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梭哈！

　　“啪！”
　　尼奧點了壹根煙，深吸壹口，緩緩吐出，就著眼前的煙霧，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戰場的畫面，聽到了廝殺咆哮。
　　當他扭頭看向卡倫時，不出預料的，卡倫坐在那裏神情嚴肅，這是在思索和權衡。
　　尼奧沒再繼續說什麽，走出了軍帳，這是壹個比較大膽激進的計劃，提出來時他就沒真的認為卡倫會直接同意。
　　到底不是從前了，從前兩個人組隊時，從約克城到暗月島，卡倫嘴上說著自己做得過火了，可絲毫沒耽擱他陪著自己壹起玩得很開心。
　　就是卡倫他本人前陣子在這片荒漠中時，也是主動向追擊自己的觀摩團出手，收割下來了壹大桌的人頭。
　　“呼……”
　　尼奧抿了抿嘴唇，就是感覺，挺沒意思的，怎麽站得越高，反而沒以前那麽自由了呢？
　　“呸！”
　　將煙頭吐在地上，靴底挪上去踩了踩。
　　“手裏東西越多，就越是輸不起，所以妳得跟著我學炒股，天臺的風多吹幾次，就不會再患得患失，什麽也能可以看得開了。”
　　自言自語完後，尼奧聳了聳肩，走向自己的軍帳，掀開簾子進去後，看見待在自己軍帳裏面的達利溫羅。
　　尼奧問道：“有事？”
　　“沒事。”
　　“沒事就滾。”
　　“就是想來看看您。”
　　“我說，妳把樹苗插腦子裏腦漿當肥料了？”
　　“以前是我有些沖動了，導致我們之間發生了壹些誤會。”
　　“不，我們之間沒有誤會，把妳揍了壹頓後，我挺舒爽的。”
　　“您舒爽就好。”
　　尼奧坐了下來，看這個光頭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罵道：“妳他媽到底想說什麽？”
　　“我知道，您和凱文大人的關系，也很好。”
　　“嗯？”
　　“凱文大人打算培訓壹些手下……”
　　尼奧點了點頭，然後將自己脫下來的靴子直接砸向了達利溫羅，達利溫羅壹個側身躲開。
　　“妳們想玩這種幫派遊戲不要叫上我，我沒有興趣。”
　　達利溫羅勸說道：“有些時候，只是為了可以多些照應。”
　　“我不需要這種照應，我又不是卡倫的手下，我和妳們不壹樣。”
　　“但保不準哪天您就死了呢……”
　　“哎呀，妳這大嘴巴今天可真會說話，是不是偷偷抹了糞？”
　　達利溫羅笑著起身：“您明白就好，意思我已經傳達了，以後您有事就吩咐。”
　　“要是讓卡倫在把妳殺死前，看到的是妳這幅嘴臉，我覺得他不會把妳‘蘇醒’回來。”
　　“我這也是壹種追求進步的表現。”達利溫羅抓了抓自己的光頭，“總不能讓那位阿爾弗雷德先生壹直處於那種危險尷尬的位置，難免會引起猜疑。”
　　“滾吧！”
　　“好的。”
　　達利溫羅走出了帳篷，在外面伸了個懶腰，他現在對這個“光頭黨”的遊戲，很是投入，換做死之前的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去做這種事的。
　　可眼下，他就是覺得好玩，也覺得有趣，重新活了壹次，總得嘗試壹下新的東西，品壹品新的口味。
　　如果以後有機會能讓那位阿爾弗雷德先生也品嘗壹下馬糞的鮮美，那就再好不過了。
　　“嘿嘿。”
　　達利溫羅想著想著自己都笑出了聲，連同他身後背著的那棵樹苗也多爆出了幾個苞。
　　……
　　菲洛米娜睡了壹整夜，臨近中午時才醒來，她原本可以再多睡至少半天的，沒這麽做的原因是，肚子餓了。
　　洗漱後走出帳篷，向炊事營地走去，壹隊騎兵從她面前經過，領頭的是盧茜的丈夫，也就是卡倫的小姨夫，達克。
　　菲洛米娜經常在古曼家吃飯，達克也是認識她的，當即勒住韁繩，胯下的亡靈戰馬擡起前蹄，發出壹聲清亮的嘶鳴。
　　“菲洛米娜小姐，中午好。”
　　菲洛米娜看著他，說道：“行禮。”
　　達克楞了壹下，馬上在馬背上交叉雙臂：“營長大人。”
　　菲洛米娜點點頭，離開了。
　　看著這個姑娘離去的身影，達克非但沒有因不給面子而生氣，反而露出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笑容。
　　按照自己妻子的說法，這位菲洛米娜小姐似乎和理查可能會走到那壹步，如果真走到那壹步就好了，那麽戰後自己再去嶽父嶽母家時，就不用再害怕尷尬了。
　　因為，最尷尬的，是他們家裏。
　　去往炊事班的途中，要經過軍團長的營帳，菲洛米娜在這裏停了壹下，恰好看見理查左手拿著壹份餐盤右手提著壹個桶走進卡倫的軍帳。
　　做同伴久了，總是會有壹點默契的，尤其是在秩序之鞭工作時，理查會幫自己去食堂打飯，哪怕他當上了辦公室主任後，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菲洛米娜有次聽到部裏女神官們閑聊：
　　“理查主任還是單身，長得也很不錯，很受區長的器重呢。”
　　“是啊，就是……就是聽食堂裏的人說，他吃得比較多。”
　　“這算什麽，雖然我們津貼不多，但換算成雷爾的話，也不至於吃不起飯吧。”
　　在很長壹段時間裏，理查幾乎是食堂師傅們眼裏的超級大飯桶。
　　很快，理查從卡倫的軍帳裏走了出來，原本拿著的那份餐盤不見了，但那個桶還提著。
　　理查看見了站在遠處的菲洛米娜，菲洛米娜則盯著理查手裏的桶。
　　……
　　“我還想著去喊妳吃飯，讓妳吃了飯再睡的。”
　　軍帳外面，理查將附帶的壹個簾子拉起，遮蔽住了四周的視線。
　　這兒原本是他和黛那共用的附屬辦公室，方便隨時響應來自軍團長的召喚。
　　現在黛那去了後面通訊組，這裏就只剩下理查用了。
　　裏面條件很簡陋，畢竟只是等候區，睡覺還是在自己的專屬帳篷。
　　理查拿出了壹個大木勺和壹雙筷子遞給菲洛米娜，菲洛米娜接了過來，然後坐在了飯桶面前。
　　桶內是手抓飯，理查親自烹飪的，放了很多配菜也有肉塊，很香。
　　菲洛米娜開始進食。
　　理查小心翼翼拿出壹個罐子，打開，裏面當即發散出鹹濕味，就是那種受潮發黴的味道，而這，也是維恩大醬的專屬特征。
　　往飯桶裏倒入了壹些後，理查蓋好蓋子，走到簡易帳篷外，點起了壹根熏香。
　　“吃吧，可不能讓卡倫聞到。”
　　菲洛米娜是維恩本土人，對大醬是習慣了的，只不過因為卡倫個人對維恩大醬的抗拒，所以他以及他身邊人的餐桌上，基本不會出現這壹食物。
　　雖然卡倫從未明令禁止，但上位者的喜好必然會影響到下面的人，連執鞭人都得跟著大祭祀抽雪茄看小說。
　　菲洛米娜就這大醬吃飯，她並不是狼吞虎咽，恰恰相反，她吃相從來不差。
　　只不過她咀嚼吞咽速度比較快，而且會吃很久，不停斷。
　　經常就是，飯桌上其他人都吃好了，她這裏才剛算墊了墊肚子。
　　吃了壹會兒後，菲洛米娜看向理查。
　　理查忙說道：“我用過了，呵呵，煮的時候我就用過了，這些都是妳的。”
　　“醬。”
　　“哦，好。”
　　理查再次小心翼翼打開那個罐子，倒出大醬進去。
　　菲洛米娜低下頭，繼續進食。
　　理查起身，來到角落處，將小櫃子打開，裏面放著壹個蒸鍋，鍋底有燃料，不是木炭也不是火靈石，而是前線炮兵營打出來的廢棄魔晶炮彈殼，裏面殘余的熱量還能揮發很久，所以軍團裏不少人都會去炮兵營要這個，方便自己在軍帳內開小竈。
　　鍋裏燉的是排骨，但不是豬的，而是敵軍被打死的妖獸，本方戰死的妖獸會得到尊重埋葬，但敵人那邊的，自然是大家分了吃肉。
　　有些妖獸味道很好，有些妖獸肉質很差，可不管怎樣，這也算是平日裏只能用點券才能買到的食材。
　　“來，妳嘗嘗鹹淡。”
　　菲洛米娜喝了壹口，說道：“比團長燉得差遠了。”
　　“這是當然，我奶奶也跟著卡倫學廚藝。”
　　“但也能喝。”
　　“嘿嘿，那就好。”
　　菲洛米娜繼續吃飯，吃著吃著，她放下筷子和勺子，開始專註喝湯，喝完了後，她說道：
　　“也好喝的。”
　　“嗯，謝謝。”
　　喝完湯後，她開始繼續吃飯，這壹桶的飯，吃完確實需要壹點點時間。
　　這時，卡倫從軍帳裏走出來，看見隔壁用簾子遮擋住，而且還散發出熏香，他有些好奇地打開，當即就看見了坐在裏面的壹男壹女。
　　菲洛米娜快速壹個勺子倒扣，將桶內的大醬用米飯蓋住。
　　理查則站起身，對著卡倫露出了笑容。
　　“好好吃飯。”
　　卡倫就說了這壹句，然後就往外走去，心裏感慨：理查和菲洛米娜如果最後真能成的話，和德隆與外婆這壹對還真的是很像。
　　古曼家的男人追女人好像都會用投餵的方式，這個家族的傳承應該不是魔方之鑰，而是通過這種找外援的方式改善自家基因。
　　呵呵……
　　卡倫站在前方的空地上，環視四周。
　　大營這邊已經搬走了壹大半，大家正準備在峽谷那裏構築新的大營。
　　壹道巨大的陰影遮蔽過來，卡倫擡起頭，看見營地上方，小康娜化身為骨龍正在天上飛翔，如果視力足夠好的話，可以看見在骨龍的腦袋上有壹個小小的黑點，那是普洱。
　　黑貓身上系著壹件紅黑鬥篷，腦袋上戴著壹頂紅色風帽，嗯，這算什麽，龍貓騎士？
　　小康娜很開心，不停地盤旋側翻，普洱則壹直穩穩地坐在上面。
　　養過狗的都知道有多累，要定時帶它們出去遛彎散步，普洱不僅要遛狗，還得遛龍。
　　頭頂的這幅動態畫卷讓卡倫心情得到了舒緩，仿佛自己現在不是身處於戰場上，而是位於艾倫莊園的綠茵草地。
　　可是，仗不打完，是回不去的。
　　腦海中，又浮現出尼奧先前對自己說的話，那個大膽激進的計劃，當時自己還很詫異，尼奧居然說完了點根煙就走了。
　　如果先前尼奧再多勸說壹會兒，自己可能當時就同意了。
　　因為卡倫也不願意接下來的日子裏，就看著別人打仗，自己原地填線發呆；他也從不否認，自己內心中壹直有著向上爬的野心與動力，拉斯瑪大人壹直拿著皮鞭在背後抽著自己前進。
　　只不過，就像是《秩序條例》的作用壹樣，有些時候，妳得說服自己，把自己的目的和《秩序條例》結合起來使用。
　　就比如這壹次，他要告訴自己，不是為了追求自身的發展利益而拿軍團的士兵生命去冒險，而是為了以這壹擊，壹舉盤活自己面前的這條戰線。
　　這是壹種虛偽，但同時也是壹種約束。
　　“傳令官！”
　　“在！”理查馬上出來立正。
　　“傳我命令，各部停止手頭壹切工作，準備開拔。”
　　“是，軍團長！”
　　……
　　尼奧給自己倒了壹杯水，然後拿出了壹個裝著紅色粉末的小瓶子，裏頭是精神藥劑。
　　卡倫在軍營中嚴格下令，禁止濫用精神藥劑。
　　但尼奧這裏不屬於濫用，在戰爭之前，他早就離不開這些東西了，這些玩意兒對於他來說，算是壹種藥物，跟維生素鈣片似的。
　　就在這時，尼奧面前水杯中，出現了瘋教皇的身影，其聲音，也從水杯內傳出：
　　“身為光明的信徒，現在卻在幫秩序打仗，而且還被認為是秩序的手下，尼奧，妳不覺得妳很失敗麽？”
　　尼奧伸手輕彈了壹下水杯，看著裏面瘋教皇的身影在波紋中折疊扭曲，像是跳起了舞。
　　“我說，妳當初爬上光明之塔對著全世界大喊我不相信這世上有光明之神，直接導致光明神教的崩潰瓦解，妳覺不覺得自己失敗？”
　　“我是失敗的，當我意識到我失敗時，我已經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麽了，可是妳不壹樣。”
　　“別別別，您可千萬別這麽說，呵呵，我是不壹樣，但我倒是希望和妳壹樣，比如手下有壹座完整的光明教會，身邊有服從於自己命令的聖殿守護團。
　　可是我現在有什麽？我連秩序神教裏的身份都沒有了，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等我年紀大了退休後，連養老待遇都沒有。”
　　“問題，不應該這樣看，有些東西看似是妳擁有它，可實際上，它其實也在限制著妳。”
　　“行了行了，妳當年頭腦壹熱，喊壹嗓子爽了，現在就別再勸導別人了，媽的，是不是最近總讀取妳記憶裏打仗的東西，讓妳現在變得更活躍了？”
　　尼奧將粉末倒入水杯中，水杯迅速變紅，而原本瘋教皇的身影變成了嗜血異魔先祖，他壹臉享受道：
　　“啊，我喜歡這種色調。”
　　“妳也給我閉嘴。”
　　尼奧端起杯子，壹下子喝了半杯，而嗜血異魔先祖的臉，就剩下了壹半，是的，他是側著臉。
　　“我上次對妳說的那件事，妳就真的不動心麽？”
　　“我說，妳們就安安靜靜地當我的資料室就是了，別想其他有的沒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會被壹張糖紙就騙到。”
　　“可是，伊莉莎小姐對於妳來說，不是這世間最美味的壹顆糖麽？”
　　“妳在表演戲劇麽，為了復活愛人不惜向魔鬼俯身低頭的俗套劇本？”
　　“伊莉莎是我這壹系的血脈，只要妳以後能找尋到我的本體血晶，就能從中找尋到伊莉莎的印記，然後，就能復活她。”
　　“那不是她，只是壹個和她長得壹模壹樣的陌生人。”
　　“妳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
　　“妳的勾引話術真的是壹點都不專業。”
　　“以前倒是很高效的，畢竟嗜血異魔的血統對人類具有天然吸引力，可問題是，妳骨子裏是壹個想自殺的人，唉，我這是在把煤油燈推銷給盲人。”
　　“好了，妳可以閉嘴了。”
　　尼奧將杯中剩余的液體壹飲而盡。
　　耳畔邊，這時又傳來路德先生的聲音：“親愛的尼奧先生，妳應該幫我再多關註關註維恩的紫發人。”
　　“我正在幫著。”
　　“可是，您正在打仗。”
　　“如果秩序打輸了，就不要管什麽顏色頭發的人了，下場都壹樣。”
　　“哦，妳說的很有道理，這是壹個比我的理論格局更大的新理論，我需要好好研究壹下。”
　　路德先生“跑去”研究了，尼奧又等了壹會兒，嗯，沒聲音了。
　　所以啊，這些個“人格”裏，果然還是菲利亞斯最善解人意。
　　尼奧身子往後壹躺，他早就形成了極強的抗藥性，剛喝完了壹杯，現在居然直接犯困了。
　　但才躺下來，閉上眼，還沒調整出壹個讓自己最滿意的睡眠姿勢，軍帳內的海螺，發出了聲響。
　　高級軍官的軍帳內，是有這種通知器具的。
　　尼奧坐起身，有些疑惑，赤著腳走到帳篷外。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意味著全軍壹級戰備，可眼下不見敵襲的征兆，那就是要全軍即刻開拔了。
　　整個軍團裏，能下達這壹命令的，只有那位。
　　尼奧有些不敢置信地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他有頭發，所以手感不太好，壹時間心裏竟然升騰出了要不要幹脆剃光算了的沖動。
　　“哎喲，這是腦子被大醬熏了麽，這就……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