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壹開始陳默聽到哨兵打電話說有人找還以為是誰，可是轉過拐角看到壹道瘦長的側影，眼眶裏就莫名地暖了壹分。陸臻壹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裏側著頭抽煙，陸軍的制服與武警有微妙的不同，這種差異讓撲到陳默臉上的寒風變得更加尖銳。
　　我的兄弟們！他在想，雖然現在的這些同樣都是兄弟，可是壹起流過血，壹起熬過死的到底不壹樣。
　　陸臻遠遠的看到他就誇張地招手，把煙頭捏熄了扔進路邊的垃圾箱。
　　“哎喲，瞧瞧……陳隊長……”陸臻張開手，笑得陽光燦爛，有如永遠的五月。
　　陳默不自覺走得近了點，陸臻略有些意外，在他的記憶中陳默從來不會主動與任何人有身體上的接觸，可是很快的他就反應了過來，勒上陳默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好久不見！”
　　“嗯！”陳默覺得這天真冷，凍得人鼻腔發酸，他低了頭問道：“有事兒？”
　　“那我不是北上嘛，隊長讓我隨路給妳捎個東西。”陸臻笑嘻嘻地指著腳邊的紙盒子。
　　“妳北上去哪裏？”
　　“呃，北京！某所，不好說。”
　　“什麽東西？”陳默看著他，好順路。
　　“哎喲，陳隊長，妳等會兒驗貨，咱先找個地方坐壹下成不？這風吹得，妳當在抗嚴寒訓練啊！”陸臻彎腰把盒子給抱了起來，陳默想了想，帶他去人間咖啡館。
　　這是苗苑第壹次在非周六的下午看到陳默，那簡直就像壹個意外的禮物，讓她驚喜不已。
　　陳默領著陸臻坐到他習慣的位置，陸臻四下裏看了看，笑：“長品味了啊，都會上咖啡館喝咖啡了！對了，妳不是不喝咖啡嗎？”
　　苗苑剛好把菜單遞過去，陳默直接讓給了陸臻，輕聲道：“熱巧克力。”
　　陸臻嗤的壹笑出聲，相當紳士的轉頭看著苗苑的眼睛，說道：“expresso。”
　　他看到苗苑臉頰紅紅，滿眼羞澀的小眼神，笑瞇瞇地又加了壹句：“小姑娘，做得好喝我才會再點哦。”
　　苗苑哦了壹聲，笑容極甜。
　　陸臻對這個電力很滿意，想我關在深山老林裏闊別江湖多年，功力還在，魅力沒丟，可喜可賀。
　　苗苑回去和沫沫切切私語咬耳朵。
　　“我覺得那個人好帥啊！笑起來真好看！捧臉^_^”
　　“還好吧，還是陳默比較帥。”
　　“切，妳說陳默哪裏比他帥，眉毛鼻子眼睛嘴……？”
　　“人還能切成壹塊壹塊地比啊，我覺得他有氣質，氣質明白不？氣質！！”苗苑握拳。
　　……
　　“什麽東西？”陳默拿腳尖碰著紙盒。
　　陸臻詭笑，把盒子打開露出裏面兩個白毛團子。
　　“哦？”
　　“富貴*上個月生了，隊長讓我帶壹只走，隨便給妳也捎壹只。”陸臻笑得眉飛：“看出來了吧！那是隊長向咱們表達殷切期待呢，咱們兩個，生是基地的狗，死是基地的死狗！”
　　陳默彎腰看，拿手撥拉著：“哪個是我的？”
　　“壹公壹母，自個挑。”
　　陳默挑了只小公狗捧在手上：“就這個吧！”
　　“剛好，我喜歡漂亮姑娘。”
　　苗苑正巧端了咖啡和巧克力過來，壹眼看到了，噫了壹聲，滿臉溫柔的驚喜。
　　陸臻調戲小朋友：“可愛吧！”
　　苗苑猛點頭：“它叫什麽名字？”
　　陸臻壹楞，轉頭去問陳默：“打算起個什麽名？”
　　陳默想了想，不自覺抿起嘴角來笑：“侯爺。”
　　陸臻差點就把咖啡給噴了出來：“妳小心他過來揍妳！”
　　“他不敢。”陳默慢吞吞地：“他也就敢打打妳。”
　　陸臻望天磨牙，心想，妳等著！
　　於是陸臻撇著嘴萬般遺憾似的抱怨：“哎，我本來還指著妳這只狗叫馬路呢？”
　　陳默莫名其妙。
　　陸臻忽然就樂了起來，笑得像花兒似的：“因為我打算管這丫頭叫明明啊！”*
　　陳默仍舊茫然，倒是苗苑壹下子笑了出來，陸臻如獲至寶：“妳看看，沒文化了吧，人家小姑娘都比妳懂。”
　　“可是，這倆不是壹窩生的嗎？”苗苑犯愁：“那亂倫吶。”
　　陸臻登時傻了眼，陳默不明所以，可是仍然笑倒，苗苑被陳默那抿起嘴角的樣子萌得心頭小鹿亂撞。
　　陳默看到陸臻從口袋裏把煙拿出來撥拉，猶豫不決的看著他，似言又止的樣子，於是意外：“什麽時候開始抽的，有癮了？”
　　陸臻笑得有些勉強：“早有了，妳沒發現罷了，離開了就是有點想，能沾沾味道也好。”
　　陳默頓時就惆悵了，擺了擺手，說：“妳抽吧。”
　　陸臻笑：“那妳的眼睛？”
　　“無所謂，現在也沒那麽講究了。”
　　兩個大老爺們坐在壹起回首往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讓咬牙與切齒逆流成河，這種場面怎麽著都有點膩歪，可是如果妳真的當過兵，那就會知道老戰友相見是個什麽感覺，埋汰著，抱怨著，感慨著，懷念的。
　　熱辣辣的壹杯，苦辣酸甜的刺激。
　　陸臻揮了揮手，又活絡了：“兄弟，聽說轉正了。”
　　“啊！”陳默不太關心這個。
　　“那就好，那就好，就是可惜了楷哥，壹世隊副。”
　　“那不是有隊長嘛！”
　　“就是啊，”陸臻壹拍大腿：“夏明朗那小子，占著茅坑不放，到妳那時候就更惡劣了，占兩個茅坑不放。”
　　陳默探身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什麽，我爹現在身體不好，離他近點，我安心。”
　　“也對！”陸臻眼珠子壹轉，笑出兩排漂亮的小白牙：“那什麽，地主之誼，咱倆今天不醉不歸。”
　　“妳要我不醉不歸還不容易嗎？”陳默無奈。
　　苗苑送了蛋糕上去，意外地看著陳默生鮮活色地拍桌子，眉梢揚起，好像是生氣了，其實是在笑。
　　“小姑娘，妳偏心哈，為什麽我沒有？”陸臻拉著苗苑打趣。
　　“這個……他點的是套餐，您要加壹份嗎？”
　　陸臻眉開眼笑：“好啊好啊！”
　　苗苑從冷藏櫃裏給陸臻拿了壹份出來。
　　“妳原來喜歡吃甜食啊！”陸臻攪著自己的蛋糕，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看著陳默。
　　“挺好的啊！”陳默對自己的品味並沒有太明確的認知，確切地說，他不太關心這個，覺得好吃就吃，不好吃就不吃。
　　“就這，就挺好了啊！”陸臻嫌棄地壹扔叉子：“還不如基地食堂呢。”
　　陳默沈默地把最後壹口放進嘴裏，慢慢咀嚼，忽然明白這家夥其實比自己更舍不得離開那個地方。
　　苗苑覺得那個下午那角落裏壹直有陽光在，金黃色毛茸茸的壹團，飄飄乎乎的，細軟而溫暖。年輕的陸軍中校與同樣年輕的武警少校面對面坐在壹起，臉上揚著笑，眼中閃著光，青春正好，壯懷激蕩。壹個笑起來很燦爛，幾乎看不清眉眼似的，只有壹雙眼睛閃閃發亮。另壹個只會把嘴角抿起壹點點，可是苗苑卻覺得他的快樂並不會更少壹點。
　　陸臻悄悄拉陳默的衣角：“哎，發現了嗎？那姑娘為什麽總看妳？”
　　陳默想了想：“大概是看妳蛋糕沒吃完吧！”
　　陸臻略壹歪頭，把剩下的蛋糕全部填進自己嘴裏。
　　“晚上得請我去吃好的啊！”
　　“行！”陳默看天色不早，收拾著東西起身：“要吃什麽隨便。”
　　“那我住哪兒？我告訴妳啊，五星級起步，軍區招待所我可是住膩了啊！”陸臻笑瞇瞇的。
　　“行！”陳默異常幹脆。
　　陸臻出門的時候又註意到苗苑的視線，他於是轉身擺擺手：“拜拜，小姑娘。”
　　陳默便隨著他微微向苗苑點了壹下頭，算是告別。
　　苗苑臉上壹紅，覺得耳朵尖上都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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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1：富貴是壹只可蒙犬，陸臻買的，是發財的媳婦，當然發財也是壹只可蒙犬。
　　註2：馬路和明明，是壹本話劇《戀愛的犀牛》裏的男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