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七章 石亨來信

　　天近黃昏，永寧門正在緩緩關閉。
　　這時候，壹陣馬蹄聲響起，城門上的守備，百戶甘寧遠遠望去，只見壹匹快馬踏著沙塵疾馳而來。
　　他立刻揚起手，喊道：“等壹下！”
　　因為這是壹匹官馬，而且是最高級別的六百裏加急。
　　這個時間入京，定是有緊急軍情。
　　城下守衛停下關城門的動作，等著快馬來到城下。
　　甘寧大聲問道：“做什麽的？”
　　馬上騎士回道：“錦衣衛，有急奏要呈報皇上！”
　　說著，將自己的腰牌扔了過去。
　　甘寧驗過腰牌，確實是錦衣衛，便擡手放行。
　　快馬進城以後，門口的守衛關閉了城門，不經意地說道：“頭兒，這麽急的奏報，不會是南方又要打仗了吧？”
　　甘寧不耐煩地拍了他壹巴掌，說道：“不該問的別問！”
　　酉時三刻，南城兵馬司另壹名百戶帶人前來交接，甘寧回家換了身便裝，然後趁著夜色來到內城壹處宅子。
　　“舅父大人！”
　　在他對面，則是內閣大學士高轂。
　　“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嗎？”
　　甘寧說道：“今日關閉城門之前，有壹批錦衣衛的快馬進了城，似乎……南方有緊急軍情。”
　　高轂思索壹番，說道：“妳不是在錦衣衛有熟人嗎，明日去打探壹下。”
　　錦衣衛的奏報不會通過內閣和六部，是直接呈給皇上的，其中的內容若是皇上不主動說起，就連他這個閣老也不知情。
　　甘寧又問道：“舅父為何壹定要盯著南方來的奏報？若真有大事發生，皇上定會尋舅父去商議的。”
　　“壹時半會給妳說不清楚，總之，這些時日妳多盯著些，無論是兵部、錦衣衛，還是東廠，只要是急奏，何時送來，誰送來的，都要想辦法打探清楚！切記，這些事壹定要暗中進行，萬萬不能被人發現妳的意圖，知道了嗎？”
　　甘寧點點頭，說道：“那好，我先去了！”
　　“等壹下……”
　　高轂似乎想到壹件事，便說道：“兵部年底會空出壹個郎中的職位，我已經幫妳打過招呼了，到時候直接上任便是。”
　　甘寧聞言大喜，百戶是正六品，兵部郎中是正五品，相當於直接升了兩級。
　　“多謝舅父！”
　　……
　　乾清宮，朱祁鎮都準備睡了，金英拿著壹封密奏過來。
　　“皇上，這是錦衣衛剛剛送來的，說是非常緊急！”
　　朱祁鎮拿過密信，在油燈下打開，猛地，身軀壹震！
　　這封信竟然是石亨送來的！
　　把這家夥放出去整整壹年了，今天終於有動靜了，至少說明人還沒死。
　　這種感覺……就好像妳給女神發了壹句：吃了嗎？
　　然後隔了三天，女神回了壹句，吃了。
　　雖然不知道她這三天去做什麽了，但是，只要她回復妳了，就還有希望！
　　朱祁鎮拿起信件，認真看起來，信中詳細寫了石亨這壹年來的遭遇。
　　壹年前，以石亨為首的三百余人被流放至瓊州，然而，這些人路過泉州之時，卻趁著守衛不備，集體逃跑了。
　　當然了，所謂的守衛不備，都是刻意安排好的。
　　接下來，石亨帶著眾人逃到茫茫海上，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三頭蛟沈浪。
　　這個沈浪雖臭名昭著，卻不是倭國人，而是地地道道的漢人。
　　在當時，這種情況倒也很常見，倭寇的組成就是七成漢人，三成倭人。
　　沈浪壹看這麽多人，還都是朝廷通緝的逃犯，頓時喜出望外，因為從事倭寇這項很有前途的工作人並非他壹家。任何行業，只要從業人員過多，必然出現資源緊缺的問題。
　　因此，各大倭寇團夥之間也開始互相火拼，石亨等人的加入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僅僅半年時間，沈浪壹躍成為海上最大的倭寇頭子。
　　與此同時，石亨也順利成為他最得意的副手，掌握了大量的核心資料，意外發現這個沈浪竟然和很多朝中官員之間有書信往來！
　　這些人的名單就附在的信件後面，足足有三十九人之多。
　　另外，石亨還發現，最近這段時間，沈浪突然壹改常態，和其他倭寇之間達成和解，似乎在秘密籌劃壹場大動作。
　　至於策劃的內容，石亨作為沈浪最得意的副手，尚不知情，其嚴重性可見壹斑。
　　不過，據石亨推測，若倭寇有所動作，就在最近壹個月之內！
　　因為倭寇對大明東南沿海的侵擾是有固定季節規律的。
　　這個季節性主要是季風的影響，由於倭寇的艦船只能駛順風，不能駛逆風，遇有逆風或無風時，只能下帆蕩櫓。
　　因此，倭寇上岸劫掠，不能選擇在多南風的夏季和多北風的冬季，如此便只剩下春夏交接的三、四、五月，或者秋冬交接的九、十月這兩個季節。
　　現在就是九月，如果倭寇有大的動作，必然在壹個月內進行！
　　朱祁鎮拿著信，將這些天的經過重新梳理了壹遍。
　　首先是回京時候的遇刺，據宋顧惜交代，白蓮教和倭寇勾結在壹起，盯上了在淮安府治河的六萬民夫，準備幹壹票大的。
　　這就和石亨的調查結果對上了，這壹次，倭寇的目標並非尋常的登岸搶掠，而是南京城！
　　這段時間以來，通過錦衣衛和絕聲衛的明察暗訪，發現朝中有些官員背地裏從事走私活動，而從事走私活動者，勢必會和倭寇打交道。
　　由此可見，倭寇肯定在朝廷中有眼線，或者是保護傘。
　　他找出錦衣衛提供的名單，壹壹和石亨附帶的名單相比對，結果大致相同，說明這條情報也是準確的。
　　朱祁鎮心裏這個氣啊，在南京，錦衣衛已經查出五十多名大大小小的官員，或者直接，或者間接和倭寇之間有聯系。
　　這些人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在大明當官不好嗎，非要自己作死？
　　他定了定心神，繼續看下去，信件還有最後壹段內容。
　　只有寥寥幾句話，大致意思是，沈浪最近悄悄去了壹趟南京，好像是見了什麽大人物。
　　讓人不解的是，沈浪似乎對這個人的態度很恭敬。
　　這種事是非常罕見的，因為倭寇從來都是壹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再大的官，在他們眼中，只不過是個合作對象，妳給我方便，我送妳好處，僅此而已。
　　因此，石亨認為他見的這個人很重要，只是不知道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