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妹妹

　　當泰倫斯帶著太陽教會殘部，率先遁出戰場，剩余的徘徊騎士團與自然教派也都默契停手。
　　騎士長費爾克勞看著損失慘重的隊伍，又驚又怒，原本派來的數十位精銳騎士，幾乎全軍覆沒，而三位聖者級花瓣騎士，則死了兩人。
　　壹人被泰倫斯用【白羊鑄錘】砸成飛灰，壹人則被露緹娜聖女用【湖中仙女之瓶】捕獲，化作了養料。
　　也正因此，露緹娜利用瓶中倒出的生命力泉水，頻繁治愈著自然教派眾人，使得他們的損失，是在場四方勢力中最小的！
　　“多洛米普爾尼斯已確認隕落，我們走。”
　　露緹娜最後再瞥了壹眼夕陽市，果斷帶隊撤離。
　　他們來此的目的已經達成，無需戀戰。
　　雖然原本並不打算出手介入，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誰也預料不到，殺戮之王康拉德竟然會將所有人強制拉入混戰……
　　露緹娜的心中，倒也沒有對傑克的算計感到憎惡，相反，祂心悅誠服，甚至於感激，因為自然教派借此除去了壹位大敵。
　　傑克能以序列四的身姿做到這種程度，簡直是駭人聽聞，露緹娜對此嘆為觀止。
　　反觀紅蘋果教會，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前任教宗剛剛復蘇就隕落，唯壹神性還被殺戮之王奪走，而現任教宗露依莎外加剩余的四名十核成員生死不明。
　　可以預見，紅蘋果教會經此壹役，絕對壹蹶不振，甚至有徹底消亡的可能！
　　這對別西蔔王國來說，也是壹記沈重的打擊！
　　露緹娜卡斯蒂略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柯勒律治大森林，將這個好消息傳達給麋鹿夫人。
　　待自然教派與徘徊騎士團各自撤離後。
　　暗中的窺伺者們，也都對這番結果感到驚駭，旋即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沈默。
　　天空。
　　昏沈沈的背景下，轟隆隆的悶響不斷。
　　那堪比城市規模的巨大藤蔓緩緩退卻，意興闌珊地縮回了幽界之中，不再留戀。
　　薔薇夫人默許了這個結果。
　　亦或是，無奈。
　　四位從神級天使同時在場，其中康拉德更是天使之王，薔薇夫人面對如此陣容，也不敢撕破臉皮。
　　嘆息女士多米尼婭佇立在紅裙少女身側，祂默默目送薔薇夫人離去，旋即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轉頭看向紅裙少女，眉頭微蹙。
　　“朱蒂莉亞，妳怎麽樣？”
　　多米尼婭問道。
　　此時的黯淡女士，狀態有些不對勁。
　　祂緊握小陽傘雕花長柄的手，在輕輕顫抖，其光滑細嫩的可愛臉蛋上，又如瓷器般龜裂，布滿縫隙，底下，隱隱有蛹繭般的輪廓在緩緩蠕動。
　　這是失控前的征兆……
　　寂靜女士與嘆息女士都察覺到了這壹點，心中暗嘆。
　　“我……還能撐得住。”
　　朱蒂莉亞吐出壹口氣，臉上重歸笑容。
　　多米尼婭沈默了幾秒，最終還是開口提醒：
　　“多洛米普爾尼斯權柄復位的背後，多半還有隱情，否則此事不會鬧得如此之大……妳之所以會被信徒驚醒，也有不對勁的地方。”
　　“我知道，現在回過頭來看，也想明白了。”
　　朱蒂莉亞黑眸中閃過明悟，點點頭。
　　壹旁的黑裙老嫗默不作聲。
　　寂靜女士瑪格麗特似乎知曉什麽，但祂選擇沈默。
　　紅裙少女打著小陽傘，轉頭看向遠方的燕尾服男士，平靜說道：
　　“殺戮之王，讓妳幕後之人出來吧，我想見見他。”
　　紮著短馬尾的康拉德，雙手背負身後，筆挺立於空中。祂額前的兩縷長發，以及拖尾的衣角隨風擺動。
　　只見其搖了搖頭。
　　“妳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朱蒂莉亞小姐。”
　　“康拉德冕下，您是否覺得，我們三位奈何不了妳？”
　　多米尼婭在壹旁淡淡說道。
　　“抱歉女士，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康拉德莞爾失笑。
　　“但妳不能指望壹位見證公平與契約之人，背棄信義，出賣朋友，對嗎？”
　　“既然如此，那妳也要為朱蒂莉亞的失控，付出代價！”
　　嘆息女士淡漠地說著，斜戴頭頂的小禮帽邊緣，淡綠色的薄紗下，隱隱顯露出祂冰冷的眼神。
　　只見其擡起手，四周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然而朱蒂莉亞卻壹把拉住了嘆息女士的手腕，搖搖頭。
　　“多米尼婭，謝謝，但不必了。”
　　後者見狀，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
　　康拉德始終保持著微笑，似乎對痛苦三女士的反應毫不在意。
　　就當幾人以為朱蒂莉亞會就此放棄之際，卻見祂深吸口氣，大聲嬌斥道：
　　“陳侖！妳個臭傻批快出來！！”
　　瑪格麗特與多米尼婭為之壹驚，而康拉德則是眉頭壹挑，因為朱蒂莉亞口中說的語言，祂們都從未聽過。
　　古怪，拗口，不知其意。
　　正處於沈醉酒莊的陳侖忽地壹個激靈。
　　他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死死盯著窗外。
　　‘黯淡女士怎麽會知道我的真名？！而且，祂說的還是家鄉話……’
　　壹個詞突然在他的腦中蹦出——
　　穿越者！
　　黯淡女士朱蒂莉亞的真實身份，與他壹樣，都是穿越者！
　　‘這是怎麽壹回事……’
　　陳侖頓時眉頭緊鎖。
　　從黯淡女士的表現來看，對方明顯認出了自己，但祂究竟又是誰？
　　深吸口氣後，陳侖決定試探壹下。
　　……
　　……
　　……
　　夕陽市廢墟上空。
　　當朱蒂莉亞喊出那番話後，祂緊接咳嗽起來，臉上的裂紋因激動的情緒變得更加惡化。
　　寂靜女士與嘆息女士站在祂身旁，壹臉關心且不解。
　　這時。
　　康拉德的身畔，突兀地出現了壹道身影。
　　這是壹位渾身隱藏在黑袍中的男人，風吹過，隱隱能看到下面不停扭動的白色蛇群。
　　殺戮之王轉過頭，投來壹絲訝然的眼神。
　　祂想不明白，傑克究竟有什麽理由現身，是因為朱蒂莉亞剛才說的那番古怪話語？
　　可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多米尼婭這時瞇著眼看向陌生黑袍人，瑪格麗特倒是面露慈祥，不動聲色朝其頷首。
　　陳侖註意到瑪格麗特的善意，於是微微低頭，行禮回應。
　　“終於肯現身啦……還只是派壹個化身過來，妳怎麽變得這麽膽小了呀，以前妳天不怕地不怕的，還帶著我去偷電纜呢！”
　　朱蒂莉亞鄙夷地嘲笑道。
　　黑袍人的身影壹僵，緩緩擡起頭，那雙隱藏於陰影中的雙眼，流露出震驚，以及不可思議。
　　“原來我在哥哥的心裏，就是個喜歡搞顏色的女孩子嗎？還讓那些家夥給我現場表演……咳，好吧，我承認，雖然以前看小皇叔被妳逮到好幾次，但是……”
　　朱蒂莉亞調侃地說著。
　　語氣落寞了下來。
　　“我早就成熟了，哥哥，四千年了，也該成熟了。”
　　陳侖的心，不知為何，在此刻飛速跳動。
　　他雖然覺得這不可能，亦或是猜測，這會不會是黯淡女士利用群星高位的力量對自己的影響……
　　但最終，他還是沒能抑制住內心的情感，輕聲呼喚了壹句妹妹的名字：
　　“陳沫！”
　　朱蒂莉亞的臉上，霎時間露出了明媚燦爛的笑容。
　　祂像是等待這壹刻，等了很久很久。
　　想要再聽見相依為命的哥哥，喊出自己的名字。
　　但祂卻同樣沒能抑制住情緒，眼淚奪眶而出，順著眼角垂落。
　　“我以為我在這裏是孤獨的，也再見不到妳了，但我總是相信，或許有壹天還能回去，還能與妳壹起在黑塔城的廉租區買菜做飯，去學區書店免費看書，去經歷生命最後時刻的‘冒險’……所以為了這個信念，我付出了很多，但是等了四千年，我絕望了……我真的很想妳啊，妳個臭傻批！”
　　朱蒂莉亞哽咽地罵道。
　　祂臉上的裂紋徹底綻放，裏面的蛹繭破蝶，張開了眼睛紋路的紅色翅膀。
　　朱蒂莉亞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顫抖起來：
　　“原本想給妳壹個驚喜的，只是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再相見……或許，這真的是命運註定！”
　　祂漆黑的眸子閃過懊惱。
　　“早知道我就不任性出手了，我不甘心啊，哥哥，我還沒和妳說幾句話呢……”
　　下壹秒。
　　祂便感覺自己被擁入了壹個寬廣的懷抱之中。
　　模糊的視線裏，是已經換回正身的黑帽紳士，只是那頂黑色禮帽，在風中飛落，露出了陳侖的面容。
　　紅裙少女突然感到了滿足。
　　身體的顫抖也都停止了下來。
　　然而，壹旁的瑪格麗特與多米尼婭卻是面色凝重，包括殺戮之王康拉德在內，都看出了朱蒂莉亞已經瀕臨失控邊緣，或許下壹秒，就會展露出真身。
　　祂們雖然不解兩人的關系，也聽不懂兩人的對話，但能看出，這絕非普通的感情羈絆。
　　多米尼婭沈聲道：
　　“朱蒂莉亞的時間不多了，需不需要我將祂放逐至夢界深處，或許還能保存壹絲的人性……未來，說不定有機會再將其喚醒，雖然，這個機會很渺茫。”
　　嘆息女士的這番話說得很誠懇。
　　但所謂的機會，其實相當於零。
　　因為朱蒂莉亞身為血肉途徑序列壹【血蝶】，並持有三份唯壹神性，在這種情況下失控，即便是真神，也根本無法將其救回來。
　　最好的情況，便是如夢界中的壁畫之神克拉倫索，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瘋狂，偶爾，會恢復壹絲理智……
　　“哥哥，這裏已經不是原來的世界了，我們也沒有所謂的血緣關系，而且妳我同為高位神話生物，非常適配結合，我們來創造壹個後代吧……也算是留下存在過的痕跡。”
　　朱蒂莉亞埋在陳侖的懷中，顫抖著肩膀，斷斷續續地說道，聲音有些失真。
　　下壹句話，祂換回了這個世界的語言：
　　“如果我死了，三份唯壹神性都給妳，瑪格麗特和多米尼婭兩位女士會幫妳保守這個秘密。”
　　壹旁的黑裙老嫗和綠裙女士聽懂了這句話，祂們眉頭微皺，但最後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殺戮之王也適時地出聲：
　　“我願意見證這件事。”
　　陳侖卻是緊皺眉頭，內心升起無奈的情緒。
　　朱蒂莉亞明顯已經神誌不清了，以祂原本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會說出這種話……
　　而且這悲傷的氛圍來得太突然，搞得生離死別壹般……實際上，陳侖有十足的把握救回朱蒂莉亞。
　　他沒有任何言語，只是心中默念壹聲：
　　‘驚蟄！’
　　嗡——
　　虛幻且翠綠的枝丫，從他的身上綻放，緊接著，將懷中紅裙少女緊緊包圍。
　　儲存的理智值，轟然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