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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天堂太遠·人間正好 by 桔子樹

2018-11-16 15:28

  巷子裏來來往往的人壹下子多起來,穿著各種各樣制服的人來回奔走,苗苑他們被擠到了墻邊去,她木然地看著前面壹個個人影像紙片兒似的晃來晃去,救護車開進來停在巷子口上,幾個神色驚惶的男女被警察簇擁著送到救護車上,當然,也有些是被擡出來的。
  苗苑聽到身邊有兩個便衣在抽著煙說話。
  “就那個,就那家夥?”
  “對對,就那個,看到沒?第二個擡出來的,壹槍爆頭,稀碎,帥!”
  “真功夫……剛看到特警那邊,那臉色,嘿,傻了吧!”
  “人家那出身就不壹樣,聽說是在西邊呆過的,五年……”那人頓了頓,做了個刀切的手勢:“兩百多個。”
  “吹吧……唬小孩呢?”另外那人明顯不信。
  “哎,妳別不信啊,就給他去個零那也是人命吶!”
  苗苑不自覺轉過頭去看,第二個擡出來的,剛好從她面前經過,單架上血跡斑斑,腦漿迸裂……
  苗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扶著墻吐得天昏地暗。
  壹毛二跟著清場的武警走過來,隋波連忙拽住他追問:“三排長,裏面怎麽回事兒?”
  三排長興奮得聲音都有點抖:“妳們不知道,咱們隊長,無敵了我跟妳說,公安那邊派了三個狙擊手,楞是不敢開槍,人家那瘋子能等妳麽?都狗急跳墻了。然後,然後咱們隊長過去,借人家狙擊手的槍瞄了瞄,當場,連個咯噔都不帶打的,就說沒問題。公安特警那個秦隊,當場就傻了,說陳隊長妳不要玩笑。咱隊長那表情,妳們是沒看到,那叫壹個鎮定,說那把我的槍拿過來,用自己的槍絕對沒問題。然後我把槍送過去,十分鐘,最多就瞄了十分鐘,壹槍!隊長開完槍就站起來了,連看都不帶多看壹眼的,說沒問題了,妳們過去吧!”
  隋波他們幾個小兵壹個個都流露出極度癡迷崇拜的神情,苗苑慘白著壹張臉把手機拽出來打電話,電話通了沒兩下又被按了。
  三排長見狀馬上過來解釋說:“隊長剛剛讓公安那邊拉走了,估計還有點什麽事要處理,嫂子妳別急,要不跟我們壹起回隊裏,隊長辦完事壹準得回來。”
  苗苑腦子裏壹片空白,就想見陳默,現在誰給她壹個準話,她就會跟誰走,迷迷糊糊的就坐上武警的車給壹起拉回了駐地。等到了門口她才醒悟了些,堅持不肯到裏面去等,寧願在哨兵崗亭裏呆著,沒什麽別的理由,她就是想早點看到陳默,如果陳默回來還有別的事要幹呢?他壹準就去忙別的去了,她得在大門口堵他。
  苗苑坐在哨兵室裏,手指僵硬地給陳默發了壹條短信:什麽時候回來,我在妳駐地門口。
  過了好壹會兒才有消息回復,苗苑激動得手指發抖,點開之後長長地松了口氣。
  陳默說:馬上。
  死狗男人也有死狗男人的優點,比如說,他們從來不說謊,他們從來不敷衍,所以當陳默說馬上,那匹馬總是跑得特別快,壹會兒就上來了。沒過幾分鐘苗苑就看著壹輛警車閃著燈從街口開過來。陳默提槍下車,跟前面駕駛座的人揮手致意,還沒來得及轉身,苗苑已經沖過來抱住了他。
  陳默被她撞得壹楞,張開手,緩了壹下才放到她頭發上,壹下壹下緩慢地撫著:“怎麽了?沒事兒,啊……”
  陳默心想,她大概是嚇壞了,忽然發現自己的男朋友是個劊子手,是個拿槍的人,手上染著血,甚至剛剛才殺過壹個人,她應該是嚇壞了。
  身後的警車發出響亮的喇叭聲,警官先生搖下車窗沖著他戲謔地笑。
  陳默壹腳踹在車門上,發出沈重的響聲。
  苗苑擡起頭來看他,眼眶裏含了淚,晶光閃爍,單純而無辜。陳默安靜地幫她擦了擦臉,苗苑按住他的手。
  “陳默……”苗苑壹眨不眨地盯著他。
  “怎麽了?那個,有什麽事我們……”陳默覺得有點難堪,該死的公安還賴在旁邊看好戲不肯走,大門口的哨兵已經止不住地拿眼睛瞄了過來。
  “陳默,我覺得,我就是覺得……妳現在想吃什麽,給妳做。”苗苑忽然順過了思維。
  啊?!陳默莫名其妙。
  “我剛剛看到那個……那個人了,太惡心了,妳壹定難受死了,那幫公安局的怎麽這麽沒用啊,我納稅養他們連個槍都不會開,還要妳……”苗苑思路轉回來,馬上憤憤然說個不停,陳默聽到身後壹陣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看好戲的警官先生已經黯然而去。
  “陳默,妳想吃什麽嗎?我剛剛買到壹種特別好的奶酪,我可以給妳烤巧克力蛋糕吃,我們去吃點好東西……然後就好了,妳別害怕……”苗苑發現陳默壹直不說話,慢慢地放低了聲音:“陳默,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沒有。”
  陳默低頭看著這姑娘皺著眉喋喋不休,她對他說,陳默妳別害怕,多荒唐的壹件事,讓他怔楞著轉不過神。
  她在可憐他,她說我都惡心死了妳壹定更難受,她說那些人怎麽這麽沒用啊,居然還要妳去,她真心氣憤,心疼憐憫。陳默輕輕咳了壹聲,這是陌生的情緒,他從來沒有遭遇過,這讓他不知所措。
  苗苑馬上驚覺:“陳默,妳冷嗎?”
  “跟我走!”陳默握住她的手,拉著苗苑往宿舍樓那邊走。
  這是個非常神奇的時刻,陳默在心裏想,他壹只手裏拿著槍,這支槍裏剛剛射出過壹發子彈要了壹個人的命,而另壹只手卻握著壹個女孩,單純而美好的,幹凈的,女孩子,在她的生命中可能從來沒有想象過殺戮與死亡。
  而他卻用兩只手把這兩者連到了壹起,壹些異常的情緒在心中翻湧,讓他有種急切的沖動想要做壹些事。
  苗苑被陳默拽著走,陳默走得很急,她幾乎追不上,可是手指被陳默緊緊地攥在掌心的感覺是安穩的,她跟著他奔跑起來。陳默在走進宿舍大樓的瞬間用壹只手攬住了苗苑,呼吸熱熱地打在她耳畔。
  他說:“我想抱抱妳。”
  苗苑震驚地轉過頭,張口結舌。
  “行嗎?”陳默盯著她的眼睛。
  苗苑忽然覺得整個人都暈了,腦子裏壹片空白,結結巴巴地說道:“陳,陳默,妳不覺得,這太,太快了點嗎?”
  “不行嗎?”
  神誌!神誌!!
  苗苑在強迫自己清醒點,可是腳上在發軟,胸口蠢蠢欲動,陳默專註的眼神好像能生吞了她,苗苑虛弱地點了點頭:“可以。”
  陳默把她攔腰抱了起來,苗苑嚇得差點叫出聲,雙手抱住了陳默的脖子。
  柔軟的,溫熱的,輕微發抖的身體,擁在懷裏,像壹只鴿子,又或者,另壹個心臟……
  走到門口,陳默拿鑰匙開鎖,擡腳踢開門,苗苑的腳尖剛著地又被他撈了回來,抱在懷中親吻,壹遍又壹遍,反反復復。
  沒有什麽理由,沒有什麽原因,仿佛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事可幹,嘴唇還是冰涼的,於是口腔裏更顯得火熱,陳默的舌尖鉆進去,靈活而有力,糾纏輾轉,苗苑跟不上他,脫力地掙紮,而後順從,連靈魂都被吸走。
  有很多的回憶都在閃,而嘴唇和舌尖傳來溫熱綿軟的觸感,帶著巧克力的香味,甜蜜無比。
  陳默莫名地想起他第壹次的實戰任務,走私販軍火的壹群人,反抗起來比壹般人要厲害得多,陳默不知道他是走運還是背氣,他被安排在邊角,可是對方被打散了,全湧到他這邊想逃命。
  他壹次打光了壹個狙擊彈夾,初次經歷的新人回去了之後多少都有點反應,有人失眠,有人嘔吐,有人暴躁不安,只有他最平靜,鄭楷問他有什麽感覺,陳默說我不知道,我應該要怎麽樣?
  從那時起,夏明朗就說他心冷手黑,目的明確,天生就幹這壹行的料。
  偶爾回想起來,陳默發現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壹向都比別人晚熟,情緒鈍感,卻更克制忍耐,因為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應該的,所以唯有保持冷靜,冷眼旁觀。於是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陳默,妳怕不怕?
  陳默,妳怕不怕?
  有人在為妳心疼,有人不再當妳是武器,有人不再把這當成是妳理所當然的工作。
  她說,我給妳做點好吃的吧,然後,妳壹定會好點兒。
  美好的食物,溫暖的懷抱,我們的生命還需要什麽別的嗎?
  舌尖碾過光潤的嘴唇,卷起柔軟的舌頭用力吮吸,他聽到她嗚咽的細微呻吟。
  真想把妳就這麽吃掉。
  陳默模糊地想著。
  苗苑完全頭重腳輕,腦子裏缺氧得厲害,她呼吸急促,臉紅心跳,陳默放開她的時候自己也覺得暈眩,他壹手撐著墻,壹手把苗苑抱在懷中。
  那個嬌小的身體在瑟瑟地發著抖,房間裏沒開暖氣,屋子裏冷得堅硬,激情退去後的低溫更讓人難耐,陳默把暖氣開到了最大,貼著墻坐到地板上,他拉開大衣把苗苑包了進去。
  苗苑慢慢回過神,眼神水汪汪的,拉著他的衣服低聲說:“陳默……”
  陳默豎起壹根手指按在她嘴唇上。
  安靜,別說話,什麽都別再說。
  語言是我所不擅長的,我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要說什麽,不應該說什麽,我現在不想說話。
  陳默把苗苑的腦袋按到自己胸口,拉嚴衣角抱緊她。
  “乖,再讓我抱壹會。”陳默說。
  苗苑眨了眨眼,伸出手在衣服底下抱住陳默。
  陳默閉上眼,眼前劃過壹道血光。可能真的是老了,以前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就能忘記剛才那張破碎的臉,可是現在,他已經想了第三次。又或者是因為壹年多沒有真正開過槍了,他已經開始不習慣。
  苗苑安靜地靠在他懷裏,像壹只靜憩的貓,胸口貼得很近,他可以感覺到她心跳的頻率,很熱鬧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這是個缺乏鍛煉的懶惰的小家夥。
  暖氣片在盡職地工作著,房間裏的溫度漸漸升高,苗苑的臉上暈開了血色,像壹個糖分充足的蘋果。
  “陳默?”她不安分地動了動,把臉揚起來。
  “怎麽了?”陳默把手臂繞過她的脖子,挑高她的下巴親吻,陳默發現他很喜歡幹這件事,剛好,這也是他獨有的權利和義務,他對此很滿意。
  “唔……”苗苑被他糾纏了壹會兒,狼狽地掙脫,她臉若紅霞目光閃爍:“陳默,妳不是,妳不是說,妳……”
  “怎麽了?”陳默用手背蹭她的臉,看到外面的天色已黑才反應過來:“妳餓了嗎?要不要帶妳出去吃飯?”
  呃??!!
  苗苑傻楞楞的看著他。
  “妳,妳不是說妳要……要抱我嗎?”苗苑壹時轉不過神。
  “我不是壹直抱著妳嗎?”陳默笑著親親她的鼻子:“傻了啊,我把妳弄傻了?”
  “不是……”苗苑錯愕:“妳是真不知道,還是……”
  子啊!請快點把我帶走吧!天哪,我沒臉活下去了!苗苑臉上噌的壹下飈到血紅,陳默捧著她的臉,困惑不已:“妳怎麽了?很熱嗎?”
  嗚……
  苗苑壹頭紮進陳默懷裏,天哪,地啊,我怎麽會犯這種錯誤,迎風流淚,如夢似幻,風中零亂了我都!!
  “怎麽了,怎麽了?”陳默把手指插到她頭發裏慢慢地順著。
  “沒什麽!”苗苑悲切地強裝鎮定。
  “怎麽?”
  “沒什麽,壹點誤會。”
  “我要抱妳有什麽好誤會的?”
  苗苑兩眼壹黑,馬上聰明地轉了壹個話題:“陳默,我餓了。”
  陳默果然中計:“嗯,妳想吃點什麽?”
  “我想吃樊記的肉夾饃。”
  陳默無奈地望天,說:“妳可不可以有點追求?”
  苗苑羞澀:“其實我主要是想喝他們家的黃桂稠酒。”
  陳默警惕地看著她。
  “妳陪我壹起喝好不好?”苗苑試圖用拋媚眼的方式誘惑。
  “不行。”陳默堅定不移地拒絕。
  “就喝壹口,那東西其實沒什麽酒氣的。”苗苑不拋棄不放棄。
  “看我暈過去很好玩嗎?”陳默故意瞪她。
  苗苑低頭對手指,半晌,不要命地點個頭:“嗯!”
  “這樣啊!”陳默抱著苗苑站起來,看著她笑笑:“就不給妳玩。”
  苗苑眨巴眨巴眼睛,楞了半天,他他他,陳默他……他居然調戲她??
  陳默還了槍,帶苗苑出門覓食,到最後樊記肉夾饃買了,黃桂稠酒也買了,當然陳默還是堅持了原則沒有喝,不過當然還不止這些,他們又開車去壹真樓吃了小炒泡饃。苗苑驚嘆於陳默無底洞似的食量,陳默淡定地咳嗽壹聲,心想今時早就不如往日了。
  於是,壹場單方面的冷戰,在另壹個單方面都沒到感受到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停止了,苗苑回頭想想就覺得自己特傻,沒事自己繞自己,天蠶絲綁了壹層又壹層,作繭自縛,人家還渾然不當個事,人家其實,也就是沒拿妳這點脾氣當成個事。
  苗苑挽著陳默的手走在西安狹窄的小巷子裏,兩邊是紅火的生意人家,面食和烤肉的香味裏透出最真實平凡的幸福氣息。苗苑看到前面有人在排長隊,就興致勃勃地拖了陳默過去看,原來是老字號的臘羊肉店,苗苑突發奇想,說買回去給米陸做批薩,反正培根和臘肉不也是壹家親戚?陳默事不關己隨她去折騰,其實苗苑就是很十三點地喜歡跟陳默壹起排隊。
  有時候我們會發現,愛情真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她會讓時間變得很長又很短,讓人忽然很聰明又忽然間笨得不可理喻。
  愛情是忽然有那麽壹個人,他壹頭撞進來,把妳的心當成他家的老房子,他在裏面動手動腳,每壹下都牽著妳的心尖疼。從妳第壹次看著他的眼睛,妳就已確定自己逃不掉。
  他做什麽都是特別的,隨便說壹句話,妳聽來就好像是天籟,只要他對著妳笑,就好像這個世界都開滿了花,如果他不看妳,整個世界就失去了顏色。
  陳默那天晚上回去了之後,又從槍房裏把槍取了出來,他在黑暗中閉上眼,把槍拆散,壹個壹個零件撫摸過去,慢慢拼裝,冰冷的金屬觸到指尖的感覺異常的熟悉而安穩,那是與親吻完全不同的感覺,親吻是火熱的,慌亂的,焦躁的,貪婪而不知滿足……
  陳默有點害怕那個自己。
  陳默覺得這真是個奇怪的事,他把最危險的兇器當成安定的源泉,卻對最甜蜜的姑娘心懷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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