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樂七七章 夜，還很長……

　　馬路，依舊如往日般喧囂嘩噪。人們的談笑聲，車輛的驅馳聲讓這個世界總是無時無刻不充滿鬧騰。可在陽幕看來，四周的壹切仿佛都消失了……壹切的壹切顯得如此安靜！
　　靜……靜的可怕……
　　靜……也靜的內心中壹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慢慢的湧了出來……
　　淚流滿面的夏玉不甘心的再次後退壹步。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卻不料將自己的妝弄得更為花糊。她瞥見了手上的脂粉，連忙想要整理好自己的容妝，可是壹味的用手塗抹只能讓那些濃妝變得更為零亂。終於，她放棄了似的垂下雙手。可在垂下雙手的最後壹刻，她還是理了理左耳旁的頭發，在確定發絲並沒有零亂之後，那張布滿憂心的面容才露出壹點點放心。
　　陽幕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甚至無法再往前走壹步！看著面前不斷哭泣的女孩，他到底在想什麽呢？
　　“夏……小姐……”
　　“……”
　　“我……那個……我不太會說話。所以心裏想表達的東西也許有些詞不達意。”陽幕摸了摸自己的心跳，深深吸了壹口氣，繼續道，“我……並不是不能理解妳的感受。即使後來知道了那是個騙局，說實話，每當想起自己在法庭上所說的話我還是會有壹些傷心。有時候，我也曾想過如果自己不知道這些事情的話那該有多好？哈哈……就只是很正常的和妳認識，很正常的和妳說話。”
　　“但……我覺得自己還是想要了解。我想要知道妳的全部，知道妳曾經受過哪種苦難，知道妳有過怎樣的過去。因為我覺得，知道了之後雖然會有些痛苦，但也絕對比不知道要好受的多。不管怎麽說，知道了之後才有可能接受……是吧？……哈哈，這個……我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見夏玉沒有反應，陽幕試探性的踏上壹小步。讓他欣慰的是，面前的女孩並沒有就此逃走，這讓他更為放心地說出心中想說的話：“夏小姐，那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現在到底在想什麽，想做什麽。可我並不能就這樣否定心裏的這種感覺……看到妳現在這幅樣子，我也很心痛……雖然身為辯護人，並不能對對方的當事人抱有超出界限的恨意，可我發覺，自己還是越來越痛恨那個牟新。”
　　“夏……玉？妳的痛苦我理解，可是，妳能不能將這種痛苦分壹半給我呢？我……那個……我也想和妳壹起痛……可我覺得，如果有哪壹天我能夠將妳的負擔減輕，即使痛苦，我也會覺得很高興。”
　　說著，陽幕又向前踏了壹步。可是這壹次夏玉發覺了，連忙後退了三步！她還是不敢接受這份漸漸縮短的距離，含淚搖頭。
　　“不用了，陽先生。”夏玉伸手阻止了陽幕的前進，但她後退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止，含淚的雙眸漸漸幹涸，化為壹池死水……
　　“我已經決定了。我知道自己到底屬於哪裏，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妳和宇文先生、宇文小姐都是好人，我也知道妳們是真心的想要幫我。可我不能……憑著我僅剩的壹點良心，我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拖累妳們！即使是沒讀過多少書的我也清楚，作偽證是很嚴重的罪名。宇文先生以前似乎就曾經因為作偽證而被剝奪律師資格，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重了。我不能……我不能為了自己，就害的妳們身敗名裂！”
　　“尤其……是妳……”
　　最後的四個字夏玉說的很輕，輕的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見！她也知道，希望就在自己壹伸手就可以掌握的地方。可如果伸出手去握住希望，是要用別人的希望作為代價的話，那她寧可不要！為了自己那已經無法挽回的清白，就毀去那個讓自己“心痛”的人的前途，這讓她覺得更苦，更傷心！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個女孩的心中已經燃起了另壹種希望……她希望這個男孩可以前進……希望這個男孩會有遠大的前途。希望他能夠出人頭地，希望他有著無比光輝美好的未來！
　　希望他能夠娶壹個完美的女孩做妻子，兩人永遠恩愛。希望他能夠有壹個無憂無慮的家庭，家裏到處都充滿了歡聲笑語。希望他的事業蒸蒸日上，走到哪裏都會受到他人的尊敬！希望在將來的有壹天，每壹個談起他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拇指，狠狠誇贊壹番！
　　希望他……在接下來的幾十年的人生裏，每壹天都沒有痛苦，每天都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而她也知道，在這個希望裏，自己是壹個絕不應該出現的女孩，應該被立刻就忘掉的女孩……
　　夏玉深深吸了口氣，擡眼望著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她轉過身，撇下身後猶豫著到底是不是該舉步的陽幕，向另壹個燈紅酒綠的十字街頭走去。她要去“工作”，現在，唯有“工作”才能讓她暫時忘記這份痛心。盡管她知道，在工作結束之後她會更討厭自己，心中的痛苦，也會更深……
　　“先生，想玩玩嗎？”
　　恢復壹臉媚笑的夏玉站在街頭，不停地向著兩旁走過的男人招手。抹盡濃妝的她看起來更是清秀可人，很快就有人主動上前搭訕。在談好價錢之後，對方壹把將夏玉摟在懷裏，興沖沖的就往壹旁的壹座酒店跑去。
　　陽幕看著這所有的過程，仔細看清了在談價錢時那個女孩臉上的笑容與媚惑。那是在笑嗎？為什麽在自己看來，這個笑容裏面完全沒有壹點點“歡快”的意味？所謂的“笑”，就是這樣的嗎？
　　不對……這並不是“笑”！並不是自己承諾過要帶給她的笑容！盡管還無法分辨這裏面到底有何不同，但陽幕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麽！在那個男人的腳步即將踏入酒店的壹剎那，他已經上前壹把拉住了對方，將那個女孩從他的懷裏搶了過來！
　　“他媽的，妳幹什麽！”
　　“性趣”被突然截斷的男人顯得有些惱怒，可當他轉過身來，看見那雙幾乎是“妳想要她，就踩著我的屍體過去”的悲壯眼神，他的惱怒不由得被驚訝所取代。
　　“放開我！陽幕，妳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不需要妳的拯救！快放開我，我要工作！”
　　夏玉拼命掙紮，可誰料到她越是掙紮，陽幕反而將她抱的更緊！那雙手臂死死摟住她的肩膀，生怕壹旦放開，對方就會消失壹般！
　　“對不起先生，這個女孩今晚不能陪妳。請妳另外找人吧。”
　　那男人也並不是什麽地痞流氓，純粹想發泄欲火的人壓根就不會為了個站街女惹是生非。他瞥了壹眼眼前的這對男女，哼了壹聲，轉身離開。反正又沒花錢，再去找壹個也花不了多長時間，何必僵在這裏？
　　等到那個男人完全消失之後，陽幕依然不肯放開夏玉。而眼睜睜地看著“生意”離開的夏玉，表情忽然變得恐怖！她忽然張開口，死死咬住陽幕的肩膀！
　　痛……鉆心的痛……可陽幕並沒有放開她，而是咬著牙，默默忍受了下來……
　　緊緊的咬嚙在無聲中持續著……傷口開始破裂，夏玉的嘴角開始流淌出壹條血絲……可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女孩的牙齒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力量。原本奮力想推開對方的雙手也變得無力，整個身子緩緩靠在對方身上。眼角的淚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淌下……
　　“我這麽個壞女人……會咬妳的壞女人……妳為什麽還不放開我……”
　　陽幕略微動了動肩膀，緩解了壹下上面的疼痛。已經滿頭是汗的他強行擡起頭，高聲道：“哈、哈……我不是說了嗎？我會替妳分擔痛苦。這個……痛，可壹點都不痛呢！哈哈……哈哈哈……”
　　夏玉搖了搖頭，靠在對方身上的她開始有些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竟然會那麽的自私，厭惡自己竟然會想要得到這種感覺？竟然會那麽貪婪的享受對方的溫柔，卻全不為對方著想？她擡起頭，看著陽幕肩膀上的咬痕，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輕親了壹口。隨後再次伸出手，推開陽幕。
　　“放開我……幕……我今晚……今晚必須去‘工作’……”
　　“為什麽？！我都說成這樣了，妳為什麽還要去做那種事？！”陽幕壹把拉住就要離開的夏玉的手，焦急與眷戀的眼神發自真心。
　　夏玉突然發力，甩開陽幕的手，獨自壹人走向大街深處。
　　“我說過，我也是為了生活。現在的我唯壹會幹的工作，也就只有這個了……嘿……那邊的那位先生，想玩玩嗎？”
　　看著再次露出“笑容”的夏玉，看著又有壹個男人向她走去，陽幕終於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他猛地走上前，將她再次抱住！同時，他舉臂壹揮，對著那個向夏玉走來的男人喝道：“別看了！這個女人今晚已經被人包了！”
　　夏玉壹時沒理解陽幕的意思，雙眼發出驚訝的目光，問道：“幕……妳說……什麽？”
　　陽幕搭住夏玉的肩膀，布滿柔情的眼神讓她差點心醉……
　　“我是說，今晚……我包妳。”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男孩顯然是由於太過激動，說的話也開始顫抖。
　　“如果妳必須做這種‘工作’的話，那我就要成為妳唯壹的‘客人’！除了我之外，妳永遠也別想再被其他男人摟在懷裏！”
　　這些話太過溫柔了……溫柔的夏玉幾乎不敢去觸碰。生怕壹旦碰觸，自己會再也克制不了想要享受這份溫柔的思緒。她再次想要推開陽幕，可這壹次對方早已有了防備，雙手死死摟著自己，再也難動分毫。
　　“……我不值得妳這樣……幕……妳真的不值得……”
　　淚水，已經沾濕了男孩的衣襟……
　　“沒什麽值得不值得的！現在的情況是妳在站街，而我在包妳！就是這樣！”陽幕說著，雙手更為用力的摟住夏玉。似乎要將她融入自己體內，好讓她永遠也無法推開自己。
　　“我是個骯臟的女孩……放開我，幕。妳不應該這樣做……以後的妳會非常耀眼，會認識許多比我更好，更‘完美’的女孩……我……根本就配不上妳……”
　　“沒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玉，妳很完美，完美到遠超過壹些普通的女孩！妳的完美……讓我……讓我想占有妳……霸占妳……即使妳不願意，我也會用強！今晚，妳哪裏都去不了，唯壹能夠留的，就只有我的身邊！”
　　可笑之極的誓言從早已滿面通紅的男孩口中說出。這些話可笑嗎？也許吧。但聽完這些如此“可笑”，如此“荒誕不經”的話之後，女孩終於完全放棄了抵抗……她的頭，深深靠在男孩的胸口，“自私”的享受著這份她以前從不敢奢求的溫暖……
　　夜，還很長……而那滴落的淚水中，是否也有了壹些別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