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癩皮方寶

　　此刻，在方寶面前唯壹站著的就是那幹瘦青年了。瞧著同伴們壹個個倒在地上，他頓時慌亂起來，向後退著，卻指著方寶道：“小子，別以為能打妳就厲害，告訴妳，我們是七哥的人，他手裏面有槍的兄弟都有幾百個，妳要是有種，就等著。”
　　方寶哪裏會和這些小毛賊較真，小小的教訓他們壹頓就算了，但“七哥”這兩個字傳入耳中，頓時想起，當年自己被趙永康派人捉到那個倉庫時，聽那些人的對話，重慶黑道上混得最好的似乎有兩個人，壹個就是經常幫趙永康的“判官”，而另壹個就叫做“七哥”，而且兩人為搶地盤是對立的。
　　就在這壹瞬間，方寶的大腦裏忽然蹦出了壹個過去從來沒有想過的念頭，趙永康做那些壞事。除了有白道的人包庇之外，更重要的是有黑道的人支撐，那個“判官”就專門派了壹個臉上長著黑斑的男子跟著趙永康，給自己打針，就是“判官”的人幹的，當年之仇，“判官”無疑也要算上壹份，而且就算找到趙永康頭上，也繞不開此人，而那樣的黑道老大，絕對是不簡單的，他單槍匹馬無法對付，倒不如進入這“七哥”的團夥，利用他的勢力去打擊“判官”，去壹步壹步的實現自己的目標。
　　壹念至此，他的態度就和藹可親了，道：“哦，妳們是七哥的人，我倒是聽說過他的大名，而且很是仰慕，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當下我出手重了些，各位兄弟多多原諒。”
　　他壹邊說著，壹邊就走了過去。拉起了倒在地上的那四人，甚至把兵器都各自遞到了他們的手上。
　　想不到自己壹報出“七哥”的名頭對方就軟了，幹瘦青年的神情立刻從驚慌變成了得意，但也不敢找方寶作對，便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妳知道七哥的厲害就行了，過去的事情我們也不和妳計較，妳走吧。”
　　誰知方寶卻沒有舉步，而是搖了搖頭，然後朝著幾人拱了拱手道：“幾位兄弟，我有事情想求妳們。”
　　那幹瘦青年道：“什麽事？”
　　方寶知道這些人是最底層的小人物，當然不會說想馬上見“七哥”，而是笑呵呵道：“我才從鄉下來重慶，但壹直沒有找到工作，想跟著大家混錢吃，不知道可不可以？”
　　想不到方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五名青年面面相覷了壹陣，那幹瘦青年第壹個面露喜色，連連點頭道：“可以，當然可以。兄弟，妳身手不錯，是個人才啊，我們就是因為沒妳這樣能打的，才被黑胖那壹夥人趕到街上來了，火車站和汽車站的生意都被他們占著，我帶妳去見老大，他準能收下妳，今後妳就跟著我們幹，算妳壹份，我們就叫做菜園壩六虎了。”
　　這五只虎弱得讓人暗笑，但方寶只想接近“七哥”，利用他的勢力對付“判官”以及趙永康，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妳們的老大在什麽地方？”
　　幹瘦青年應該是五人中的發言人，臉皮倒是厚，立刻過來把著他的肩道：“跟著我們走就是，對了，兄弟，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妳叫什麽名字？”
　　這和緬甸不壹樣，要和這些人接觸，出去遇到警察經常要出示身份證，自然沒有必要隱瞞，當下方寶便道：“方寶。”
　　幹瘦青年點頭道：“方寶，這名字挺土的，不過好記，我叫孫百祥，別人都叫我‘自摸’。”
　　說到這裏。他對著另外四人道：“方寶要成我們的兄弟了，妳們都說說自己。”
　　瘦高白凈的眼鏡青年立刻道：“我叫袁家國，別人都叫我‘獵刀’。”
　　想到這袁家國剛才舞動著匕首不敢上的情景，方寶又是壹陣暗笑，但向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接下來，是另外三個拿著鐵棒的青年自我介紹，壹人身高差不多壹米八，看起來五大三粗，頗是孔武有力，而且名字就叫做孔武，綽號叫做孔老大。另壹個年紀和他差不多，雖然略矮壹些，但也有壹米七八左右，名字叫孔文，與孔武是親兄弟，小他兩歲，綽號叫做孔老二。
　　而最後壹人，則染著紫發長發，戴著耳釘，面目白皙，甚是秀氣，有些像女人。名字叫做謝子華，由於長像妹氣，大家都叫他“假妹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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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話，回到了剛才遇到方寶的街道上，大家收拾了地攤上的東西，就順著街道向東走，然後進了壹片舊樓區，左拐右拐之後，到了壹條小街上。
　　這條小街雖然有些破舊了，不過重慶的居住密集，這裏無疑是居民們娛樂休閑聚集之處。此刻雖然是晚上，但卻好生的熱鬧，除了壹些經常服裝鞋子或食品的小店，最多的卻是小吃攤，美容美發店，麻將館，人聲鼎沸，充滿了生氣。
　　五人帶著方寶走到了壹家麻將館，“自摸”孫百祥在外面喊了壹聲：“老大，出來，有事找。”
　　他喊了之後，過了壹陣才見到麻將館裏走出壹個叼著煙，穿著西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來，壹邊走，壹邊罵罵咧咧的道：“媽的，自摸，妳小子真是黴到頭，剛壹叫，老子就放了個杠上炮，贏的錢都輸了。”
　　方寶壹看這人，頓時又笑了，因為這個老大他也認識，正是那個故意遺失了皮箱的大老板模樣的人。
　　那中年男子顯然對方寶還有記憶力，看到他楞了楞，孫百祥立刻就過去湊在他的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壹陣。
　　聽著孫百祥的話，中年男子漸漸地露出了喜色，上下打量了方寶壹眼，道：“妳叫方寶吧，行啊，居然能和自摸他們五個人打成平手，要跟著我混飯吃，沒有問題，走，吃火鍋喝酒，大家認識認識。”
　　方寶壹聽。就知道孫百祥沒好意思把他們被自己打倒的事說出口，呵呵壹笑，就伸出了手。
　　然而，中年男子並沒有和他握手，而是壹張臂就極親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般摟住了方寶，帶著他走進了街道右側的壹家裝修還不錯，叫做“滴滴味”的火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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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著麻辣燙，吃著夜啤酒，方寶很快就和這些人熟了，知道這中年男子叫做劉啟強，也就是五人的老大，在這壹帶算是小有名氣，過去曾經在七哥手下最得力的幹將，有“鐵錘”之稱的馬老三手下混過，在這壹帶，當然就有名片了，然後收了孫百祥等小弟，而在五人中，“自摸”孫百祥與“假妹仔”謝子華都是鄉下人，沒落腳的地方浪跡街頭被劉啟強碰見收留的，而“獵刀”袁家國與孔老大孔老二兄弟則是附近的居民，看著跟著劉啟強能夠在這壹帶威風，然後可以混飯混酒喝，就跟著他了。
　　三個小時之後，已經是淩晨壹點，七個人才醉矄矄的出了火鍋館，孔家兄弟和袁家國回家去了，而方寶就跟著劉啟強，孫百祥，謝子華三人順著小街往前走了差不多兩百米，進了壹幢不知有多久年頭，外墻都斑駁了的舊樓。
　　樓裏的路燈壞了沒人修，漆黑的壹片，用打火機照著上了三樓，劉啟強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並按開了門內的燈，方寶走進去壹瞧，卻見這是壹間兩室壹廳的老式房屋，客廳裏有沙發與彩電，不過屋子壹片淩亂，顯然住在裏面人沒有隨時保持清潔的習慣。
　　在火鍋館裏，看得出來劉啟強是很好酒的，不過他的酒量似乎並不怎麽好，走路已經歪歪斜斜了，只說了壹聲：“自摸，妳把方寶安排好，我睡了。”就進了其中的壹間屋子，臉腳自然是不會洗了。
　　孫百祥和謝子華拉著方寶進了另壹間屋，卻見甚是狹窄，但就像是他在學校食堂的宿舍壹樣，安著兩張高低的鐵床，下面都有床鋪，不用說是孫百祥和謝子華的床，而兩人上面都空著，還可以住人。
　　對於這些小混混來說，最服的當然是能打的人，孫百祥對方寶相當的親熱巴結，去劉啟強的房間找到被褥在自己的上鋪給他鋪好了床，就讓他去睡覺。
　　……
　　到了第二天，屋子裏所有的人都睡到午後才醒，穿好衣服到了客廳之後，沒人弄飯，孫百祥去打了壹個電話，沒壹會兒，就有人送快餐上來了。
　　吃完飯，劉啟強再次打量著方寶，然後對孫百祥道：“自摸，從今天起，方寶就算是我們的人了，妳把我的規矩說壹遍，讓他記住。”
　　孫百祥點了點頭，便對方寶道：“我們老大是壹個有原則的人，他的規矩是不許人破壞的，妳好好聽著。”
　　聽著方寶“嗯”了壹聲，他便道：“第壹條，聽老大的話，賺的錢不許私吞。第二條，做兄弟要講義氣，不許做出賣兄弟的事。第三條，別他媽的認為自己是混混就拽，要親善左鄰右舍，不許在本街偷雞摸狗，看見老人過馬路要攙扶過去，看見小孩子摔倒要扶起來，要做有素質的混混。”
　　開始的兩條，方寶聽著還沒有什麽，但聽到最後壹條，頓時笑了起來，不過覺得這條規矩訂得倒還挺人性化。
　　孫百祥望著方寶道：“還有壹條最重要的，兄弟泡妞要是被打了，必須為兄弟出頭找回面子。”
　　謝子華壹聽，就湊在方寶耳邊道：“別聽自摸的，這壹條是他亂說，他做人的原則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為美女插兄弟兩刀。為他泡妞，我們已經幫他打了不少架了。”
　　孫百祥頓時瞪大了眼睛，道：“假妹仔，妳敢說我的壞話，小心我把妳雞奸了。”
　　謝子華頓時壹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上道：“好啊，妳來，老子把妳的小雞雞扯下來塞到妳的B嘴裏去。”
　　瞧著手下打鬧，孫百祥呵呵的笑著，對方寶道：“對了，方寶，我們這裏的人都有綽號，妳有沒有，聽說妳挺能打，要不要我給妳取個威風的。”
　　方寶聞言，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而且從群豺中浴血救過自己，結果在山洞裏犧牲了的野狗癩皮，他決定紀念這位忠誠的好朋友，便道：“我有綽號，叫做癩皮。”
　　劉啟強聽了，搖頭喃喃道：“癩皮，癩皮，好像不怎麽威風啊。”
　　方寶微微壹笑道：“是不怎麽威風，不過我會讓很多人都知道。”
　　他的話充滿自信，實在和孫百祥他們不壹樣，劉啟強立刻拍起他的肩膀道：“好，好，我喜歡有信心的年輕人，妳今後就叫癩皮，是菜園壩六虎之壹了，反正自摸他們的綽號也不好聽。”
　　……
　　就這樣，方寶和這群小混混生活在了壹起，並且更進壹步的了解了這些人。
　　劉啟強原來是壹個老牌國營企業的工人，十年前下崗，壹直沒有找到固定的工作，老婆受不了苦，就帶著孩子嫁給了另外的男人，他壹氣之下就動起了歪腦筋，去偷了壹身交警服攔車罰駕駛員的錢，結果沒多久就被發現抓捕判了壹年半的刑，不過在獄中認識了七哥的得力手下“鐵錘”，出來後跟了他壹段時間，但後來“鐵錘”見他沒什麽本領，就沒用他了，他便到家裏，打著“鐵錘”的名頭收了壹幫小弟，在菜園壩壹帶混飯吃，不過由於沒什麽領導才能，小弟們就越來越少，只有孫百祥他們五個了，而且好的地方都被別人占去了，他們活動賺錢的範圍也愈發小了，偶爾招搖撞騙成功的幾率也不大，平常只能勉強過生活。在五名小弟之中，孫百祥是最滑頭的壹個，他這個“自摸”的綽號倒不是從麻壇中得來的，而是人長得對不起觀眾，又沒有什麽錢，只有經常通過毛片與五指姑娘交往，故有此名。而假妹仔謝子華和方寶壹樣，也是從偏遠的山區出來的，開始在城裏學美容美發，誰知當了三個月的學徒，因為長相秀氣，就被老板逼迫著去當了壹段時間的“少爺”，也就是俗稱的“鴨子”，忍受不了那些老女人對人格的踐踏與身體的蹂躪，就跑出來了，結果遇到了劉啟強收留了他，這人的語言不多，但性格還是有的。至於“獵刀”袁家國，家裏面條件其實不錯，父母都是公務員，不過他超愛上網打遊戲，耽擱了學業，連普通的大學都沒有考上，被父母狠罵了之後，幹脆破罐子破摔，和孫百祥他們混在了壹起，雖然常常背著壹把獵刀式的匕首，但膽子不大，到現在都還沒有真正的捅過壹個人。而孔家兄弟則是單親家庭，父親在他們小時候就和母親離異了，並且離開了這個城市從此下落不明，靠著母親幫飯館和外公外婆微薄的退休工資把他們拉扯大，孔老大在學校就好勇鬥狠，結果把弟弟也影響到了，壹起跟著劉啟強，除了是因為離家近之外，也是他頂著“鐵錘”的名頭，希望有壹天能夠去跟著真正有前途的老大混。
　　跟著這些人熟了，方寶也在看他們有什麽生財之道，壹個月之後，他就明白了，除了擺地攤和偶爾去詐騙那些才從農村出來沒有見識又貪財的鄉下人之外，他們還有壹條生存之路，那就是賒賬，平常的快餐以及吃火鍋聚餐的錢都是欠的，不過劉啟強對老街坊手下留情，沒有去欠他們的錢，而是針對壹些外地人開的館子，這些人要是不賒帳，塗屎澆糞，剪電斷水之類的各種小麻煩就會無窮無盡，還好的是這個居民聚集區甚是熱鬧，各個飯館的生意都算是不錯，而他們欠的錢也不多，老板們壹個月損失幾百元也就算了。
　　方寶問過了孫百祥，這才知道，常常聽說的什麽黑社會收保護費在壹般的商鋪是行不通的，不僅民憤大充滿了風險，這種費用只能在那些大型的娛樂場所去收取，不過這些娛樂場所幾乎都有黑白兩道的大哥罩著，像他們這種小混混，哪裏攏得了邊，只需要裏面的保安壹瞪眼，就要駭得乖乖的閃開了。
　　不過，在近段時間裏，方寶聽得最多的就是他們對壹夥人的埋怨，這夥人領頭的叫做黃躍，由於長得又黑有胖，因此綽號叫“黑胖”，手裏下有三十來個兄弟，而且個個年輕力壯，現在把菜園壩的火車站與汽車站都占了，誰要想進去賣東西，都需要給他們交“管理費”，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倒賣火車票，那可是壹筆油水很足的大業務，現在全由黃躍的人把持著，誰也插不進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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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寶要接近“七哥”，然後利用他的勢力去打擊“判官”，當然不會默默無聞的跟著這麽壹個沒用的老大，壹個月後，在他打聽好所有的壹切之後，這天早上壹起床，就徑直推開了劉啟強的房門，坐在他的床邊笑嘻嘻地道：“老大，我想跟妳商量壹個事。”
　　劉啟強打了大半夜的麻將才回來，壹般是中午才起床的，聽著他的聲音，連眼睛都不睜，朦朦朧朧的道：“什麽事，等我睡醒了再說吧。”
　　方寶和劉啟強熟了，知道此人雖然沒用，只是仗著“鐵錘”的名頭收些小弟維持生活，但還是壹個隨和的可愛型老大，便壹把掀開他的被子道：“我有個發財的路子，關系到我們菜園壩六虎的未來，妳聽不聽？”
　　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外面下著小雨，天氣還是很冷的，被子壹掀，劉啟強就卷起了身子，然後壹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把被子重新拉著蓋上，然後揮了揮手，打著呵欠道：“快點兒說，說完了就出去，我真是困得厲害了，媽的，昨晚手氣不好，輸了壹千，今天養足了精神，壹定要撈回來。”
　　面對著這個胸無大誌，只知道在麻壇裏廝混的老大，方寶心中暗笑，便道：“我在想，妳是不是去找黑胖談談，把汽車站和火車站的業務分給我們壹些，我們現在混得太差了，應該努力進取，發展自己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