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為什麽不要三十歲以上的老姑娘？”

　　艾慈笑笑道：“小的走光了，老的還有誰要？！”

　　劉沖氣得直翻白眼，因為艾慈說的是實話。

　　三個茶壺就好象鴨子似的，把五十多個姑娘統統集中在前院裏。

　　艾慈站在臺階上看，乖乖，可真齊全，還應了初來時那個茶壺說的話，什麽樣的花色都有。

　　唔！其中還有個獨眼鳳！

　　獨眼的姑娘在艾慈的眼中，還真令艾慈心痛，那麽個嬌模樣，怎麽會瞎壹只眼呢？

　　約莫著這獨眼姑娘頂多不會超過十五六，如果不是瞎了。絕不會輸給王家的姐妹。

　　招招手，艾慈把獨眼姑娘叫過來。

　　卻見壹個茶壺笑笑地迎上前，道：“小爺，妳真是有眼光，她還是個囫圇貨，還未曾……”抖手壹嘴巴，茶壺張口吐出了四顆牙，滾在地上爬不起來，但是他還不知道艾慈為什麽會打他。

　　“爺！妳……”

　　艾慈在燈下問：“姑娘，妳叫什麽名字？”

　　回答的聲音很柔，有如蟻鳴，但艾慈卻聽得清楚，那是兩個極不相稱的名字——“西施”。

　　艾慈心中明白，她不是真的叫西施，哪有獨眼西施？

　　艾慈笑笑道：“妳的眼腈……”

　　西施聞言，開始雙肩抖動著。她開始落淚了。她還看看壹邊的劉沖，她不開口了。她怕劉沖，怕再遭毒手。

　　艾慈問道：“妳是哪裏人？妳不會是本地人吧！”

　　那聲音又傳來。

　　聲音雖然不大、也很柔，但聽在艾慈的耳朵裏宛如在打雷。幾乎讓他站立不穩，有如地震般。

　　因為那獨眼西施道：“盂津南面的艾家棠。”

　　咬咬牙，艾慈道：“妳姓艾？”

　　西施道：“不，我媽娘家姓艾，我姓白。”

　　“小三！”

　　艾慈立刻想到勞克身旁的小三，他也是艾家集的人，也姓白，巧！他娘的，艾家集姓白的是外來戶，姓白的人家並不多，娘的，這些事有些玄，可得問壹向她是怎麽瞎了壹只眼的。艾慈翻閱著姑娘們的賣身契，問西施道：“妳可有賣身契？”

　　“有，為了埋葬我爹，才立下的。”

　　“說說看，妳的真名姓。”

　　“小娟，白小娟。”

　　艾慈壹張壹張看，嘴裏還念著，“白小娟……白小娟……唔！在這裏。”他抽出壹張賣身契，又仔細的看壹遍，道：“不錯，妳是艾家集的人。”

　　他將那張賣身契在掌中壹握，然後又把手掌攤開來，便見那張賣身契已成了壹堆粉末般，飄落壹地。

　　他看了看白小娟，道：“妳自由了，妳不再是怡紅院的西施，妳是白小娟，告訴我妳的眼睛是怎麽瞎的？”

　　白小娟跪在艾慈的面前，叩了三個響頭。

　　艾慈竟然忘了伸手攔，他瞪直了眼。

　　白小娟站起來，道：“眼睛是被熊大少爺用鞭於抽瞎的。”

　　艾慈眼往上瞪，仰天大笑嚇死人，那聲音有如夜鶯在長嗚，表情似發了瘋般。嚇得姑娘們忙後退。

　　因為實在是太可怕了！

　　艾慈突然止住了笑！人也變得卻冰山雪人般，字宇鏗鏘地道：“白姑娘，妳稍安匆躁，姓熊的歪種抽瞎了妳壹只眼，我叫他還妳壹對眼。”

　　他的話聲猶在，人已彈起三丈高，他把屋檐下的壹盞燈取下來。

　　他高聲地喊道：“姑娘們，這些全都是妳們的賣身契，且看我壹把火將它們全給燒了，妳們就自由了。

　　真爽快！他也不將紗罩取下，三把兩把便全燒光了。紗燈也被燒著了。

　　“哄”壹聲。

　　所有的女子壹哄而散，各自奔回了自己的屋裏，忙著收拾壹些東西，匆匆的奔出了恰紅院。

　　這件事立刻轟動了寶山城。

　　等到艾慈與白小娟走出了怡紅院消失不見，劉沖這才狂罵起來，“搶劫了，他奶奶的，快去報告東家呀！”

　　東家？當然是指住在寶山城東後街的熊家。

　　艾慈手拉著白小娟，只幾個轉彎，便消失不見了。

　　二人壹路摸到南街的王家父女開的小飯館。

　　這時，已快二更天了。

　　王掌櫃奔迎出來，笑笑地道：“小恩人，快快請後廳坐，酒席已擺好，正等著妳回來入席呢！”

　　王掌櫃發現艾慈的身後有壹位獨眼的姑娘，不由地怔了壹下，忙輕聲地問：“這位姑娘是……”艾慈笑了笑，道：“我的小同鄉，艾家集的人！”

　　王掌櫃呵呵壹笑，便領著二人往後院走。

　　後屋裏燈火通明。王家的，姐妹還在癡癡地等著。

　　艾慈帶著白小娟走了進去。

　　只見桌上放著四大件，卻用海碗盛著，象牙筷子白玉杯，壹把鶴嘴銀酒壺，好象把艾慈當成貴賓款待。

　　艾慈坐在首席上。

　　王家姑娘掀開了盛著的海碗。頃刻——

　　小屋子裏充滿子濃濃的香。

　　艾慈這時早就餓得慌啦！

　　王老頭斟酒，他介紹道：“我的大女兒，她叫小情，我的二女兒，她叫小雯，今日小俠救了我們父女，真不知要如何來感激妳才好，聊備薄酒，不成敬意，敬請笑納。”艾慈笑了笑，道：“王掌櫃，妳千萬別再叫小俠，妳們的這等酒席我先謝過，我這裏還有件急事得辦……”他指著壹旁坐的白小娟，又道：“今天也真巧，無意間救了我的小同鄉，我想暫時要她住在妳這裏，不過十天八天的，就會有人來接他。”

　　不等艾慈把話說完，王大小姐趕忙上前，款款地拉住白小娟，露出了關懷備至的樣子。

　　白小娟這時才知道，救自己的原來是小同鄉，也是孟津南面艾家集的人，她實在高興。於是——白小娟含淚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了。

　　原來當初賣身葬父到熊家是當丫環的，不料因為她頗具姿色而惹來熊大少的色心，但也卻抵死不從。幾次的拒絕後，惹惱了熊家大少爺，壹頓皮鞭的狂抽怒吼中，竟然把她的壹只眼睛給抽瞎了。

　　她在熊府養了三個月的傷，最後才被熊大少逼進怡紅院，但她瞎了壹只眼，所以沒有客人找她，因此她才保住了自己的貞節。

　　說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後，王家姐妹卻已淚流滿面了。

　　艾慈怒道：“不要說妳是我小同鄉，就算不相幹的人，壹旦我遇上，我照樣要包攬到底，白家妹子，妳看我去替妳討回公道吧！”

　　酒席真豐富，而且又是王家大姑娘的拿手佳作，艾慈哪裏曾吃過，直吃到二更才吃完。

　　白小姐留在王家後屋裏，自有王家姐妹來陪伴。

　　艾慈就睡在前廳裏。

　　十二

　　艾慈壹覺睡到四更天。

　　月已西移，寶山城就象個死城壹樣的靜。

　　艾慈緊壹緊衣衫，閃身出了王家店，攀過高墻，來到三丈高的城墻下，奮力壹躍，便登在城墻上。

　　艾慈看看月亮，稍辯壹下方向，寶山城並不大，有條河水自北流下來，河上隱約還有小舟靠岸旁。

　　艾慈心裏很明白，熊天剛是寶山城中標準的惡霸，他家住在寶山後街上，必然是壹所大宅院。而自己走在城墻上，很容易看得到，不必在巷子裏走冤枉路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