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滿月
　　青黛給孩子起了個乳名壯壯，他也確如其名，康健結實，且性子也十分討喜，少有哭鬧，養起來格外省心。
　　嬰孩生下來後便是見風長，壹天壹個模樣，剛出生那會還是個紅彤彤皺巴巴的小猴子模樣，如今過了快壹個月，已被養得白白胖胖的了。五官輪廓也逐漸長開，眉眼間逐漸有了俊秀的影子。
　　“郡主您瞧，小公子壹見著您便笑了呢。”
　　奶娘方氏餵完了奶，把壯壯抱到青黛的屋裏，桃香輕手輕腳地接過，壹邊逗弄著懷中咧嘴笑的嬰孩壹邊新奇地說道。
　　青黛靠在美人榻上，從她懷中接過繈褓，將笑得把嫩嫩的牙床都露出來的壯壯抱在懷裏。小小的身子又軟又暖，挨上她的胸口便朝她拱著頭，藕節壹般的小手從繈褓裏伸出來，如同打招呼般朝她揮舞著。
　　青黛心中霎時壹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嬌嫩的臉蛋，握住了他的小手，讓他抓住自己的壹根手指。
　　桃香湊過來，望著這幅其樂融融的母子嬉戲像，笑著道：“郡主，小公子可真乖巧。”
　　青黛又抱著壯壯逗弄了壹會，見他眼皮逐漸耷拉下來，打起了小哈欠，便讓方氏抱下去哄睡了，轉而同桃香談起了滿月宴的事。
　　過不了幾日她就該出月子，也到了壯壯的滿月之時。
　　她並不準備大辦，只請些親近的人，如俞府的祖父祖母便好。
　　雖然只是壹場小宴，卻是郡主府頭壹回設宴，需要做的準備還是不少的。
　　把細節都敲定妥善，已到了下晌，青黛便想去看看壯壯。壯壯和奶娘就安置在旁邊的東廂房，還未走到廂房門口，便聽聞裏頭傳來了男子雄厚的笑聲和壯壯“咿咿呀呀”的叫聲。
　　青黛踏進房門，果不其然見到搖床前站了壹個身著玄色勁裝，身姿健壯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圈抱著包著紅色繈褓的壯壯。
　　他的臂彎寬厚強壯，更襯得懷中的嬰兒愈發小巧，偏偏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如高壯的黑熊抱著壹只兔子，有著說不出的違和感。
　　發現她來了，衛淵有些不自在，小麥色的臉上浮起微紅，清了清嗓子，抱著孩子走到她身旁，滿目柔情地望著她，“他的小胳膊小腿可真有力，將來我親自帶他習武，定能開拓壹方天地。”
　　青黛望向全然聽不懂他們的話，正奮力揮著胳膊，壹臉無辜的壯壯，有些哭笑不得，“他才多大，妳便惦記著這些。”
　　“習武要從幼時起。”衛淵振振有詞，看著繈褓中嬰孩的目光晶亮，滿含希冀與關懷，倒真的像是他的親生父親那般慈愛。
　　青黛不理他，從他臂彎裏抱過繈褓，拿了帕子替壯壯擦著嘴角的口水，“壯壯只要健康幸福地長大便好。”
　　衛淵冷峻的眉眼柔和下來，伸長猿臂將母子二人壹同摟在懷中，沈聲道：“那是自然，有我在，不必憂心他事。”
　　二人都未註意到，在院子中的槐樹下，有壹人正透過窗扇盯著他們相擁的身影。
　　半開的窗扇中正好映出屋內的兩大壹小，男子英武剛毅，面上滿是柔色。女子嬌妍溫婉，從他的角度看來正好柔順地依偎進男子的懷裏，她臂彎中的嬰孩小臉白嫩可愛，笑起來像極了她。
　　宛如壹家三口溫馨甜蜜的畫面似是壹把淬了毒的鋼刀直刺入姜紹鈞的心胸，嫉恨的情緒猶如最為黑沈的墨汁，將他整個人都浸染其中，沈浮不定。
　　在槐樹下立到手足都被凍得冰冷僵硬，姜紹鈞才反身離開了院子，手中攥著壹塊宮中匠人剛打好的長命鎖。
　　壯壯滿月宴這日，青黛替他換上大紅色繡著鯉魚的繈褓，自己也穿上了壹套簇新的錦緞長裙，抱著他到了宴客的圓廳。
　　圓廳中分男女賓各擺了壹桌席，中間用壹扇八幅屏風隔開。青黛往男客那桌掃了壹眼，住在她府上的那四人同桌而坐，不過俞老太爺也在，倒沒鬧出什麽動靜來，她便先抱著壯壯去了女客那桌。
　　高氏起身將她迎到俞老夫人的座位旁邊，青黛笑著朝她點點頭，目光壹掃，對上了張嬤嬤嚴肅的面孔。
　　她在裏間聽聞仆婦來報張嬤嬤奉太皇太後的命也來參加滿月宴時，還是十分詫異的。自與姜紹鈞和離後，她便再沒見過太皇太後這位親切慈愛的前婆母，未曾想她還會派張嬤嬤過來賀喜。
　　張嬤嬤探身端詳了青黛懷中的壯壯片刻，法令紋深深的面容上透出欣慰慈祥，從懷中掏出壹只檀木方匣子遞給青黛身後的桃香，說道：“這是太皇太後娘娘賜給小公子的賀禮。”
　　桃香有些猶豫該不該收，側眸看了青黛壹眼。青黛朝她微微點頭，她這才收下了。
　　“勞張嬤嬤回宮替我謝過太皇太後娘娘的賞賜。”青黛摸不準太皇太後的態度，客氣地謝過。
　　張嬤嬤也未在多說什麽，坐下隨眾人宴飲。
　　壹場滿月宴辦得雖不算隆重，但也圓滿妥帖。姜紹鈞在席上飲了些酒，往自己所住的院子中去時，恰好遇上了正要出府回宮的張嬤嬤。
　　張嬤嬤朝他行了禮，眼中有點點暖融的笑意，“見過殿下，奴婢還未恭賀殿下喜得麟兒。”
　　姜紹鈞聽她的話音先是愕了愕，接著便想起，母後並不清楚孩子不是他的，只以為他們二人有什麽誤會而和離了，前幾日還催他快些把她的兒媳給哄回來。
　　他無意讓老母親了解他們之間的諸多糾葛，便沈默不語。
　　張嬤嬤在太皇太後身邊伺候了壹輩子，也算是看著姜紹鈞長大的。眼見著他孤苦了近十年，終於有了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張嬤嬤內心極為高興，不免多說了幾句。
　　“奴婢方才見過小公子了，長得與殿下小時候壹模壹樣，簡直如壹個模子刻出來的壹般，若是太皇太後娘娘見了，必定十分欣喜。”
　　像他？
　　壹瞬的驚怔愕然之後，有股隱秘的期盼伴隨著壹個猜測從他心底以不可抵擋之勢升騰而起。
　　“很像？”
　　張嬤嬤沒發現他的異樣，微微笑著點頭說道：“自然很像，小公子的眼睛是與殿下如出壹撤的丹鳳眼，面龐輪廓也像極了，唯有眉毛和嘴唇隨了郡主，俊秀精致。”
　　她說完後擡眼望向面前威嚴愈重的攝政王，卻發現他面上的表情出奇的怪異，眸底暗光湧動，卻偏偏維持著清冷自持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