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出城的少年

　　周小年坐在荒廢了大半的城墻上，看著遠方漫起的煙塵。
　　腰間挎著壹把殺豬刀，穿著壹身狼皮裝束，神情顯得有些漠然。
　　他的手中翻轉著壹塊木質的令牌，令牌上的有些部位，已經被手指打磨的十分光滑，仿佛已經包漿。
　　“該死的荒人，沒用的宋人……！”周小年看了壹眼城墻下。
　　荒廢的城墻下，壹堆本來拆城運石的荒人，早已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荒人搶占了宋人的城池，卻要將之前打破的城墻重新的砌上。
　　砌墻需要大量的石塊與磚頭。
　　自然便將主意，打到了已經荒蕪的小城。
　　有人來小城暫住，周小年無所謂。
　　但是要拆城，先問過他手中的刀。
　　往西北方眺望遠方，視線穿過了戈壁荒漠，就能看到蔓延黑線般的綿延荒山。
　　那裏是曾經阻斷荒人南下腳步的天狼山脈。
　　起伏山巒高大雄壯，聳立在蒼穹之下，與戈壁、草原相互照映，顯得愈發的古老而又蒼涼。
　　然而，自從天柱撐天，元氣澆灌世界後，許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蠻人們飛快的成長，越過了天塹般的天狼山脈，開始大舉南下。
　　蠻人伯伯曾經說過，要帶周小年去天狼山脈的蠻人部落裏找個老婆。
　　蠻人與荒人是不同的。
　　蠻人是人，只是流落天狼山中，野蠻而居。
　　而荒人，自古便生活在這樣的蠻荒蒙昧之地。
　　現在整個天狼山都已經臣服在了荒人的鐵蹄之下，蠻人的部落不是被剿滅，就是徹底的臣服於荒人，成為了荒人麾下的敢死軍。
　　雖然間隔遙遠，只是在眺望，周小年卻也第壹次見識到，什麽是戰爭。
　　同時也突然感受到，個人的力量，在群體力量下的渺小。
　　天地廣闊，似乎還有很多東西，值得他去看看。
　　但是……他依舊舍不得離開。
　　哪怕他已經聽夠了戈壁灘上吹來的風聲，還有那在寂靜的夜裏，不斷蠱惑他的聲音。
　　噠噠噠！
　　壹陣馬蹄聲傳來。
　　年輕的馬賊，正騎著通體烏黑，唯有四蹄泛白的駿馬，往小城而來。
　　等到了小城門前，看到了城門口倒下的眾多荒人屍體，臉上露出了幾分焦急之色。
　　“荒人圈養了妖鷹，翺翔在九天之下。”
　　“周小年，妳已經闖了大禍了！”
　　“妳殺了荒人士兵，他們不會放過妳。”年輕的馬賊拿出壹個錢袋子，然後高高往周小年拋去。
　　“離開這裏吧！”
　　“去中原！去楚國，去那裏學習知識，學習真正的武學。”
　　“不要再輕易回到這個地方。”年輕的馬賊說道。
　　周小年沒有接錢袋子。
　　那對他來說沒有用。
　　如果他需要錢，他可以拿出不少來。
　　除了在小城裏尋到的那些‘遺產’，過往的商人，偶爾在城裏留宿，受到他的庇護，也會留下壹些貨物和錢財。
　　“我不會走的！”周小年固執的搖頭。
　　壹個人就是壹座城！
　　說不走！就是不走！
　　哪怕是心中對外面的世界，同樣也有著向往。
　　但也僅止於此。
　　年輕的馬賊看著周小年，很是生氣道：“妳不怕死？我還不想失去妳這個朋友。”
　　“我們也要走了！跟在荒人後面，入宋國劫掠壹番後，就會改頭換面，到楚國去生活。”
　　“以後我們就不做馬匪了，會做壹些正經生意，或許開鏢局是壹個不錯的主意。”
　　“周小年！妳的身手很好，可以跟著我們壹起去。”
　　年輕的馬匪抱著並不多的希望，發出了邀請。
　　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那祝妳們壹路順風！”周小年用貧瘠的口氣說道，仿佛已經開始不耐煩。
　　年輕的馬匪氣的直吐口水，將灌進嘴裏的沙子，全都吐出來，卻還是奈何不了周小年，只能說道：“那妳記得藏好自己，不要和大股的荒人隊伍碰面。”
　　“荒人與我們並不同種，我們殺戮是為了生存，而他們……生性兇殘貪婪，不會有懼怕與妥協。”
　　周小年問道：“有什麽不同？我看到過，除了膚色比我們黑很多，牙齒有些突出外，其實長的大抵相同。”
　　年輕馬匪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是聽大當家的和吳先生說的時候，順耳聽了壹些。”
　　“總之……妳要小心！”
　　說罷之後，年輕的馬匪拍著馬，轉身縱馬而去。
　　只是數天後，周小年卻見到了潰逃而回的壹名中年馬匪。
　　從這名中年馬匪的口中，周小年聽到了年輕馬匪的死訊。
　　他是為了救兩名孩子而死的！
　　馬匪們本來是尾隨荒人，入宋境跟著劫掠壹番。
　　只是入境之後，所見卻是滿目瘡痍，遍地枯骨。
　　荒人們不僅僅是如蝗蟲過境壹般，將所有的食物、財物卷走，甚至連人，都被就地砍殺吃掉，或是擄走留作儲備口糧。
　　所見所聞，不僅駭人聽聞，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那個年輕的馬匪，就是因為看不得兩名小童，將被荒人們下鍋煮了，所以才憤然出手。
　　只是他實力不濟，最終死在了荒人刀下。
　　同行的馬匪，甚至連他的屍體都沒有搶回來。
　　或許現在……那個年輕的馬匪，也已經進了某些荒人的肚皮。
　　周小年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情很難過，同時更生復雜。
　　他曾經以為他對誰都不會在乎。
　　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了，那個年輕的馬匪，應該是他的朋友……近乎唯壹的那種。
　　他再次體會到了當初疤臉大叔他們離開時的那種感覺。
　　他站在城墻上磨刀，然後壹邊磨刀，壹邊問這座城。
　　“如果我走了！妳會不會怨恨我？”
　　“如果我離開壹會，能不能等我回來？”
　　“我可不可以不走？”
　　最終，周小年仿佛聽到了這座城給他的回答。
　　“不行！”
　　然後他背上了包裹。
　　帶著刀和弓箭，還有青年馬匪送他的錢袋子。
　　城內所藏的金銀珠寶，他盡不屑壹顧。
　　少年意氣重，五嶽倒為輕。
　　因意氣守城，因意氣出城。
　　如此而已！
　　遠在武道山上，曹柘同樣看到了周小年的選擇。
　　等周小年走後，他掀起了龐大的風沙，將早已荒蕪的小城掩蓋，深深的沈入到了沙土之下。
　　“荒人！”
　　“該說魔人才對！”
　　“本就並非是正統意義上的人族，與羅剎海族類似。”
　　“雖說福禍無門，唯有自招。但是荒人野蠻，非良種也！”
　　隨後傳出壹令。
　　自今日起，武道山弟子……下山！
　　狩獵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