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九章 還神壹念間

　　那道人撇去壹眼，道：“這裏神異之力也自有數，只顯關鍵之所在，若非必要，無關緊要之人自然不會去多做呈觀了，那第壹幅圖，妳也不過是沾了為師的光罷了。”
　　小童睜大眼睛，郁悶道：“就連神異之力也是這麽勢利的嗎？”
　　道人言道：“徒兒妳也別覺得被看低了，這世上之理便是如此，妳若強，自有人來捧妳，取悅妳。妳若弱了，無人理會許還是好事，就怕是還來踩妳壹腳，恨不得讓妳萬世不得翻身才好，所以妳需得己身強且堅，不然被擊倒了也怨不得別人。”
　　小童諾諾應下，他又道：“老師說不同功行之人，所觀事物也是不同，那徒兒修煉了功法之後，是否所觀人觀物都非是眼下之所見了。”
　　道人道：“這是自然，譬如我觀凡人，處處破漏，渾身如散沙，不堪摧折，風吹即散，而觀入道之人，其身軀凝實內斂，有如泥坯，若得更進壹步，那觀去則如琉璃陶玉，能經水火罡風。
　　這也是為甚許多修道人不是視人為人之故，修道人功行再高，也是由凡人修煉得來，似那種只把目光往下看，用底下之人襯己高貴，全然不想頂上還有無上大道之人，未來成就也是有限，不配做我之同道。”
　　說話之間，師徒二人走出了通道，來到了壹處空蕩蕩的大廳之內。
　　小童看了眼，道：“老師，好像這裏什麽都沒有。”
　　道人卻道：“有，多得很。”他雙目壹睜，眸中忽有光芒射出，所照之處，四面八方皆是現出了壹道道光芒豎痕，其數足有成千上萬。
　　他很快註意到，看到了壹處光痕與其余光痕有著細微的差異，像是收攏之後未曾完全平復。
　　他目光盯上去，那壹處光痕緩緩撕開，裂開了壹道晃動不已，發出隆隆聲響的裂隙，口中道：“徒兒，妳先進去。”
　　小童哦了壹聲，小心走向裂隙，可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那幾幅畫上沒有自己，壹時不由變得口幹舌燥，心頭噗通噗通直跳。
　　可他還是遵照著囑咐走了過去，待他跨過那扇大門之後，才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壹個豐饒平原之上，這才松了壹口氣。
　　那道人這時也是穿渡了過來，而沒有了他的力量支撐，身後的裂隙之門自也是轟然合閉了起來。
　　小童張望了壹眼，註意到遠處的金宮，伸手壹指，興奮道：“老師，就在那裏。”
　　道人望見了壹處金宮，不過他卻是站著不動，道：“只是看到了，並不等於能達到那裏。”
　　小童若有所思道：“老師是指，這是虛幻麽？”
　　道人言道：“非是虛幻，而是去到那裏的方式並非妳所認知的慣常之法，這是壹個巧關，需得遵從壹定道理才能過去，如果強行去闖，就會被排擠去外。”
　　小童好奇問道：“以老師的法力，也不能破開麽？”
　　道人言道：“所謂無欲則剛，妳若無有所求，自可毫無顧忌的揮灑壹切，妳若有所求，那自當有所屈從，世上道理莫不是如此，除非妳之力量能夠壓倒世上壹切，那才能真的無有拘束。”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冷笑道：“不過眼前這等小伎倆，卻也算不得什麽。”他稍稍做了壹下推算，便知其中變化，伸手壹抓小童肩膀，下壹刻，就從原地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伊魯庫加已然帶著復神會二人站到了金宮之前。
　　復神會二人這才看清楚，這是壹座高可及天的梯形大臺，上面是墩柱支撐起來的宏大宮室，墩柱上面刻著不朽神明的詩篇，用被征服的神族的文字刻在了柱面之上。
　　這些文字和畫面經過了精心的排列，又用了各色寶石和絢麗的泛光油彩進行塗抹，但是風格十分統壹，故是並不顯淩亂，反是兼顧了美觀和華麗。
　　女子略帶迷醉之色走上去，撫摸著上面的雕琢出來的文字，贊嘆道：“傳說記載，在伊帕爾神宮最前面的是征服者大門，下來應該是征服走廊和巨人殿堂了。”
　　二人跟隨著伊魯庫加往裏走進去，他們看到了壹面面懸掛在那裏的寬大布幔，從殿頂壹直垂到地下，每壹面上都描繪出了壹頭頭兇惡的靈性生靈。
　　女子不由贊嘆道：“這是獵手旌旗，是用靈性生靈的皮毛編織出來的，能將旌旗懸掛在這裏的，都是最強大的靈性生靈。據說伊帕爾神族成年之後，都會用獵殺這種生靈來證明自己的武勇。”
　　這時三人走到了壹處長長的走廊之上，頓時有壹道光芒照耀出來，女子眼前壹亮，道：“征服走廊。”
　　可以見到，這個廊道當中是赤紅色的血道，而兩旁的壹座座石臺之上，則供奉著被征服的各個神族的神器和盔甲，這些東西在那裏綻放著熠熠光亮，讓人目眩神迷。
　　伊庫魯加這時張開雙臂，開口道：“伊帕爾崛起之後所有的榮光都在這裏了，這裏有所被覆滅的神族的過去，也唯有在這裏才能找到祂們的記載。
　　可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有朝壹日伊帕爾神族也被覆滅了，不知道覆滅者會用什麽方法來記載伊帕爾呢？”
　　男子在後面道：“偉大的伊爾，伊帕爾的輝煌將永遠延續。”
　　伊庫魯加卻是壹笑，道：“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強盛如伊帕爾也不會例外。”
　　他又笑了笑，“當年就是我因為認可這壹點，被父神和母神認為是惡。可現在要是沒有我，伊帕爾還能延續麽？”
　　走完了征服長廊，三人來到了伊帕爾神宮的主殿巨人大殿之內，這裏矗立著壹座座龐大的巨人石像。
　　女子知道，這裏每壹座都是參照了伊帕爾神族之中的勇士而塑造，可她點了下，卻意外發現只有二十來座，要知道這裏面可是包括了那些戰亡的伊帕爾神族的，這無疑說明伊帕爾族人數目比想象中還要少。
　　伊魯庫加這時持著劍矛，沿著最前方臺階走了上去，這裏壹左壹右呈列著兩個巨大的方石，望去線條平直，好像是整齊切割出來的。
　　而在方石前方，還有兩個高擡起來的祭壇，左右各是擺著兩只陶盤，裏面撒著五顏六色的花瓣和長青綠藤，還有壹金壹銀兩把匕首模樣的祭刀。
　　女子低聲道：“這是神王和神後的長眠之地。”
　　男子點了點頭。
　　據他們所知，伊帕爾的神王伊魯斯和神後伊切在前壹次大寂滅到來之前，就預料到了大寂滅會對自己造成影響，故是進入了神眠之地沈睡。
　　但是在大寂滅過去後，他們的親族因為畏懼他們的力量，卻並沒有依約將他們喚醒，以至於沈睡到如今。
　　伊庫魯加此時撥弄了壹下劍矛：“確切的說，這裏面只是他們的壹點神性烙印，他們的身軀早就在大寂滅中毀滅了，但他們的神性力量其實沈睡在神穹之外的伊摩安神樹之上，現在神樹已然倒塌不見了，要把他們喚回來，這就需要壹定的儀式。”
　　那男子道：“尊敬的伊爾，可需要我們做什麽麽？”
　　伊庫魯加不明意味的笑了笑，道：“放心吧，會用到妳們的。”
　　他走上前，站在了兩個方石的中間，隨後將劍矛放到壹邊，而後將頭盔取下抱在懷裏，半跪了下來。
　　他將壹只手隔在膝上，低著頭道：“伊魯斯，伊切，我在伊帕爾神宮之中呼喚妳們，呼喚妳們醒來……
　　伊帕爾的榮光需要妳們重新塑就，伊帕爾的傳承需要妳們再度延續，我已是帶來了合適的祭品，望妳們能聽到我呼喊，回應我的祈儀。”
　　復神會二人本來也是跟著他壹起跪了下來，並且和他壹起在那裏喃喃低語著，可是聽到他這句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祭品？
　　什麽祭品？
　　這時候他們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震驚之余就想要抽身離開，可卻驚駭發現自己身軀已然動彈不了。
　　男子艱難擡起頭，望向前方，問道：“為什麽？”
　　伊庫魯加將劍矛重新拿在了手上，他背對著二人站了起來，再轉過身，微笑道：“我給妳們好處，自然也是需要妳們回報的啊。
　　妳們來這裏的初衷，不就是為了喚醒神王和神後麽？既然如此，為此事奉獻不是讓妳們達成所願了麽？
　　男子心中惶恐不已，不怪他沒想到伊魯庫加會針對自己，在他想來，就算要祭品，那也用不著用他們兩個，去外面抓兩個不行麽？他們兩個留下來不是對這位更有用麽？
　　伊魯庫加似乎看到了心中所想，他面上露出柔和的微笑，道：“的確如此，妳們本來應該更有用，可是我的神性告訴我，時間來不及了，只好由妳們先來做奉獻了。”
　　他側過身，做了壹個請的手勢，而兩個人則發現，自己不受控制的走到了那祭壇之前。
　　他們絕望的看著自己拿起陶盤上的祭刀，對著自己胸膛剖下，再將跳動著的心臟輕柔取出，擺在了陶盤之上。他們此刻的表情虔誠而神聖，身上的白袍飄蕩著，點點血液有若鮮紅的花瓣，周圍更是響起了美妙歌聲，使得這個過程非但並不顯得血腥殘忍，反而有壹種華美而聖潔的儀式感。
　　伊庫魯加則是凝神看著上方，隨著那兩枚心臟漸漸放出光芒來，那兩塊方石之上就有壹條條金色的復雜線紋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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