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海罗不服气地嚷嚷道：“胡说，他们都是学校的老师。”

　　海罗话音未落，李木生厉声呵斥道：“住嘴！”

　　海罗撅着嘴不敢再多话。只听爸爸对王排长说：“先把他押下去，回去再和他算账。”说着，对王排长使了个眼色。

　　王排长一个立正：“是！”然后带着海罗就要走。

　　张建国见他要把海罗带走，一把抓住海罗的胳膊，说：“站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带他走。”

　　战斗队的小将们没想到自己的司令敢跟解放军叫板，立刻冲上来，手挽手拉起一道人墙，横在海罗和王排长面前，同时义愤填膺地唱起了国际歌。

　　王排长见状，手摸了摸手枪，本想吓唬吓唬这些小孩儿，不曾想这个动作反而激怒了他们。他们一哄而上，不由分说地要下王排长的枪。王排长面不改色心不跳，上来几个扭倒几个，转瞬间地上卷缩着一片战斗队的队员，他们抱着胳膊，一边呻吟，一边不服气地骂娘。

　　张建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被王排长掀翻了一片，他愤怒地指着李木生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为牛鬼蛇神撑腰！”

　　他的声音还没落地，其他队员也跟着嚷嚷起来：“对，你为什么给敌人撑腰？”“你要说清楚。”

　　面对群情激奋的场面，李木生平静地笑笑，说：“同学们，同学们，先安静一下听我说。你们的革命热情是可贵的，不过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请你们先回答一个我的问题。”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见孩子们暂时安静下来望着自己，赶紧继续说道：“长征结束后，我们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开始了转战陕北的战斗。那时候我是林总红四团的副团长。有一天在行军的路上，林副主席带着他的警卫和参谋们骑马从我们身旁经过，其中一位参谋是我江西的老乡，见到我，他高兴地勒住马，趴在马背上告诉我一个震撼的消息：蒋介石被张学良和杨虎城抓起来了。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时，大家那个高兴呀，纷纷以各种方式要求杀了蒋介石。可是不久毛主席让周总理劝说张、杨，把蒋介石给放了。消息传来，一时间好多红军战士都不理解，大家都说蒋介石在苏区围剿我们，长征路上又围追堵截我们，他的手上沾满了红军战士的鲜血，为什么抓住了又给放了？你们说说，毛主席为什么要放了蒋介石？”

　　李木生的故事吸引了小将们的注意力，他们看着李木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李木生叹息一声，说：“孩子们，这可不行呀，我们党这么重要的历史怎么可以不知道呢？毛主席说革命的首要问题就是要分清敌、我、友，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我们真正的敌人。毛主席为了中华民族的抗战大局，连蒋介石都可以放。”说到这儿，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现场一圈，然后走到张建国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们还年轻，还要经风雨、见世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愚昧无知，要学习学习再学习，只有学好毛主席着作，才能把握正确的政治方向。”

　　李木生讲完之后，现场鸦雀无声。经过片刻的沉默，张建国忽然对大家说：“给他们让开路，让他们走。让开，让开。”说着，他分开自己的人，为王排长和海罗让开了一条通道。

　　王排长终于保护着海罗，走出了人群。他悄声问道：“头还疼吗？”

　　海罗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不疼。”

　　王排长指着车子说：“你赶快到车上去，告诉司机发动车子等着我们。”说完，又返回人群，站在李木生的身后。

　　海罗离开之后，李木生又在大家的要求下，给孩子们讲了红军四渡赤水和攻打腊子口的战斗故事，临走他主动与每个孩子握手，鼓励他们不要忘本，要好好学习。这时张建国带头喊起了口号：“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

　　海罗本以为爸爸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不曾想爸爸非但没有训斥他，还亲自带他去卫生所进行伤口处理，回到家后，又吩咐海罗的妈妈给儿子做点好吃的。

　　待儿子吃完饭后，李木生把一杯麦乳精放在海罗面前，然后破天荒第一次坐在他的屋子里，与他促膝谈心。他慈爱地看着儿子问：“你一个人打那么多人，害怕吗？”

　　“开始有点害怕，打起来就不怕了。”

　　“那你为什么让四毛来叫我？”

　　“我本想虚张声势，以为对手见四毛去叫人就会主动撤退。谁知四毛把你喊来了。”

　　李木生笑笑说：“幸亏他把我叫去了，否则那些人一晚上还不把你活活打死。”李木生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今天你们放走老师是对的，不过打架和打仗一样，要根据敌情确定自己的作战方针，尤其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更不能凭着蛮劲胡来。好啦，我准备让王排长教你点武术，他可是大军区比武的冠军，祖传的功夫。”

　　“太好了！爸爸，我早就想学了。”

　　“但是，你要记住，今后再不许给我惹是生非。你跟四毛讲一下，我宣布你们的3211红卫兵即刻解散。”

　　从此以后王排长成了他们家的常客，一有空就来教海罗擒拿格斗。李木生家的将军楼有一人多高的围墙，自从海罗练武之后，他便很少从门出入，翻墙成了他的一大嗜好。

　　后来毛主席检阅红卫兵，“红卫兵战斗队”也进京参加了检阅。在北京期间他们听说有些红卫兵组织因为向中央和国务院告状或反映问题，被中央文革小组或周总理接见，于是一些爱出风头的人经过苦思冥想，便想出了一个十分震撼的问题：省军区副司令李木生带兵到学校，武装镇压红卫兵运动。为了引起上面的重视，这些人还来到国务院门口，打出巨幅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坚决抗议江苏省军区副司令李木生武力镇压红卫兵，破坏文化大革命的罪恶行径！”他们的举动惊动了国务院，总理为此还专门责成南京军区进行调查。

　　当然调查结果与状告不符，所以也就谈不上追究李木生的责任了。

　　31.巡逻艇的记忆

　　这天午休过后，一辆伏尔加和一辆北京吉普停在了病区的门口。这两辆车是按照李木生的安排，专程来接正在住院的老同志前去参观南京长江大桥。不一会儿，几位病友军容齐整地来到李木生的病房集合，然后一起兴高采烈地向大门口走去。

　　原来在几天以前，几位病友来看望刚刚拆线的李木生，闲聊中大家提起了南京长江大桥，一些人表示，大桥通车一年多了，可是他们除了乘车从桥上经过，还从未在桥上停留好好地看看。于是有人对李木生说：“大桥是你的地盘，能不能组织我们到桥上去参观参观呀？”

　　李木生是个坦诚率性的人，见大家呼声很高，便笑笑说：“这个要求不过分，老同志关心祖国的建设嘛。”说完，当即拿起电话，拨通了大桥警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