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夢中的呼喚

　　高空。
　　身姿高挑的黑衣男士摁壓著頭頂的禮帽，俯瞰著草坪上的白袍神父，眼神深邃。
　　壹張漆黑的卡牌在他肩頭旋轉不停。
　　兩人隔空相望，但馬丁神父卻根本看不見他。
　　這便是【迷藏】書簽可怕的隱秘之力。
　　它完全遮掩了陳侖的存在。
　　連壹位太陽系老牌半神都察覺不到痕跡。
　　‘馬丁古斯都……’
　　陳侖心中呢喃著這個名字。
　　在他還弱小之時，便不止壹次聽聞過這位太陽教會前任教宗之名。
　　手頭上的【B級詭物－掌中煙火】和【B級詭物－希望工坊】皆是出自馬丁之手，是祂青年時的作品，卻因祂個人的不滿意而棄置。
　　馬丁有這樣驕傲的本錢，因為祂曾被譽為帝國最有創造力的天才，成聖之後更是擁有了“帝國明燈”的尊稱。
　　貓之神在談論起太陽教會現任教宗帝弗尼時，都是壹副鄙夷的表情，但是對馬丁古斯都，卻尤為贊賞。
　　還有仙境裏的復刻驕陽，祂稱呼馬丁叔叔時，同樣是頗為尊敬。
　　可見這位教宗確實不簡單。
　　眼下馬丁失蹤多年再次現身，恰好被陳侖所遇到，也不知是不是“緣分”……畢竟陳侖手裏拿著兩件祂年輕時的造物，還有壹件太陽教會的鎮教之錘。
　　陳侖的眼中，悄然流露出絲絲詫異。
　　‘祂的積累還真是深厚……’
　　馬丁不僅擁有BOSS面板，而且基礎屬性中，力量、耐力和信仰都突破了半神的650點閾值，達到了驚人的700多，並且還擁有烈父的兩道祝福以及諸多太陽神術。
　　就算放眼整個半神團體，這也是相當炸裂的。
　　這位前任教宗，絕對算得上是最能打的那幾個。
　　陳侖還註意到，馬丁雖然壹副普通神職人員的模樣，但這並非刻意偽裝，而更像是祂原本的模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是親和與慈悲。
　　祂會順手救助路過的普通人，將他們體內的汙染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進行消磨。
　　這不像是陳侖印象裏的那些太陽教會人員。
　　就拿泰倫斯來說，這位大主教雖談不上多麽邪惡，但祂絕對屬於不近人情的壹類高位者，像出手救助普通人這種事，祂是絕對不會做的。
　　‘因為太過正義，所以與太陽教會格格不入？’
　　陳侖不知為何，生出了這樣壹個荒誕念頭。
　　旋即他又莞爾失笑。
　　陳侖並不打算出面與之接觸，因為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種人，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
　　‘馬丁似乎對最近大規模泛濫的汙染知道些什麽。’
　　陳侖瞇起眼。
　　他所俯瞰到的化石城景象，十個人裏面就有壹個暗藏汙染，通過窺探這些人的命運軌跡可知，這種汙染似乎會讓人失控變成迪達克蟲人，又有壹定概率晉升成為太陽系超凡者……
　　但不論如何，都與烈父或黑暗之父脫不了幹系。
　　同時，又十分類似達茲萊特王子的“光之種”計劃。
　　‘可是汙染源呢？’
　　陳侖有些想不明白。
　　他掏出撲克隨手壹丟。
　　嘩啦啦！
　　五十四張牌隨風飄蕩，又莫名被卷起，飛回了陳侖的面前。其中三張牌並排停住，標註了指引的方向。
　　陳侖轉過頭，順著占蔔的預示看去。
　　那裏，赫然是化石城太陽教會所在之地。
　　燦爛的陽光下，高高的“白晝方尖碑”立在教堂區內部，宛如壹柄守護帝國的利劍，直指天際……
　　……
　　……
　　……
　　拜倫王國。
　　啟迪港，聖拜倫學院。
　　“露西姐姐，我們先走了。”
　　藍寶石餐廳裏，阿索卡壹臉靦腆，朝吧臺後的露西揮手道別，與她同行的，還有費利斯安諾與拉斐爾兩位帥哥。
　　“好，路上註意安全。”
　　露西甜美壹笑，也揮手與朋友們道別。
　　叮當……
　　餐廳的玻璃門緩緩關上。
　　露西收回視線，繼續擦拭著手中的咖啡杯。
　　今天拉斐爾來找好友費利斯安諾吃飯，索性就安排在了這裏，順便還叫上了阿索卡壹起。
　　其實露西現在並不缺錢。
　　老師在離開前，特意給了她好幾萬的藍加博，足夠讓她大手大腳花上很長時間，但露西還是習慣待在熱鬧的環境裏，所以在學習之余，也會繼續來這裏打工。
　　平時有空，她也會與阿索卡和費利斯安諾壹起活動，不管是去圖書館看書學習，還是偶爾跟隨拉斐爾出去參加神秘領域的集會，甚至是接取委托。
　　露西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唯獨缺少了壹個最重要的身影。
　　但她很清楚，老師是高位者，是大人物，祂很忙碌，沒空在自己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如果自己實力不夠，完全幫不到祂，只會成為累贅。
　　所以露西很努力。
　　她也很希望有那麽壹天，能夠讓老師欣賞她，願意將她帶在身邊……雖然露西知道自己配不上老師，但只要能夠留在祂的身畔，壹直默默註視就好了。
　　阿索卡等人走後，露西忙碌到了深夜。
　　照常與老板娘道別，她便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露西仰頭看了眼靜謐美麗的夜空，完全沒有曾經的孤獨與疲憊感，只覺得內心很踏實。
　　回到公寓，洗澡躺下。
　　壹切如常。
　　但是在逐漸進入夢鄉後。
　　露西隱約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耳畔依稀能聽見壹道來自遠方的呼喚，那是無數男女在齊聲吶喊著什麽，但露西聽不真切。
　　莫名的煩躁感油然而生。
　　露西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皮，卻又無能為力。
　　仿佛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
　　那些呼喚愈發靠近了。
　　越來越近……
　　她終於聽清了聲音，用的是某種古老的語言，露西曾經在圖書館裏看過壹本相關的書，裏面有提到這種語言名叫“柏利葉語”，可以追溯到兩個紀元之前。
　　可是露西明明對柏利葉語並不精通，卻莫名聽懂了那些呼喚的意思。
　　他們是在說：
　　“醒來吧，醒來吧……”
　　“父的後裔，偉大的，崇高的，阿巴斯耶之主的血親……”
　　“快點蘇醒過來吧……”
　　“榮譽的狂歡即將開啟，接受父的恩賜吧……”
　　露西完全聽不懂這些話到底什麽意思。
　　她猛然睜開雙眼——
　　瞳孔在下壹秒緊縮！
　　因為露西發現，視線中並非自己熟悉的臥室。
　　而是壹片茫茫的大海……
　　天空昏沈沈，看不見日月星辰。
　　大海遼闊無邊，輕微的浪花在不停湧動翻滾，自己正躺在沙灘岸邊，身上濕漉漉的，甚至纏上了壹些惡心滑膩的海草和死魚。
　　轟隆隆！！
　　突然，大海掀起了巨浪。
　　烏壓壓的天空閃過雷霆，猙獰可怖的電爪在雲層間肆無忌憚地撕扯，四周壹片末日般的景象。
　　露西坐在沙子上，雙手撐地，害怕往後退。
　　壹雙好看的眼睛裏，滿是驚慌。
　　她雙手十指緊扣，放置在胸前，低下頭心裏開始默念起老師在離開前，告訴她的禱告語：
　　“您是偉大篇章之扉，宏大史詩之開端……您是至高戲劇之終幕，壹切神話之末路……隱於仙境的外鄉之主，勘破命運的白鱗之龍，傑克斯佩特冕下……露西佩恩祈求您的回應，祈求您的幫助！”
　　然而。
　　時間悄然流逝，壹切毫無反應。
　　露西不禁有些絕望。
　　“老師不可能不會回應……對了，這是夢，這是我的夢！”
　　轟！！
　　海浪沖天而起。
　　無數海洋生物的腐爛殘骸灑落在岸邊，劈啪作響，露西被幾條惡臭的扁平腐魚砸中，手臂上生疼無比。
　　她看著泛紅的手，感受鹹腥冰涼的海風夾雜著細密的水珠，又再次陷入了迷惘。
　　這到底是不是夢？！
　　如果是夢，為什麽會這麽真實，連痛覺都是如此逼真……如果不是夢，那自己現在身處何方？
　　為什麽老師不回應自己……
　　露西的余光瞥見了什麽，忽然擡頭，她看見壹根粗壯無比的方形石柱從海面冒出，掀起無數浪花。
　　那根石柱坑坑窪窪，上面遍布古老的文字，還有無數海洋生物屍骸變成的化石，海草與藤壺爬滿它的軀幹，給人異樣的驚悚感。
　　壹只上百米高的龐大身影，正攀附在石柱上，長滿墨綠鱗片和七彩魚鰭的畸形腦袋，緩緩轉頭看向她。
　　“啊！”
　　露西驚恐莫名。
　　轟隆的電光閃過，讓那巨大怪物處於背光。
　　只留下漆黑的輪廓。
　　“汝可稱吾為‘柏利葉的求道者’加西亞彼得……”
　　怪物仿佛在嘶聲咆哮，又像是平靜細語。
　　詭異莫名的語氣，甚至蓋過了海浪與雷鳴，以柏利葉語直接傳入了露西的耳中。
　　露西因為情緒的不穩定，甚至忘記了說話。
　　她只是怔怔地凝望著海面，和那個巨大黑影。
　　“露西佩恩，恭喜妳，終於覺醒了血脈中的神諭，在數以萬計的後裔中，妳是第九位……同時，也是最後壹位。”
　　也不理會露西到底能不能理解，攀附在方形石柱上的海怪繼續道。
　　“現在，吾正式宣布，妳將參與到‘榮譽狂歡’之中，另八位父的子嗣會來尋妳，互相之間皆有爭鬥與廝殺，唯有最後勝利者，方能接受父的恩賜。”
　　露西冷得牙關打顫，纖細的雙手緊抱自己。
　　濕漉漉的墨綠色頭發搭在白皙臉頰，她仰頭，鼓起勇氣朝海面喊道：
　　“我不想參加這莫名其妙的狂歡，也不需要什麽恩賜，拜托您放我回去吧！”
　　巨大海怪的黑影沈默幾秒，只是道：
　　“不參加，妳會死。”
　　“可我還是不想……”
　　露西繼續開口，打算說些什麽。
　　忽地，她便感覺意識壹陣模糊，昏暗的大海在消失，風暴與雷鳴逐漸遠離。
　　啾啾！
　　壹陣鳥叫啼鳴從窗外響起。
　　露西猛然從床上坐起。
　　她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的背後都汗濕了。
　　回過神，看清臥室的景象後，她這才長出口氣。
　　“好真實的夢……”
　　露西起床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
　　溫煦的陽光照射進來，仿佛將她原先陰霾的心情驅散。露西看著窗外美麗的景色，臉色認真。
　　“超凡者的夢境往往有特別的寓意，而我現在已經是【偷心賊】，更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將這件事告訴老師！”
　　心想著，露西雙手十指相扣，在心裏禱告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
　　她渾身壹震。
　　隨後又放棄了禱告手勢，雙手放下。
　　透過窗戶的反光，隱約能看見，露西的嘴角露出壹絲嘲笑，原本的眼神，也變得死寂陰寒。
　　“我會成為這場狂歡的最後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