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性的考验 by 甘田
2018-5-28 18:49
第二十五章 怨气
张山在九重天是彻底的闲着了,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再现。那往事大多是苟且之事,当时颇为理所当然,现在渐渐地多有愧疚。
电扇厂将穷途末路时,他张山回单位复职,那叫明智之举。离别之前仍然是热烈欢送,肉麻的欢送标语仍是上上下下的张贴,欢送酒席当然的盛大,各级领导、各兄弟单位头头脑脑等等,都亲自莅临。那些首脑们是早早的来到酒店,占着房间切磋上牌艺麻艺什么的,谓之纵向横向联谊。
在隆重的仪式中,他发表了离职演说,那叫一个词—慷慨淋漓,什么各级领导、同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不辞辛苦,吃好喝好,还可以上节目等等。酒过三巡,国人的酒文化到了高潮,一杯通大道,到十杯十全十美。在这酒肉臭的氛围中,有人在做友谊下的阴谋,有人在做灌醉无主女人的勾当,总之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那天他喝了很多,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了,有很多荒唐事他当时就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局长一句话:“小张还不够成熟。”这句话让他耿耿于怀了好长一段时间。所谓的成熟就是拍领导马屁是否到位,他自忖没少上供。
他回到局里后很快被提升了半级,由科员升级到副科级,那是上供的回报,领导还是记情的。但是,他被搁置了,没有任何事项的管理权,比原来做科员时的权利还不如,这是“不够成熟”的落实。
他进入到浑浑噩噩的状态,就像偷了东西已经被人发现,只是那发现的人在玩猫鼠游戏,他的日子就如履薄冰了。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手在身前拂了一下,不愿再想那官场之事了。
他起身走动起来,让压抑的气氛淡去。这是很有效的方法,怪不得电影电视里总有踱步的镜头。
烦恼渐渐地退去,人的本能又上来了,那延续生命的接力棒又微微启动了。这说来也怪,人在正常时那是人体的活跃部件,但是人在不能动弹时,那部件却不甘寂寞,说明生命的延续是多么的重要。他随着本能的心绪,又回到电扇厂做钦差的时空,那是多么的美妙啊!轻工企业是女性居多,美女如云。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那是足以让人巴结的,很多人想提升,很多人想换个工种,很多人想吃个困难补助,甚至多领双手套等等,他一句话就可以做到。他当时感觉很多女人都向他示好,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他都有不好下手的感觉。后来他知道那是虚幻,是那不安份的心态起的作用。不过还真有那么俩个女人向他示好,他是来者不拒。这俩个女人都是有夫之妇,一个是装配车间办事员,一个是装配车间的工人。他将俩女人都勾搭上,肆意的偷着情,那份邪淫让他神魂颠倒。他经常下到装配车间,那可是一举两得,即有层面上的领导下车间劳动的美誉,又有暗地里的寻欢之愉,那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他的那份劲在客观上还真起到了推动生产的作用,领导的表率作用是巨大,他因此上了主流媒体高乡日报的头版,那可是极大的荣誉。他着实感觉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太幸运了。
他是很有心计的,他让紧跟他的厂工会宣传干事经常在黑板报上登载上那俩女人的名字,让她俩提高知名度。没过多久那俩就得到了提升,车间办事员提升到厂办当了副主任,装配工人提升到了车间办事员。那时是天大的喜事,是让人嫉妒的事。
有嫉妒就有诽文,很快厂区就传开了他们之间有染的话题。这可不得了,男女关系当时算一大事。他张山感到了后怕,好在厂长出面了,他召开了全厂大会,在会上他严厉的指出:“作风问题是党一贯强调的问题,我们的党员干部一贯是严格自律的,不可能犯如此低级错误的,特别是上级的党员干部,更是率先垂范。我前两天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我感到异常的气愤,这是损害党的声誉。我们上级的领导下基层是体现党的光荣传统,不容易啊!他们本可以享受着国家的应有待遇,但是他们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不辞劳苦,与我们同劳动同生活。可是我们个别人却中伤他们,这是没有良心到了极点,这是无耻到了极点。”厂长愤气填膺,脸色铁青着,顿住话,让台下的职工们感受到权力的压力。厂长的权力是巨大的,那就是一方诸侯,可以让职工难受一辈子。厂长施足威风后,继续说道:“我们要做好职工,不该说的不要说。再是那也是隐私,乱说了就是侵犯他人隐私权,就要受到法律追究。总之,职工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搬弄是非,否则就没有好日子过。”厂长近似乎淫威的话完全震慑了职工,那混帐透顶的隐私权解释,就是减损正义感的官方因素。当然,张山不这样认为,他对厂长的话是万分感激。
从那以后再没有谁议论那男女的苟且,张山又安下了心。不过,他不敢再在厂里放肆了,他深知众怒难犯。只是那颗淫邪之心开始放荡了,他的脑子里总是男盗女娼的。
客观的讲男女滥情也算不得什么,无非使人无耻罢了,他张山更认为是小菜一碟。但是有一桩事却成了他一度的阴影,那就是他主持的生产大战中,压铸车间的一名绰号叫“胖子”的职工由于劳累过度,右手四指被齐刷刷压掉。从此那名职工陷入了噩梦,让人心悸。
那名职工出事后,他张山作为钦差上医院看望过。那是悲悲戚戚的场面,那职工年迈的母亲、年轻的妻子、幼小的女儿都在场。幼小的女儿看着爸爸痛苦的样子是跟着流眼泪,年轻的妻子那是愁眉苦脸,年迈的母亲无助的总是抹眼泪。
他张山代表主管局、厂党委、厂部说了这样的安慰话:“我们是工人阶级,应该表现出坚强,你的一切厂里都会安排,你只管放心。”当时那职工和家属感激涕零。
这工伤的事他张山是不放在眼里的,回局里后他是忘的干干净净的。偶尔一天,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到行政办公室的电话,行政办的主任声音不好的让他去一下。
他忐忑的来到行政办公室,一个衣衫褴褛,脸色苍白的人站在主任的办公桌前,冲他叫了一声:“张组长!”这是他在电扇厂做工作组长的称呼,他认真的审视着对方,努力的回忆对方是什么名字。不过,他怎么都想不起这近似于叫花子的人是谁。
那人苦着脸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张组长,我过不下去了。”那人抬右手说道。张山猛地一惊,那手只有拇指,其余四指全无,剩余部分粗糙至极,残存的拇指与手掌间还渗出丝丝血痕,让人触目惊心。他知道他是谁了,只是一下子叫不出人家的正名名字。“胖子?你是胖子!”张山惊愕的说,“你怎么了?你坐下说吧。”
“唉、唉!”胖子深深叹息,欲言又止。突然,他伤心的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纠着人的心。
张山赶快的劝慰,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给他送上茶水,这才让他渐渐地平息下来。他艰难的说道:“负伤在医院时,难忘张组长你来看了我,我们一家人都记你的情。我出院以后,就到了厂里,那时你已经离去了,厂里开始半停工了,压铸车间是全停了,厂里让我先回去休一个月伤假。”
“伤假过后,厂里怎么安排你了?”张山坐在沙发的另一侧问道。
“唉、唉。”胖子连连叹气,脸色进一步难看,“一个月后我到厂里,厂里已经是死气沉沉了,过去的宣传牌,黑板报都被搞的面目全非,甚至有的通道都被砌上了墙。我先到车间办公室,那办公室原先的生产图被撕的乱七八糟,办公桌前坐着的是原厂生产科的副科长‘偏脑’。‘偏脑’冲我笑了一下,告诉我现在各个车间都承包了,原来的人员都不算了,让我去找厂里安排?我当时就气得不行,我说我是工伤,你们不能不管我。‘偏脑’无所谓的笑了,他说承包了就等于是私人的了,前面的事他们一概不理。”胖子气的说不出话了,那残疾的手指了指电扇厂的方向,缓过劲后又说道:“我又找到厂长,厂长说他这里没有编,只能车间管了,要不然就没有工资开。”胖子无奈的摇头,看着张山,怨气的继续说:“你说了厂里一定管我的,结果是谁也不管,我就这样下岗了。”呜呜呜!胖子痛彻心腑的又哭了。
他张山心里也产生出难过,“后来怎样?”他关切的问道。
胖子用残疾的手擦了擦眼泪,“给了我生活费,是很少的一点。”他茫然的说,“家里越来越穷了,老婆悄无声息的走了,我娘不久就逝世了,家里就剩我和女儿,我天天去拖板车。唉!我都做不动了。”他无助的看着窗外的苍天,慢慢地站起来,“我就是来说说,”他失神的喃喃自语,“我知道谁都不想理我,说了也白说。”他颤颤巍巍的离去。
他张山目送着他走远,那残疾的手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当时真该上去搀扶他一下,但是他连那点良心都没有,他的良心被狗吃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