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遠渡重洋

　　“尼爾，站那別動！”
　　壹名身穿條紋貴族服飾的少年喝道。
　　他看上去十五六歲，眉宇狹長，鼻梁高挺，壹頭褐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微微發紅。
　　臉頰兩側還帶著些許雀斑。
　　被這少年稱為“尼爾”的男孩與之年紀相仿，但卻只穿著壹身白色的粗麻短衫，金色的頭發，和衣服上都沾滿了臟兮兮的泥土。
　　“是，福克少爺。”
　　尼爾低著頭，深吸口氣後咬緊牙關站在了原地，壹動不動。
　　嘭！
　　木棍重重砸在了尼爾的大腿上，應聲而斷。
　　尼爾慘叫壹聲，摔倒在地，濺得壹身爛泥。
　　他因疼痛而漲紅了臉，額頭青筋畢露，嘴角沾染著腥臭泥濘的土，還有些許雜草。
　　耳畔傳來福克少爺興奮的大笑。
　　“太棒了！尼爾妳看到了嗎？棍子斷了！我把棍子弄斷了！這樣的劍術，足夠讓托馬斯教官另眼相看了吧？！”
　　“是……是的，少爺，您確實很厲害！”
　　尼爾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大腿還在不停顫抖。
　　壹旁的福克少爺先是用壹種欣賞自己“傑作”的眼神，滿意地看著他，隨後捏著鼻子嫌棄道：
　　“妳也太臭了！趕緊去洗洗！”
　　“好的少爺……”
　　尼爾強忍著痛楚和屈辱，低著頭說道。
　　他轉過身，壹瘸壹拐地離開了空地，朝著壹間石屋旁的水井走去，作為福克少爺的騎士扈從，本應該享用到廚房的熱水，但尼爾在杜特家族的地位，還不如最低等的糞便男仆。
　　壹位十三四歲的女仆越過他，快步跑向了空地，對著貴族少年高興道：
　　“福克少爺，羅爾夫管家托人在鎮上買到了壹條大魚，據說是彩虹島南海岸的漁民，在今早上捕到的遠海魚，廚娘說這麽大的魚吃起來壹定很美味！”
　　“正好有點肚子餓了，讓廚娘動作快點。”
　　福克倒是壹臉無所謂，順手捏了女仆壹把，頤指氣使吩咐道。
　　小女仆紅著臉，連忙應答：
　　“知道了……少爺。”
　　隱約聽著簡短的對話，尼爾默不作聲，咬牙走到了水井旁，用冰涼的井水沖洗著身體。
　　他強忍著腿部和身上傳來的劇痛，眼底閃過恨意。
　　尼爾的全名叫“尼爾盧修斯”，是盧修斯家族現存唯壹的嫡系繼承人……而福克少爺所在的杜特家族，屬於他的遠親，但現在卻霸占著屬於他的領地，黑角領。
　　腳下的院子，城堡，以及那些女仆傭人……原本也應該是他的！
　　父親當初為莫裏斯王國參戰，帶著五百多民兵和數十騎士出征，再也沒有回來。
　　這也導致後來，叔叔米勒杜特幾乎沒費什麽功夫，就鳩占鵲巢，入主了黑角領，對外宣稱照顧和護持這位侄子。
　　實際上卻是搶走了尼爾的壹切，甚至還將他這位原本的主人，安排在了次子福克手下當作扈從。
　　同樣美名其曰，“磨練”和“培養”騎士的美德。
　　可是平日裏的打罵都是司空見慣，尼爾無力反抗，亦無法逃離，城堡的大門二十四小時都有守衛把守，壹旦他輕舉妄動，極有可能被抓回來折磨壹通。
　　為了活下去，他已經忍辱負重了兩年多。
　　沖洗完身體，尼爾換了壹身嶄新卻打著補丁的麻布衣，深呼吸幾口氣後，對著水盆裏的倒影調整自己的表情，極力掩蓋那仇恨的眼神。
　　待壹切恢復正常，他這才拖著疼痛難忍的身軀，去往了城堡主樓的大廳。
　　剛壹進去，就聞到了濃郁的魚香。
　　兩名較年長的女仆站在門口，吞咽著口水。
　　“呸！什麽怪味兒？！”
　　坐在長餐桌主位右手邊的福克杜特轉頭壹吐，將嘴裏的食物吐在了地上。
　　“這就是花了兩枚火紋銀才買到的高檔貨？還什麽遠海魚，壹股難聞的腥臭味兒！比尼爾身上的味道還要惡心！”
　　他不滿地拍打著桌子，四周的女仆們戰戰兢兢。
　　在壹旁佇立的老管家羅爾夫壹臉難色。
　　畢竟這條魚還是他托人在鎮上買來的，福克少爺這壹通抱怨，實則也是在指責他。
　　“弟弟，救贖教義第四條，浪費糧食，是對吾主的褻瀆……”
　　餐桌左手邊，壹位十八九歲的青年淡淡說道。
　　他用餐刀切開壹塊煎熟且只撒了壹點精鹽的魚肉，叉入了嘴裏，細細咀嚼，臉上還露出陶醉的表情。
　　“而且這魚的味道也還好，沒有妳說的那麽難吃……所以父親不在，妳就開始擺起少爺的架子了是嗎？”
　　“柯魯！妳這家夥！”
　　福克恨恨地看著長兄，手裏握緊了拳頭。
　　“我會把事情壹五壹十告訴父親，哦不，我還會在明天的彌撒活動時，向約旦牧師說明此事……既然妳喜歡浪費糧食，說不定成年後，父親就會將妳分配到壹個土地貧瘠的偏僻角落，慢慢領悟食物寶貴的道理。”
　　柯魯杜特咽下魚肉，咧嘴壹笑。
　　福克見狀，卻是莫名地有些恐懼。
　　他掃視了壹眼餐桌邊低頭用餐，不敢參與交流的弟弟妹妹們，目光最後鎖定了站在門口，畏手畏腳的騎士扈從身上。
　　“尼爾！給我滾過來！”
　　福克大聲呵斥道。
　　尼爾拳頭壹緊，旋即又快速松開。
　　應答壹聲後連忙上前。
　　“福克少爺，請問您有什麽吩咐？”
　　“去！把我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食物吃掉！”
　　“福克少爺，這……”
　　尼爾盯著地上那團嚼碎了黏在壹團，極其惡心的白色魚肉，結結巴巴地說道。
　　那哪是什麽“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福克這家夥從嘴裏吐出來的！
　　“我說，吃掉！聽不懂嗎？”
　　福克站起身來，似乎是因為尼爾沒有第壹時間聽從自己的命令，感覺在柯魯面前丟了面子，他臉色壹下子就陰沈了下來。
　　“不吃妳就等著瞧！”
　　這時，杜特家族的長子柯魯投來似笑非笑的目光。
　　就連其余較年幼的子嗣、老管家羅爾夫和女仆們都紛紛轉頭，用同情的視線看來。
　　尼爾只覺得自己心跳加快。
　　因為感到無比屈辱而漲紅臉。
　　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妥協。
　　因為他清楚，壹旦自己敢拒絕，那麽今晚必然是個不眠之夜，福克將會動用他最為惡毒的念頭，施加在自己身上泄憤……
　　“是，我知道了，福克少爺……”
　　尼爾沙啞地說道。
　　他走過去，跪了下來，如壹條狗匍匐在地，表情掙紮著舔舐掉了地上那團惡心的魚肉。
　　冰涼又滑膩的觸感，在他口中盤旋。
　　刺鼻的氣味徘徊不休。
　　尼爾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急忙吞咽下去。
　　擡起頭，不知是因為羞辱還是惡心，眼淚朦朧了視線，他看到福克在得意的笑，其他人都滿臉憐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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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
　　黑角城堡的角落。
　　壹棵參天老樹後方，隱隱傳來啜泣。
　　尼爾壓抑著聲音，生怕別人聽見，他蜷縮在陰影裏，痛哭流涕。
　　腦海裏壹直閃過福克那令人憎惡的笑臉。
　　他突然升起壹個念頭，那就是趁著福克不備，將那家夥弄死……用廚房的小刀，狠狠刺進對方的咽喉，看著他在絕望和痛苦中咽下最後壹口氣。
　　但是很快，尼爾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覺得不值得。
　　自己還沒有復仇，沒有奪回父親留給他的黑角領。
　　就算殺掉了福克，自己也逃不出去，很快就會被守衛抓住，杜特家族那麽多子嗣，壹個次子根本動搖不了這個卑劣的遠親家族。
　　按照米勒叔叔那陰狠的勁，自己壹定會被抓進地牢，遭受烙鐵、剝皮、尖刺乃至剁指等壹系列折磨。
　　甚至，還會被帶到領地的教堂，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救贖火刑活活燒死……死後，還要背負弒主的罵名。
　　“該死的‘弒主’……這是我的家！他們都是強盜！都是竊賊！！”
　　尼爾擡起頭，眼淚婆娑的臉上，壹雙眼睛布滿血絲。
　　他暗暗發誓，自己壹定要沈得住氣，找到機會強大自己，早晚奪回領地，將這些強盜壹壹殺死！
　　心想著，他拎起地上的練習劍，狠狠劈砍在大樹上，將往日從托馬斯教官那裏偷學到的劍術施展出來。
　　巨大的反震力，讓尼爾虎口發麻。
　　但他眼神堅定，仍是壹劍又壹劍地劈砍，仿佛眼前的老樹就是那可憎的福克杜特。
　　猛地。
　　尼爾渾身壹震，頭皮仿佛過電，壹陣發麻。
　　他莫名領悟了往日那些劍術的關鍵技巧，手腕發力、擡手動作、腰部腿部如何爆發運力等等……
　　篤！
　　壹道寒芒閃過，只見練習劍狠狠切入了堅硬的樹皮，卡在了五寸深的位置。
　　“這……”
　　尼爾瞪大了眼，壹臉難以置信。
　　“我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就算是領主米勒杜特的佩劍，那柄號稱花費了大半年稅收才從宮廷鐵匠處購置的“英獅劍”，也不可能在他手裏砍進老樹這麽深。
　　更何況只是壹把未開鋒的制式鐵劍！
　　尼爾頓時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底，閃過了壹道蒼色的璀璨亮光。
　　陳侖的意識隱藏於那枚細細的結晶中。
　　正通過這個名叫“尼爾”的少年，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這裏就是外大陸？感覺是個類似中世紀的國度……暫時還沒有發現超凡力量，但我能時刻感受到強烈的威脅，來自天外……這裏沒有環公的儀式保護，世界無時無刻不被外神的力量所侵蝕，我必須小心行事，暫時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他剛剛動用了力量，利用寄生在少年身上的結晶，讓其開啟了萬分之壹程度的“量子思考體驗卡”，瞬間領悟了所謂的“黑角劍術”。
　　這是陳侖的壹次試探。
　　結果他發現，不知是不是因為兩個大陸距離太過遙遠，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自己剛剛的試探，並沒有影響【佚名】儀式的正常進行。
　　這令他相當驚喜。
　　因為這便意味著，在外大陸，他能夠隱晦出手幹預壹些事，只不過同樣因為距離遙遠的緣故，自身能夠傳遞的力量有限。
　　再加上尼爾的身體太過脆弱，無法承載太多力量。
　　陳侖暗自打算，就利用這個少年的身體作為“探頭”，好好探索壹番外大陸，給自己提供足夠的信息情報。
　　所以在此之前，不妨可以幫他壹把。
　　最起碼，也要有足夠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