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正当守备军火库的营长连夜指挥战士们清点库存物资的时候，哨兵跑进来报告师长和参谋长已到门外，营长立刻跑步迎了出去。

　　简短的报告之后，李木生先围着库房转了一圈，习惯性地查看了一番库房周围的地形和警备情况，然后在营长的引领下走进库房。原来这是一个军需库，里面堆着满满的军需品。李木生在里面转了一圈，见包装上都打着洋字码，他清楚那一定都是美国货。他让参谋打开一包看看，没想到里面竟是崭新的纯毛军毯，参谋们惊异地瞪大眼睛，纷纷赞叹到：“真是好毯子呀！”接着他让撬开了几个箱子，里面吃的、喝的、用的无所不有。

　　也许是见到食物的缘故吧，他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接着就像害传染病一样，大家的肚子也此起披伏地咕噜起来。终于大家忍俊不禁地笑了，参谋长开玩笑说：“师长，你的肚子一声令下，我们的肚子立刻响应。咱们一天没吃饭了，人家美国佬不远万里送来这些好吃的，咱们可要给点面子噢。”

　　李木生也笑了，他说：“是呀，咱们不能守着吃的当饿死鬼。”

　　见师长同意了，参谋长对站在身后的营长说：“把你这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让我们尝尝。”

　　不一会儿，营长和几个战士拿来一堆军用罐头，有主食和副食，有荤有素，还有饮料和啤酒，摆了整整一桌子。

　　美餐之后，李木生让营长带路去看武器。武器库在一座小山里，路上李木生问营长：“你查看过没有，库里有什么好东西？”

　　营长笑着回答：“太多了，都是崭新的美国造，好多油封还是好好的呢。”

　　说话间他们的车停在一座小山脚下。原来此山已被挖空，外面看是座山，里面却是军火库。他们一行在营长的引领下走进库房，当库里的灯一打开，李木生惊呆了，没想到库房这么大，一眼望不到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军火库。他把库房扫视了一圈，然后指着摞在地上尚未打开的箱子问：“这是什么？把清单给我看看。”

　　营长忙回答道：“那是崭新的卡宾枪，那边还有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不过清查还没有结束，只有部分清单。”

　　他的话让李木生眼睛一亮，刚进来时的惊讶转瞬变成了心中的惊喜。他一挥手对大家说：“走，进去看看，都有什么宝贝。”接着一边跟着营长往里走，一边感叹道，“唉，我打了一辈子穷仗，这老蒋真够阔气的，都是美式装备。”

　　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出来，李木生心里便有了数，这里的装备足够装备一个整编师。

　　午夜，李木生一行回到师部，见师政委廖成美的屋子还亮着灯，便拿了几个带回来的罐头去找他。他们先把巡视的情况碰了一下头，然后李木生从兜里掏出一份尚不完全的武器清单，兴奋地说：“老廖，咱们发洋财了。你先看看这上面都是什么。”说着把清单递给了政委。

　　廖政委迅速扫了一眼清单，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好家伙，真有不少好东西呀！这确定吗？”

　　李木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说：“我刚去看了，蔚为壮观呀！”

　　廖政委开玩笑说：“美国佬要是知道老蒋不过是个过路财神，他们的好枪好炮都到了我们手上，非把大鼻子气歪歪不可。”

　　李木生试探地说：“都是顶级的好武器呀，看得我真眼馋。说真话，我打了半辈子穷仗，真想尝尝当富人的滋味。”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政委，想知道他听了这些话后作何反响。

　　政委当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见木生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想了想反问道：“心里痒痒啦？”

　　李木生反问：“难道你不动心？全中国都要解放了，你看看咱们的战士用的是什么枪？五花八门，打起仗来，连子弹都不好配。我不是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抗战时我们发现过大批国军藏在山里的武器，那时候比现在困难多了，可是我们顾及统一战线，连眼皮都没眨，一件都没动。后来咱们和国民党作战，每次缴获，都是悉数上交，从不敢有一点非分之想。进入反攻和决战以来，哪个部队没有缴获？我听说好多部队都是雁过拔毛，只有我们老老实实的拱手上交。”

　　廖政委忙劝告道：“你的意思我懂。不过这可不是小事，若传出去，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李木生坚持说：“谁知道库房里都有什么？只要咱们不说，天知地知。再说，我们又不是劫财中饱私囊，搞点好武器还不是为了打老蒋？说真话，我决心已下，干一次，如果出事，你全当不知道，由我全权负责。刚才我和参谋长商量了，咱们也别都换，先换两个团再说，那个起义团虽然不是老蒋的嫡系，可是他们的武器也比咱们的好得多。”

　　廖政委一听这家伙决心已下，便不敢再委婉，干脆地说：“不行！你想过后果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木生执意要干，哪里听得进去，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就不信，别人换了就没事，独我李木生要挨军棍？上级要求部队要提高战斗力，可是战斗力不是吹出来的，没有好武器，还谈什么战斗力？扯淡！”

　　见李木生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意见，政委不快地说：“平时挺斯文的人，今天像个军阀。我还是那句话，不行！我们是军人，军法无情，我不干，也不让你干。”

　　李木生听出了政委的不爽，他笑笑，用自己的道理反劝道：“我的政委大人，咱们马上就要打上海了，无论谁用这些武器，打胜仗才是硬道理，到时候咱们打它几个漂亮仗不就得啦？”

　　就这样政委力劝无果，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李木生把从江淮带过来的主力团全部换上了清一色的美式装备。身为师长，当他看着自己的战士精神抖擞地端着崭新的卡宾枪，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心想有了这样的武器，还有什么堡垒攻不下？

　　然而他并不知道，根据战前的部署，接收和警备南京的任务本来是由二野担负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被老蒋吹嘘为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这么快就崩溃了。当李宗仁在解放军的隆隆炮声中弃城而去的时候，二野正在远离南京的安徽追击敌人，一时鞭长莫及，够不着南京，于是粟裕急调部署在南京对岸的35军进城维持治安。陈、粟相信南京城的警备迟早是要还给二野的，考虑到二野刚刚走出大别山不久，武器装备比较差，因此三野明令部队不得擅自动用国民党仓库里的军需品和武器弹药，一切军需品和武器弹药原则上都要移交二野或军管会，必要的补充要按规矩上报请示。

　　看到这个命令，李木生不安起来。一下换了两个团的装备，这动静可算不小，何况他已耳闻，因为全师只有“起义”团没有换装，他们意见很大，甚至有人公开抱怨他们是后娘养的，一旦他们把换装的事捅上去，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可是肉已经咽到肚里，怎么办呢？李木生思前想后，最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决定向上级打报告，给“起义”团换装，这样即可堵住他们的嘴巴，又可掩饰未经请示给那两个团换装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