那麽壹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猜錯了。
　　因為克裏斯汀公爵對此，也是壹臉懵。
　　雖然他已經準備下命令下手了，但這不是還沒下呢嘛！
　　“誰幹的！”
　　嚴肅的聲音傳遍全場，眾人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些許詭異。
　　做了當沒做是吧，喜歡裝是吧……嗯，從這點看，還真是個貴族！
　　當然，以為是公爵的自導自演並不影響眾人將目光再次轉回事情發生的地方。
　　他們有點好奇，公爵到底下了什麽級別的手。
　　大家都知道，沙克侯爵並非壹位優秀的戰士，身為貴族，自然應該成為壹位高貴優雅的魔法師，且因為天賦不佳，年近四十依然只是壹位壹階法師，在近距離且範圍有限的情況下戰鬥，沙克侯爵幾乎不存在太多的戰鬥力。
　　既然是任人宰割的魚肉，那到底是去鱗呢，還是開膛破腹？
　　亦或者，只是裝模作樣的嚇唬？
　　所有人將自己蘊著自己才知道的好奇視線望向煙霧散去的場中，然後，他們的臉色就像見了傳說中的惡魔走出書籍現身大地壹般精彩。
　　“那個家夥是……”
　　“怎麽是他！！”
　　“原來，原來如此，我還好奇他怎麽突然就敢這麽硬氣了，明明以前壹向以圓滑著稱的來著，原來是這樣啊……”
　　此刻，煙塵散去之後，拎著板凳的少年正踩著侯爵的腦袋，在眾人視線之下，他不但沒有停下自己這放肆的行為，還像是確認對方是否還有口氣般，用腳狠狠地蹂躪了幾下對方的臉。
　　在他的動作下，地毯的猩紅更甚幾分，而侯爵卻沒有因為對方的舉動有任何反應。
　　侯爵，大抵是死了。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少年隨手丟掉手裏的板凳，然後望向臺上的公爵。
　　所有人也下意識地跟著他的動作轉頭。
　　克裏斯汀公爵：“……”
　　事情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去了呢。
　　克裏斯汀公爵著實是沒想到，動手的人居然是林恩。
　　他在方才那壹瞬間，腦海中閃過了“是不是有人自作決定脫離了我的掌控”、“是不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我們當中到底藏著多少內鬼”等等等等非常多的陰謀想法。
　　可這些想法當中，沒有壹個是有林恩參與其中的。
　　他想幹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克裏斯汀公爵來不及探究究竟，但他知道，少年給他創造了壹個不錯的機會。
　　雙手下壓，克裏斯汀公爵重新換上了壹副微笑：“抱歉，各位，剛剛有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混混小偷摸進了我們的聚會，現在已經有人把他處理掉了，希望沒有影響到大家的心情。”
　　“……”
　　反應過來的眾人連連稱是，就是這笑嘛，怎麽看怎麽勉強。
　　如果動手的人真是公爵的話，那他們絕對可以扯起“正義”的大旗，將克裏斯汀的面子棄之於不顧。
　　畢竟法不責眾，妳還真有本事把我們全都幹掉不是？
　　可當背負著“布雷澤”姓氏的林恩出現之後，他們就意識到，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了。
　　貴族們最喜歡也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站在道德高點對別人指指點點，如果有人說他們不夠道德，那就把那些亂說話的人的嘴巴縫上，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這幾乎成了壹個貴族們的隱形規矩，在其他人犯事之後，只要沒有充足的證據和理由，所有人都會心照不宣地將其當做沒有發生。
　　然而，布雷澤可從來不遵照貴族們約定俗成。
　　他們完全不畏懼讓自己背上黑鍋，即便名聲掃地，被人唾棄，也從不在意——因為他們就是幹這事的。
　　妳想罵就吧，反正妳也不能拿我們怎麽樣！
　　妳們不但不能拿我們怎麽樣，我們還能拿捏妳們！！
　　布雷澤之所以常常被辱罵，正是因為如此。
　　別人既害怕，又沒辦法，只能用力地在他們不在意的地方，狠狠地進行詆毀。
　　在現場眾人中，可有不少都參與了對布雷澤的詆毀行動的。
　　本來吧，在他們聽到布雷澤伯爵失蹤的消息之後，有人還在某次聚會上提起過，要不要整壹手註定衰落的布雷澤，不過因為後續的種種事項，加上又有消息傳出，說最好不要動布雷澤，他們靠山並沒有倒塌之類的消息，讓他們對於這項計劃不了了之。
　　現在看來，靠山的確沒倒，只是換了壹座罷了。
　　眾人已經明白，這場晚宴，就是個套子。
　　來的人，必須得答應他的“邀請”。
　　不然，就是布雷澤幹的。
　　要清算，找布雷澤去吧，跟我們克裏斯汀沒有任何關系。
　　“替罪羊早就找好了麽，而且還是……這麽完美的替罪羊……”
　　“可惡……要不我們壹起……”
　　“壹起幹什麽？壹起死在‘布雷澤’的手下嗎？克裏斯汀野望大，會在意名聲，妳看布雷澤會在意自己身上的屎再多點嗎？！”
　　“不是這樣的吧，我們壹起聯手，他怎麽也不敢把我們都殺光吧？”
　　“……妳真的是貴族嗎？妳說聯手，其他人都會聽妳的？！”
　　“應該……”
　　“克裏斯汀先生，我覺得妳剛剛說的很有道理，我洛塔羅斯，願意為克裏斯汀效犬馬之勞！”
　　“……”
　　當這壹聲回應響起之後，周圍的迎合之聲也逐漸擴散開來。
　　“我們，也願意歸於克裏斯汀麾下！”
　　“我們也是！”
　　“俺也壹樣！！”
　　回應之聲逐漸傳遍宴會廳的每個角落，最後壹同匯聚成為壹句話。
　　“為了克裏斯汀的榮耀！！”
　　……
　　書房中，克裏斯汀公爵手肘撐著書桌，腦海裏對方剛才發生事情進行回放。
　　居然……真的成功了？
　　克裏斯汀公爵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當然，如果真是夢的話，那麽這場宴會本該壹點兒波折都沒有，更別提……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子了。
　　在布雷澤的“威懾”下，眾貴族最終大多數還是回應了克裏斯汀的拉攏，不管是不是真心，只要同意，就足夠了。
　　所謂的聯合從來都不是由真心進行鏈接，最終要的，還是日後的利益分配。
　　能維持人際關系的，只有利益。
　　現在不管聚集起來的實力有多少，反正名頭扯起來了，那麽之後做事，就更好做了。
　　再怎麽說，光看紙面實力，也挺唬人的。
　　話說回來，那小子的出手，是故意的嗎？
　　這個問題在公爵心中是個可以肯定的答案，因為剛剛那個場面，每個人都想明哲保身，沒有人願意出來攪局，更別提……還起了關鍵作用。
　　那麽，這份故意，是早有預謀呢？還是臨時起意？
　　如果是前者……說實話，這場宴會的計策公爵只與最親近的幾個親信交談過，他們怎麽也不可能將消息傳遞出去，而且還是傳給布雷澤。
　　那麽看起來，就只有後者了。
　　“臨時起意麽……這個小家夥，不簡單啊……”
　　“不過，他這麽到底想幹什麽呢。”
　　“是遞交投名狀想讓我們的關系更加‘牢固’，還是……另有他謀？”
　　微微瞇眼，克裏斯汀公爵指尖輕輕敲著桌面。
　　“待會兒，我倒要看看，他會怎麽跟我說。”
　　當這句話話音落下之際，房門適時被人敲響。
　　“哐哐哐——”
　　“進來。”
　　門被推開，珂琳娜先壹步進屋，後面跟著林恩。
　　珂琳娜看向公爵先生，微微躬身，說：“父親，人帶來了。”
　　“誒。”克裏斯汀公爵擺了擺手，“珂琳娜，怎麽能用這樣的話語介紹我們的朋友呢？他剛剛才幫了我們壹個大忙啊！”
　　“待會兒，回去把妳的‘用語禮儀’抄寫壹百遍，明天交給我。”
　　珂琳娜：“？”
　　臉色變得微微有些鐵青的少女偏頭看了林恩壹眼，在對方無辜的眼神之下，她艱難的應下這份莫名其妙的懲罰。
　　“好了。”
　　克裏斯汀公爵揮了揮手，代表自己與女兒之間的話題已經終結，旋即他望向林恩，上下打量著這個小家夥。
　　從相貌來看，他與自己的“老相識”布雷澤伯爵，著實非常相似。
　　約莫七成相像的五官，同樣冷峻的臉龐輪廓，以及那種面對所有事情都仿佛能夠淡然自若的氣勢。
　　不過即便相像程度如此之多，克裏斯汀公爵也不認為對方與他的父親是壹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因為，眼神。
　　在克裏斯汀公爵與布雷澤伯爵的相處當中，他壹點兒也看不清對方眼睛裏到底藏著什麽樣的情緒——倒不是說布雷澤伯爵的城府已經到達深不可測的地步，而是他，像是什麽事情都不在意，好似壹攤死水般古井無波。
　　無論誰說什麽，布雷澤伯爵的回復向來惜字如金，意思也只要“好”與“不好”兩種，很少發表什麽看法。
　　他好像什麽都不熱衷，只是為了回應而回應。
　　而面前這個少年呢？
　　他的眼睛裏，有光。
　　像是火焰，像是獅子，像是太陽。
　　耀眼，灼熱，雄心勃勃。
　　他不是壹個甘於平庸的人，或許之前的沈寂，只是為了尋找壹個能夠騰空而起的機會。
　　當這壹天來臨之際，就像剛剛，像現在，他壹定會肆意張開自己的雙翼，振翅騰空，直入青雲。
　　“嘖。”
　　如果說之前克裏斯汀公爵還對林恩的行為目的抱有些許猜測的話，那麽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
　　林恩斬殺侯爵，就是為了展現他的價值，讓自己註意到他！
　　“妳是個擁有智慧的小子。”公爵忍不住贊嘆道，“不愧是我那聰明的的女兒看上的人。”
　　珂琳娜：“……”
　　怎麽什麽事都要扯我壹下，還要加個前綴，不給自己貼點金心裏不舒服是吧？
　　少女的暗自腹誹沒有引來任何人的關註，反而她還把自己的視線轉向話題中的主人公。
　　公爵能猜到的，她其實也能猜到，只是相較於公爵，沒有那麽多疑的她更容易確定罷了。
　　現在公爵的這番話，很明顯是想要讓林恩給他的行為付出壹個交代。
　　知道歸知道，但妳這樣做……多少有些逾越了。
　　如果林恩不能給出壹個符合實際的答案的話，那麽……自作聰明，可是需要受到懲罰的。
　　對此，林恩只笑笑：“您是想問我為什麽要做出剛剛那樣的行為吧？其實，原因很簡單。”
　　“我想，站的更高壹點……”
　　對於這個回復，公爵早有預料，但他並不滿意。
　　他想知道更深層的理由。
　　例如，為什麽要站高。
　　是為了權力，金錢，自由，家族，還是其他的東西？
　　如果他能說出來，公爵不介意滿足他，畢竟養狗的都知道只有餵夠狗糧，它才會老老實實當寵物，而不是兇獸。
　　在林恩的話語好像結束之後，公爵先生正要繼續追問，對方卻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似的，自覺將理由說了出來。
　　只是，這個理由……
　　“我想站得高壹點，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配得上珂琳娜。”
　　“？”
　　“！”
　　當這句話出現的那壹剎那，克裏斯汀公爵稍稍楞了壹下，然後忽然露出壹抹了然的笑，而珂琳娜呢？
　　她微微張著下巴，瞪大眼睛，滿臉都是壹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林恩沒有管他們兩個，繼續說著自己的理由：“在學院見到珂琳娜小姐的第壹眼，我便被她折服了。”
　　“無論是美貌，智慧，還是身份背景，她都像是壹個只能存在於傳說中的完美存在。”
　　“我是個庸俗的人，珂琳娜擁有的所有，都能夠深深吸引我的點，甚至於那壹頭在萊茵非常普遍的發色，落在我眼裏我都覺得比其他人更加閃亮。”
　　“那壹刻我知道，我喜歡上了這位小姐。”
　　“可在下壹個瞬間，我又明白，我是配不上如此完美的女士的。”
　　林恩的臉色忽然暗淡了下來。
　　“我們布雷澤，是備受唾棄的存在，沒有人喜歡我們，沒有人會承認我們，而在這種時候，我的父親又……”
　　“這是我們家的至暗時刻，我本應該全力維持家族，投身於讓家族重新振作起來的事業當中，可是，我滿腦子……都是她。”
　　“在這段時間裏，我放棄了家族，任由它在隨時可能被波浪傾覆的大海當中自由飄搖，投身於對她的幫助——那時的她正在以朋友的身份向我大吐苦水，說自己有點兒貧窮。”
　　“於是，我便策劃出了壹些計謀，幫助她賺取金錢……”
　　“嗯？等壹下！”
　　當林恩說道這兒的時候，克裏斯汀公爵打斷了他的話。
　　他狐疑地盯著珂琳娜：“原來，妳能突然拿出這麽多錢來，是他在其中計策。”
　　此刻的珂琳娜腦袋正暈著呢，她被林恩這壹番讓她聽著忍不住生撕了他的話打的頭暈腦轉，聽到父親的問話，也不管其中內容是什麽，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雖然這的確是事實就是了。
　　克裏斯汀公爵並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裏現在亂成了什麽樣，但她知道，珂琳娜從來不會騙人。
　　微微皺眉，他瞇著眼，問：“然後呢。”
　　“然後……”
　　林恩遲疑片刻，說：“然後，我利用這份關系，讓她將我，帶進您的視線當中。”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讓您註意到我。”
　　他忽然昂起腦袋，眼中閃爍著點點驕傲：“只要您能夠望向我，您遲早就會知道我到底有沒有配上珂琳娜的資格！”
　　“妳很自信啊。”
　　克裏斯汀公爵笑了：“自信是種好事，不過，如果沒有配得上的實力……”
　　說到這兒克裏斯汀公爵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林恩的確憑借自己的手段，做到了他能做到的，能幫助到克裏斯汀的事。
　　他有這個實力。
　　“……”
　　沈默片刻，克裏斯汀公爵忽然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