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求存獻法功

　　守正宮廣臺之上，張禦和風道人對面而坐，當中展開壹道氣幕，裏面顯現的正是姜道人和妘蕞所在駐地的景象，看著二人此刻鬥了起來，他們並不覺任何意外。
　　姜、妘二人表面上雖然都是來自壹處，可是各自出身不同，道法不同，彼此又互不信任，且只講利己，不講禮義。
　　關鍵是元夏為了方便統禦這些人，非但沒有去進行約束，反而還去加倍縱容他們彼此的對抗和不信任，導致此輩內部罅隙極多，根本無可能合抱成壹團。
　　從燭午江的事就可以看出，其人根本不知道天夏就是最後壹個元夏所需覆滅的世域，但卻是寧願拼死壹搏，可見其內部矛盾已經到了難以撫平的程度了，也就是有元夏在上面壓著，強行捏合著他們，才是沒有因此散碎開來。
　　兩人這壹戰他們不打算插手，不論哪個最後存活下來，那都是沒有選擇余地了。
　　風道人對著立在壹邊的常旸言道：“常道友這次做得好。”
　　常旸忙道：“常某不敢居功，此也不過是借天夏之勢罷了，歸根到底是兩位本身是什麽樣的人，就決定了他們會有怎樣的作為。”
　　這是壹個分化相疑之策，妳明明知道天夏可能在裏面施展手段，也知道可能是為了分化瓦解他們，可妳就是忍不住會去多想，甚至產生對身邊之人的不信任。
　　最重要的是，常旸還給了他們壹條路，天夏並不見得是最終選擇，天夏若是不行了，他們還能再反投回去麽。有這個打底，他們自身底限自然就放得更低。
　　但從深層次看，其實就是元夏給的壓力太大，他們也不敢賭回去之後元夏會怎麽對待自己，特別是在事先已經出過問題的前提下。
　　兩人這壹場鬥戰足足持續了三天，由於周圍被混沌晦亂之氣所包裹，導致兩人都是無處可去，更沒有轉挪的余地，只能在這裏死鬥，而且他們既然動上了手，也不打算有任何留手。
　　到了第四日，道宮已是成了壹片殘破垮塌的廢墟，這裏的動靜終是沈寂了下來。
　　妘蕞身上道袍殘破，紅著眼睛自裏走了出來。這壹戰是他取得了勝利。不過也能看到，他耳朵上佩戴的兩個玉耳珰都是不見了影蹤。
　　他最終能勝，那因為此物乃是他祭煉的兩個代身，除了沒有自身智慧，需要受他本人操弄外，可以說與他有著壹般的本事，算得上是他原本宗門壓箱底的手段了。所以這壹戰，他幾乎就是用三條命來拼對方壹條命。
　　而姜道人其實也並沒有亡。
　　寄虛之境的修道人光論鬥戰之能，未必打得過未摘功果的修道人，但是寄虛之境在世身被打滅之後，還可以再度歸返。從長遠看，此等人其實永遠不會輸給尋常玄尊，只是短時間內是回不來罷了。
　　張禦和風道人看到是妘蕞存身下來，倒是認為這樣更好，因為寄虛修道人更為受到重視，選擇的機會也更多，反而妘蕞這樣的人，做下了這等事，那是絕對回不到過去了。
　　風道人對常旸道：“常道友，妳去處置此事吧。”
　　常旸稽首壹禮，他甩出壹道符箓，辟開壹條漩流通路，往裏走入進去，不多時，就在位於另壹端的壹駐地上站定。
　　妘蕞此時盤膝坐在原地，正自調息恢復身上的傷勢，察覺到動靜，睜目見到了他，自嘲道：“看來貴方壹直在關註著我們，眼下局面，正是貴方所需見到的吧？”
　　常旸嘆道：“妘道友，無論如何，妳也是活下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妳還有的選擇，妳比其余同道卻是運氣許多了，至少自己掙了壹條路出來，而其他人仍然沈浸在泥沼之中不得擺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爭殺中身死道消。”
　　妘蕞聞聽此言，不知為何，心裏卻是好受了壹些，不錯，這不是自己的選擇麽？在設法說服自己之後，他擡頭道：“常道友，我今後願意投奔天夏。”
　　常旸道：“天夏自然是願意接納妳的。”
　　妘蕞沈默片刻，忽然道：“道友知道，若是……”
　　常旸呵呵壹笑，道：“有些話常某並不會上報，不過天夏這裏與元夏不同，說不定到時候讓道友走，道友都未必會走了。”
　　妘蕞心裏松了口氣，不過對此話卻是不以為然。他道：“多謝道友了。”
　　常旸沒再多說什麽，道：“兩位廷執要見道友，請來吧。”
　　妘蕞勉強站了起來，跟著常旸走入了氣漩之中，在從另壹端出來之後，他頓覺壹股清冽氣息進入了自身軀體，飛快補潤著自身的軀體之中的傷勢，他不覺貪婪呼吸了幾口，同時看了眼四周，目中露出驚異之色，“這等界域……”
　　常旸道：“妘道友，這邊來。”
　　妘蕞跟著他走上了壹道向上的石階，到了頂臺之上，便見兩名修道人坐在那處，各是道袍飄拂，背後是湧湧雲海，氣光流布。其中壹人正是此前見過的風道人，而另壹人他看了壹眼，卻覺心神壹震，不自覺低下頭來。
　　風道人道：“妘道友，妳願意入我天夏？”
　　妘蕞深吸壹口氣，深深彎下腰，態度謙卑道：“妘某已無選擇，懇請貴方收留。”
　　風道人道：“妘道友，妳也是修道人，不妨站直說話，我天夏與元夏還是不同的。”
　　妘蕞擡頭看了他壹眼，遲疑了壹下，便慢慢站直了身軀。
　　風道人點了點頭，便開始向他問詢壹些問題，妘蕞這次無有隱瞞，將自己所知的都是無有保留的交代了出來。
　　風道人將他與所言燭午江先前所說的加以對照，發現並無任何不妥，便又點頭，道：“若讓妘道友妳設法拖長議談時日，元夏那裏多久才會有所反應？”
　　根據燭午江的交代，避劫丹丸最長可得延續兩載，當然元夏不會等待他們這麽久，他們每過壹段時日就要向元夏傳遞消息，以稟告當前情形，若是事機不見有所進展，元夏或許就會強行接手。
　　妘蕞道：“回稟兩位真人，如果要拖延，在下恐怕最多只能拖延半載。”
　　風道人意外道：“這麽短？”
　　妘蕞道：“因為我們只是第壹支使團，只是先壹步前來探路，順便勸誘貴方修道人歸附我等，但在後面，還有第二支，甚或第三支使團，那裏面或許是有元夏修道人的。”
　　風道人道：“哦？此前燭道友倒是並沒有說及這壹點。”
　　妘蕞道：“兩位真人，正是因為燭午江之事，我才知道此事。此事本就只有姜役知曉，他告知我，我們唯有尋到壹些收獲，彌補此前的過錯，才可能給後面元夏來人壹些交代。
　　但是此人具體多久會至，他沒有明言，在下推斷，應該是在半載之內，若是我們遲遲不給消息回去，可能還會更早。但也不壹定是這位元夏修道人親至，也有可能先派壹些人來問明情形，因為元夏修道人通常十分重視自己性命，不會輕易涉險，往往會用‘外身之術’代替自己行事……”
　　張禦聽到這裏，心中壹轉念，這外身之術他之前聽說起過，其和道化之世中天外六派修道人只用氣血之身為載乘元神與人動手的思路是相近的，只不過元夏的手段壹定是更為成熟了。
　　只是元夏修道人很少出手，燭午江自己就沒見過，所以他不好判斷此術到底是怎樣壹種情形。
　　他想了想，道：“妘副使，妳見過元夏修士出手麽？”
　　妘蕞搖頭道：“在下從未見過。元夏修道人動手的時候，從來不讓我們圍觀，最多只是告訴我們結果。”
　　風道人道：“此舉當是為了維持自身之神秘。”
　　張禦點首，對於元夏這般由元夏修道人絕對執掌上層的世域，如果壹直在其他修道人面前顯露手段，使得後者能夠經常看到其所用的道法，那就失去自身的神秘性了。
　　不過還有壹點他認為較為主要，那就是維持上下尊卑。
　　從燭午江提供的情形看。元夏上層和下層是區別較為明顯，下層不配與元夏上層處置同壹件事。
　　而且有了避劫丹丸，元夏表面上已經馴服了這些下層修道人，已然不需要再靠威懾手段來控制此輩了。
　　他想了想，道：“妘道友，妳對元夏的‘外身之術’了解多少？”
　　他本來只是試著壹問，妘蕞卻是回道：“此事在下卻是了解不少。”
　　風道人有些意外道：“這等事當是涉及元夏隱秘了吧，妘道友又是如何知曉的？”
　　妘蕞擡頭道：“因為元夏搜羅各外世道法功傳以為己用，這‘外身之術’元夏用了也無有多久，而在下門中之功法正是其‘外身之術’的主要來源之壹。”頓了下，他又言道：“在下願意將這門功法獻了出來。”說著，又對兩人重重壹揖。
　　張禦看了他壹眼，這位顯然對天夏如何對待自己仍不放心，畢竟燭午江是主動投誠的，而這位乃是半被逼迫的。
　　他考慮了壹下，道：“既然如此，此物我等收下了，妘道友妳可放心，我天夏自不會白拿妳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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