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護燈人

　　琥珀市。
　　內城區。
　　原本屬於紅蘋果教會的教堂，此刻早已變了模樣，經由專業的施工團隊改造後，外觀形體失去了原本尖塔式風格，而是成為了壹個樸素大氣的長方形。
　　在教堂的正中央部分，凸出了壹個半球狀鼎蓋，且刻滿了螺旋花紋，大門前的門廊，則立住了四根白色的大理石圓柱。
　　平整的外院，也多出了數量眾多卻不高的臺階，壹直蔓延到圍欄大門。
　　這裏已經成為了太陽教會的教堂。
　　但在交替後的很長壹段時間裏，這裏並沒有開放，壹方面是施工改造，另壹方面，則是神職人員沒有及時到位。
　　此刻，大門敞開，太陽教會開始接受信徒們的到來。
　　內部的壹個禱告室裏，正坐著九名修士，他們身穿白色長袍，披著金紋坎肩，正擡頭聆聽著壹個光頭男人的講話。
　　這是剛來到琥珀市不久的“護燈人小隊”。
　　“收容所的行刑者們先我們壹步就位，月亮教會的‘紫月光’會稍晚壹點到達……”
　　光頭男人的聲音雄渾響亮，雙眼十分明亮，不經意間流露的眼神讓人感到信服和敬畏。
　　他是這壹支小隊的隊長，名為威茲，曾在大主教泰倫斯的麾下擔任過副隊。
　　“如果不是在向日葵市設下埋伏，耽誤了壹點時間，或許我們可以早點出發……好在教會提供了幫助，讓我們成功鎖定了逃犯‘拜爾斯’的位置，也不算太晚。”
　　光頭威茲取出了壹個放大鏡，輕輕撫摸了兩下後繼續說道：
　　“我已經和另外兩支小隊的隊長進行了簡單溝通，最後商議的結果是……明天傍晚，行動開始。”
　　他板著臉掃視壹圈，最後伸出壹根手指在身前畫壹個圓弧，最後輕輕點在自己的眉心，做出壹個禱告手勢。
　　“烈父在上。”
　　其他隊員沒有說話，神情嚴肅，認真聽完隊長的吩咐後只是跟著做了壹個禱告手勢，低下頭：
　　“贊美太陽。”
　　光頭隊長點點頭，繼而開口：
　　“但在今天到明天傍晚的這段時間，我們也不能什麽事也不做，這是浪費時間的行為，會受到太陽神的厭棄……”
　　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隊員們的跟前，其他人的目光壹直放在他的身上，跟著轉頭。
　　“我們這次的圍捕行動，只是其壹。在出發之前，泰倫斯大主教曾告知我壹個隱秘信息，壹年前從教會叛逃的斐瑞修士，曾來到過這裏，但最終意外遭遇謀殺……”
　　威茲說著，其他隊員的眼中閃過疑惑，不知道隊長說起這個叛教者幹什麽，雖然情節惡劣，但壹個【序列8】的修士，並不值得他們留意。
　　“斐瑞修士其實並非叛教者，他只是暗中接受了教會的秘密任務，即尋找前任教宗馬丁古斯都的下落……”
　　光頭轉過身，背對著眾隊員。
　　其他人不禁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更加凝重。
　　“威茲隊長，馬丁冕下不是在幾十年前就已經……”
　　其中壹位隊員遲疑開口。
　　“不，當時鎮壓王城之亂時，前任教宗冕下並未身隕，祂後來只是悄然離開了教會，不知所蹤……
　　近幾年靈界動蕩加上各方勢力的蠢蠢欲動，太陽王室急需高端武力的坐鎮，卻又不想大張旗鼓，所以教會才會派遣壹位低序列修士暗中尋找。
　　斐瑞修士帶走了【B級詭物－掌中煙火】，那是馬丁冕下年輕時的造物，能夠與之產生微弱的聯系……但現在，斐瑞死了，這件詭物我們不能放任不管，必須收回教會！”
　　光頭隊長斬釘截鐵地說。
　　“難怪……”
　　其他小隊成員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
　　“通過情報可知，斐瑞修士死後，【掌中煙火】幾經易手，現在落入了本地壹個名叫‘馬戲團’的超凡組織手中，為其首領傑克所有。”
　　光頭轉身，臉上露出肅殺表情。
　　“尼克、查理茲和布爾，妳們三個即刻出發，明日傍晚前，必須完成‘詭物回收’行動！”
　　“是！”
　　被點名的三個小隊成員站起身，冷酷答道。
　　但當他們剛走出禱告室大門時，卻又被隊長威茲叫住：
　　“等壹下。”
　　三人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隊長。
　　光頭威茲眼神閃過思索，旋即轉頭對剩余的隊員說：
　　“保險起見，所有人都參與行動，包括我！”
　　……
　　……
　　……
　　靈界。
　　淡藍色扭曲的視界中，已經能看到琥珀市的城市輪廓。
　　紫月光小隊共計十二名成員，正朝著那邊快速閃動。
　　“我其實不太想參與這次行動……”
　　壹個身批深紫色鬥篷的年輕女性隊員開口道。
　　修身的鬥篷隨風揚起，露出背後的壹輪圓月。
　　“以後這種話不要說了，塞拉。”
　　為首的高瘦男子回頭，冷聲道。
　　“這是教會下達的命令，我們只需要遵守即可。”
　　“拜爾斯隊長他不是叛徒！我們跟隨他這麽多年，絕不相信他會背叛教會！”
　　名為塞拉的女性繼續說道，語氣不善。
　　“拜爾斯沃爾夫已經不是妳的隊長了！他擅自襲擊太陽教會，奪取詭物，已經被教會剝奪了職位！”
　　高瘦隊長呵斥道。
　　“可也不該讓我們來參與圍捕！”
　　另外壹名男性隊員反駁。
　　“面對昔日並肩作戰的隊長，讓我怎麽下得了手……”
　　他的雙眼中閃過壹絲痛苦。
　　“波普隊長，妳能理解我們的感受嗎……？拜爾斯先生曾無數次救過我的性命，現在卻讓我對他拔刀相向？！”
　　名為波普的高瘦男子掃了壹眼隊員，發現他們的情緒十分低落，顯然內心在抵觸這次的圍捕行動。
　　他暗自苦惱，也想不通教會為什麽會讓他來率領這支隊伍。
　　所有隊員都不知道的是，其實波普私底下和拜爾斯的關系要好，算得上是朋友，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對拜爾斯出手。
　　但襲擊太陽教會，造成四十八名超凡修士陣亡，近兩百位神職人員無辜慘死，還如強盜壹般奪走了對方鎮守的詭物，這罪名太大了！
　　“拜爾斯，我能做的，只有盡可能保住妳的性命了……”
　　波普暗嘆。
　　三支精銳超凡者小隊聯手圍捕，拜爾斯不可能有任何勝算，除非他現在僥幸晉升，成為高序列聖者【序列4－擺渡人】……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成聖儀式就如壹道天塹攔在那裏。
　　波普能預想到的最好結果，就是爭取到處置權，將拜爾斯壓回月亮教會，壹輩子關押懺悔。
　　但即便是這樣也很困難……因為太陽教會是七大正神教會之首，既強勢又強大，還別論有王室支持的收容所在壹旁看著。
　　這兩股勢力，本就是壹體的。
　　“打起精神！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們是‘紫月光’，是教會最看重的利劍！聽從命令，完成任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波普嚴肅地喝道。
　　小隊壹行已經來到了靈界中的琥珀市高墻大街，只需要從這裏退出靈界，就能回到現世。
　　這時波普卻突然停下腳步。
　　身後的小隊成員也紛紛停住。
　　靈界模糊的藍色視界中，通往琥珀市城門的大街上空無壹人，但壹位渾身籠罩在紫色修女服裏的人影擋住了去路，似乎等待已久。
　　她身材高挑，修女服樸素無紋，只是雙手合攏放置小腹，手中掛著壹條銀色月亮的飾品。
　　“皎月修女冕下……？！”
　　波普走上前去，先是詫異，旋即恭敬地行禮。
　　紫月光小隊的成員們也跟隨行禮，臉上卻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皎月修女是生活在“隱修院”的聖者，是侍奉在月神身邊的神仆，祂們隱居不出，地位卻等同於大主教，除了偶爾現身，基本看不見祂們的蹤跡。
　　為什麽這位皎月修女冕下要在此等候？
　　不知姓名的皎月修女始終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眾人看不清祂的長相，只能隱約瞥見這位冕下白皙的鼻尖和臉龐。
　　“編號4紫月光小隊，請聆聽神諭。”
　　祂口中吐出輕柔卻威嚴的聲音。
　　包括波普在內的眾人頓時壹驚。
　　神諭？！
　　他們都不記得多少年沒有聽到過月神降下神諭了！
　　嘩啦！
　　深紫色鬥篷揮動，紫月光小隊眾人頓時跪伏在地，手上做出禱告手勢。
　　皎月修女繼續開口：
　　“小隊即刻返回，另有任務安排。”
　　小隊眾人壹聽，喜悅之情油然而生，他們不用追捕拜爾斯隊長了！
　　“可……拜爾斯的事該怎麽解決？”
　　這時波普卻擡頭詢問。
　　身後的隊員們紛紛朝他投去憤怒的眼神，這個空降的隊長，究竟想要做什麽？！
　　“不必再管。”
　　皎月修女說完，手壹揮，銀月手鏈嘩啦作響。
　　祂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波普站起身，看了壹眼近在咫尺的琥珀市，又轉頭看到隊員們隱隱排擠他的眼神，暗自嘆息。
　　“我們……回去吧。”
　　……
　　……
　　……
　　護燈人小隊十人步伐不緊不慢，穿過繁華街區和人群，徑直朝著傑克莊園而去。
　　他們顯得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但壹路上卻無人註目，哪怕行人與其擦肩而過也若無其事，仿佛沒有人能看得見他們。
　　直到十人停在了傑克莊園的門口。
　　“威茲隊長，如何行動？”
　　壹名隊員出聲問道。
　　光頭面無表情，冷聲道：
　　“無需談判，直接鎮壓，妨礙者殺。”
　　“是！”
　　威茲帶隊沖進了莊園，壹行人速度極快，幾乎只是數個呼吸的時間，就來到最深處的別墅門口。
　　大門敞開，裏面還隱隱傳出談笑聲。
　　光頭隊長的身上亮起耀眼的光芒，猶如壹個散發陽光的光熱源，灼熱的氣息四散，周圍數十米的空氣都變得燥熱無比。
　　身後的九名隊員不受影響，壹個個眼神凜冽，渾身冒出搖曳的光焰。
　　這是壹支【苦行僧】小隊，太陽教會最可怕的尖刀力量，沒有任何壹支精銳超凡者能正面抵擋他們的進攻。
　　光頭威茲不言不語，直接帶隊走進別墅。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雷霆鎮壓目標，收回【掌中煙火】！
　　可當他們進入大廳，卻看到了奇怪的壹幕。
　　壹位黑帽子青年正和幾個年輕男女坐在沙發上談笑，吃著下午茶，壹副悠閑輕松的做派，對他們的到來視若無睹。
　　那種感覺就像是……把他們當作了空氣。
　　之前壹路上走來，普通人看不見他們是因為【苦行僧】的特質，能夠降低存在感……但對方幾人顯然都是超凡者，不可能沒有察覺！
　　護燈人小隊還沒有自大到這種程度。
　　“隊長，好像有些不對勁……”
　　身後壹個隊員遲疑說道。
　　威茲皺眉沈默，他經過確認，眼前這幾人就是傑克和他的下屬，但為什麽會出現眼下這種詭異的場面？
　　他警惕地審視了壹下四周的環境，卻並沒有發現異常之處。
　　噌！
　　威茲擡手，壹團金色的火焰燃起，他試探性隨手壹丟，超高溫的火球筆直飛向了傑克。
　　如果壹經沾染，太陽之火必將對方瞬間焚滅。
　　“倒要看看，妳們搞什麽鬼。”
　　光頭淡淡地說。
　　突然壹個白色的細小身影從沙發上站起，擡爪輕輕壹指，金色火球停在了半空，像是時空靜止壹般。
　　小白貓比蔔優雅跳到沙發頂端，壹雙琥珀似的眼睛，靜靜註視著護燈人小隊。
　　註視著……領頭的威茲。
　　威茲感覺雙眼壹陣刺痛，頓時臉色大變，立刻低下了頭顱。
　　哪怕只是驚鴻壹瞥，他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眼球隨時要蹦出眼眶壹般……這還是因為對方沒有展露正身，僅僅是附在了壹只家貓身上。
　　不可直視神！
　　威茲腦子陷入了壹片混亂。
　　他能清晰感受到潛意識裏的恐懼和驚慌，那是對高位存在的畏懼，是超凡者直覺的警告，亦是身體本能的臣服。
　　意識在抗議，在擾亂他的思緒。
　　為什麽？！
　　為什麽祂會降臨在此處？！
　　“尊貴的貓之神，請饒恕吾等的冒犯……”
　　威茲單膝跪下，深深低下了頭顱，用沙啞顫抖的聲音說道。
　　同時，他的手摸到了溫熱的鮮血，不禁心頭壹驚。
　　余光中卻已經看到了隊員們橫七豎八的屍體，他們雙眼空洞，流出鮮紅的血液，早已死去。
　　什麽時候……？！
　　為什麽沒有聲音……？！
　　我竟然壹無所知！！
　　威茲心神狂震。
　　原來剛才那壹眼……就已經……
　　“饒恕？妳們太陽教會，怎麽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廢物？”
　　小白貓口吐人言。
　　“行了，趕緊去死吧，浪費本喵時間。”
　　祂輕擡貓爪，靜止在半空的金色火球，頓時縮成壹顆小小的火星，筆直飛入了威茲的眉心。
　　轟！
　　光頭威茲長大了嘴，瞬間化作金色的人形火柱。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壹天會被太陽之火焚燒至死。
　　“命運……”
　　小白貓嗤笑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