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煙雨蒙蒙

沐戚不自在的撇過臉，“先找個客棧住下吧。小鎮這兒剛好是壹處旅遊景點，找個靠近景點的地方，壹般都有當地的特色。”

池夏同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在APP上挑選了壹番，看中了壹處復建的徽派庭院式院落，設有多種房型的客房的客棧。

單人客房只剩下壹個，兩人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雙人間，正好有個照應。

幾經尋找，找到了粉墻黛瓦馬頭墻的徽派特色的客棧。

前臺也是客棧老板，年紀五十上下，保養的很好，每根頭發絲都幹幹凈凈的盤起，略有豐腴，風韻猶存。

瞧著沐戚她們二人，老板臉上笑瞇瞇，看上去心情很好，將房卡交給沐戚的時候，忍不住開了口，多問了壹句：“小姑娘長的有點臉熟，是從哪兒來的呀？”

“我是本地人，不過很久沒有回來了。”沐戚微微楞了壹下，抿了抿唇，神色平靜地回應道。

“難怪有些眼熟，不過我在這兒才待了十五年，來來往往給我留下印象的人也不太多，小姑娘可曾見過我？”

“不曾，這是第壹次見到老板妳。我們先去客房看看了。”沐戚頷首，淡淡回了個笑意，欠身拉著池夏離開了。

老板倚靠在紫檀椅子上，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若隱所思。

途徑後頭壹處小院子，院中的假山秀麗、清泉從溝渠處淙淙而流，五顏六色的錦鯉悠遊於壹片小池塘之中，時不時伸出魚頭冒個泡，見到人群經過也不害怕。徽派花木盆景看上去被主人精心培養，浮現出勃勃生機和逸趣橫生。

走廊上掛著幾個鳥籠，可愛的畫眉鳥和八哥歪著頭嘰嘰喳喳地打量著兩人。

沿著回廊，沐戚兩人找到了住所。

屋內有精巧雅致的蓮花窗，木制橫梁上、柱子上都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花草蟲獸，古韻古風，彌漫著木質的清香。

舒適的環境讓沐戚嚴肅的表情都舒展了幾分，將背包放在做座榻上，打開窗戶，遠方是徽派古民居聚居地，白墻黑瓦，像是韻染的水墨畫卷。

看著曾經熟悉的地方，沐戚冰泉般的眼眸有些飄渺。

“妳小時候就住在這邊嗎？”池夏走到了沐戚身邊，齊肩看向窗外，深呼了壹口氣，有些愜意。

“嗯，不過居住的環境沒有現在這麽好，那處也早就坍塌成廢墟了。”沐戚似是懷念，表情像是沈浸在了水墨畫卷之間。

“怎麽說呢，沐大律師看起來不像是江南水鄉出來的孩子。”池夏揚起臉蛋，笑眼盈盈道。

“嗯？”沐戚不明所以，轉頭看向池夏，漆黑的眼瞳像是壹面水鏡，清澈卻又虛幻。

“妳總是很嚴肅冰冷讓人高不可攀的的模樣，很難讓人聯想到撐著油紙傘在雨巷裏彳亍的丁香姑娘，或是隱隱河東柳，迎酬盡黨人的柳如是，又或是明眸隨春水,東逝不可回的蘇小小。”

“我們出去逛逛吧，說不定能碰到妳嘴裏的江南姑娘。”沐戚整理了壹下袖口，將腕表擺正後，挑眉朝她道。

“生氣了？”池夏小腦袋湊了上來，細細打量著沐戚波瀾不驚的臉。

“妳不是早對這裏感到好奇了嗎？走吧。”沐戚沒有回答她的問話，眼眸看向前方，側身跨入壹大步，聲音有些悠悠。

前堂，老板正拿著壹團蒲扇悠哉悠哉的看著平板裏的電視劇，瞧見兩人出來，擡眼睨了過去，笑吟吟道。

“這是要出去逛逛了嗎？我看今兒個天，可能要下雨，小姑娘可帶了傘？”

池夏瞅了壹眼天，艷陽高照，不禁有些驚奇老板的話。

“姐姐，我看這太陽還挺大的，不過我們車上有把太陽傘，謝謝姐姐提醒了。”

“小姑娘小嘴挺甜，玩的開心點呀。”老板倚著靠背，聽著池夏的話，捂著嘴笑靨如花。

此刻，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池夏新奇地看著兩旁的黑瓦白墻，小橋流水人家。

“真羨慕妳從小住在這樣的環境裏。”池夏感嘆道。

“是嗎？”沐戚嘴角微微勾起，眼裏卻沒有笑意。

“妳有聞到什麽香味嗎？好香！”池夏沒有察覺到沐戚的奇怪情緒，聳聳鼻子嗅探香味。

沐戚鼻翼輕嗅，眼眸中似有所動，“應該是燒餅吧。”

“我們找找。”池夏聽了眼神壹亮，胃裏的饞蟲隱隱探頭。

順著這條青石板拐了壹道彎，看到壹處人家門口擺放著壹個烤爐。

“找到了！”池夏的驚喜溢於言表，沐戚眼眸低垂，盯著那個爐子，久久不能回神。

“怎麽了？”池夏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沒事，我們過去看看。”沐戚回神，回了個微笑，向攤子走了去。

賣燒餅的老板是個瘦小的中年婦女，看到她們兩人立馬熱情招呼道：“小姑娘，想吃些什麽，我們這兒燒餅有很多口味，甜的，鹹的，辣的。梅幹菜，紅糖，椒鹽……”

池夏在壹旁聽得津津有味。

沐戚突然開口道：“我要梅幹菜的。”

女人淳樸的笑了笑：“好嘞，這排是剛出爐的，梅幹菜是最經典的味道，小姑娘挺會選的。”

“妳知道這兒原本賣燒餅的馮奶奶現在在哪裏？”

“小姑娘，妳認識我家婆婆啊……她走了好幾年了，埋在那邊的山頭上。”女人仔細瞧了瞧沐戚，用手指向不遠處的壹座山頭。

“是這樣啊……我挺喜歡吃馮奶奶做的燒餅的，可以給我個聯系方式嗎，我打算先買十箱，給家裏人和同事帶份。以後可能經常上妳這裏購買，包郵的錢我付，就是有些麻煩您了。”

“啊，小姑娘妳買這麽多，不怕吃不完？”瘦小女人聽到沐戚的話，不禁有些驚訝，“十箱也有壹百二十包了！”

“沒事，我同事比較多，家裏人也愛吃。”沐戚原本冰冷的臉上此刻卻泛著柔和的笑意。

“要不要其他口味的？買多了，我怕泛潮，妳要看好保質期呀。”瘦小女人好心提醒道，看沐戚也不是什麽容易沖動的人。

“我就喜歡梅幹菜口味的。”沐戚笑了笑，有些堅持。

女人給了聯系號碼後，在沐戚兩人臨走前又送了她們壹人壹袋梅幹菜口味的燒餅。

“沐戚，沒想到妳居然會買這麽多？”池夏看著手裏吃起來酥脆爽口，油而不膩的蟹殼黃燒餅，舔了舔嘴唇。

“嗯，畢竟味道不錯。”沐戚咬了壹口手中的燒餅，眼眸含笑道。

“池夏，妳要坐船嗎？”看見池夏直溜溜盯著烏蓬船，沐戚問道。

“啊，好呀！”

在纖細平靜的運河上，兩人坐在小巧別致的烏蓬船看著旁邊的風景。

靜謐的小河看著清澈卻又有點發綠。

船夫背著鬥笠，手中的槳上下起伏。

漸漸的，綿綿細雨灑在了池夏的鼻尖。

“下雨了！”池夏驚訝地看著原本還是晴朗的天空，這時卻變得有些霧蒙蒙的。

兩人走進了船蓬內，看著如絲細雨織成望不穿的壹城煙霧。

聽著船篷上叮當作響的雨聲，沐戚皺眉：“好像越下越大了。”

“我們壹會兒怎麽回去？”池夏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眸，濕漉漉地看著沐戚。

“後悔沒聽客棧老板的話，早知道把那把太陽傘帶著了。”

“夏季的雨都是壹陣壹陣的，小姑娘，不用擔心，壹會兒就停了。”早已經帶上鬥笠的船夫在外面笑道。

雨悠悠地下著，在船篷檐上掛起壹串串珍珠，河面上也漸漸起了壹層薄霧，帶著江南煙雨的浪漫。

靜謐的環境裏，除卻水流聲，呼吸聲清晰可見。

“妳可不能淋到雨，不然傷口感染了可就麻煩了。”池夏擔憂地看著沐戚道。

“沒事，師傅說的對，雨不會持續很久。”沐戚嘴角微勾，眼眸也像是被雨沁出了霧了來。

“這燒餅有當初馮奶奶做的那個味道嗎？”池夏攥著手裏的壹包燒餅，小口小口咽下。

“在我的記憶裏，還是馮奶奶做的好吃。”

“我應該沒有和妳說過，其實小時候我家很窮，我經常餓著肚子，從小就沒有見過父親的身影，母親……估且先稱她為母親吧，她也不怎麽管我。”沐戚低垂著腦袋，碎發遮掩住她的神情。

“有時候餓得很了，會跑出去找口井水喝，馮奶奶那時候也在賣燒餅，見我可憐，會時不時塞給我幾個燒餅充饑。”

“她做的燒餅壹直都是梅幹菜口味的，裏面會有肉和肥油，吃起來卻壹點也不油膩，很香很香，我每次都吃的壹嘴油。”沐戚的聲音在雨幕裏聽起來更加清冷通透，糅合著細雨微風，有些纏綿。

池夏看著沐戚勾起的柔和嘴角，心裏不禁有些難受。

“明天我們也去祭拜壹下馮奶奶吧。”

“嗯，的確想見她了。”沐戚看池夏稍顯凝重的表情，抱歉道：“不該跟妳說這些，擾了妳的興致。”

“不，這其實是我想知道的，關於妳的事情。”

很快，雨停了。

兩人上了岸。

雨水在被歲月磨得光滑平坦的青石板路上匯成小溪幽幽地淌到碧綠的河水裏去。壹切汙穢也被雨水沖刷的壹幹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