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節：久日無言

　　費列羅放下手裏的手術刀，脫下橡膠手套，看著這個眼睛幹凈的腹腔陷入深思。很幹凈，沒有任何異物，他想象中的寄生物完全不見蹤跡。
　　會在哪兒。
　　點了壹支煙，費列羅走向陽臺，準備呼吸壹下新鮮空氣。
　　經過白骨掛架時，老精靈看到了這具由馬林親手處理的白骨，這還當年壹個喝醉酒而闖關凍死的醉漢的屍體，馬林花錢從他的親族手中買下了屍體，並承諾給了他的幼子壹個學徒的名額……馬林這個孩子如果在的話壹定會知道吧，他的點子多。
　　正這麽想著，費列羅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壹個他沒有想過的情況，伸出手，將這具白骨的顱骨頂部打開，看著其中以木塊雕刻的大腦，費列羅想到了馬林以前說的——如果人真的有靈魂，大腦就是人類靈魂控制軀殼的提線板，沒有它，靈魂就無法真正地長久控制軀殼，因為它不再是軀殼的主人。
　　對，大腦！
　　羅列羅轉身回到手術臺前，換上新的手套，拿出鋸子，然後看向門口的代行者：“錄像魔晶，給大腦近景。”
　　拿起刀，費列羅扶正了這個孩子的腦袋：“原諒我，孩子。”。
　　先是致以歉意，然後開始工作，刮掉毛發，然後剝皮，接著用小圓鋸鋸開了頭蓋骨。
　　當頭蓋骨落到地上，費列羅看著大腦上的奇異之物，這個老人壹把抓住了他的胡子。
　　“這是……褻瀆！”他這麽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豐收女神教會力證自然，對於這種改變生命形式的所作所為，絕無寬恕。
　　……
　　“生命是帶著使命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有人是為這個世界創造奇跡而生，有人為了救人性命而降世，有人是為了在戰場上終結另壹個人的生命……”說到這裏，馬林看著87號：“妳們為什麽要茍延殘喘到這壹刻，還在做著成神的美夢，永恒難道就真的那麽重要嗎，重要到能夠讓妳為此泯滅人性。”
　　“既然妳知道了，還要問為什麽呢，我們從舊時代活到這個時代，為了生存，為了維持人類的榮耀，為了聯合，我們到底犧牲了多少，妳這樣的小子，又能知道什麽。”
　　87的機械身體已經殘缺不全，它靠在椅子上，看著馬林說道。
　　“這就是妳們把生命當成工具的理由嗎。”馬林坐到了他的對面。
　　“我們在改良生命！壹代又壹代……我們要改造出能夠重新適應這顆行星的生命！我們在想著重現聯合的榮耀！”87看起來非常憤怒，它努力坐正了身體：“妳知道嗎！聯合沈淪了八個千年！而妳這條神明的狗！卻要毀了這壹切！”
　　“妳們這些管理層不也是想著成神嗎，難道說在妳們的眼裏，神也有差別嗎。”馬林反問道。
　　“當然有差別！我們需要的是地球神明！而不是那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所謂神明！因為它們，我們犧牲的難道還不夠多嗎？！”87號咆哮著：“不，妳當然不會懂了！妳是外來客的孩子！妳這個雜種！”
　　對於87號的謾罵，馬林冷笑著搖了搖頭：“我從往日的記錄中見過聯合最後的戰士，他們至死都沒有放棄，為了勝利能夠拿著反戰車雷與敵人同歸於盡……而妳們呢，妳們屈服於力量，迷戀於永生，追求著所謂的至高……妳們的所作所為，和那些混沌又有什麽差別，妳們口口聲聲說妳們詛咒著混沌，憎恨著他們，但是妳們所做的壹切，與混沌又有什麽差別。”
　　說到這裏，馬林呸了壹聲：“妳們想要成神，想要成為妳我腳下這顆行星的主人，妳們天真的覺得妳們成為神明就能夠解決這壹切……妳們拿什麽和混沌四邪神爭鬥，如果不是無名氏，邪神早就來到這個世界，妳們和這顆行星上的所有無辜壹樣，終將毀滅！”
　　“這種話從妳這種信徒嘴裏說出來特別有意思，妳也配說無辜！異域的神明毀滅了多少無辜妳難道看不到嗎？！他在發展信仰妳看不到嗎！喔，妳當然看不到，因為妳根本就是壹個信徒！”
　　“妳錯了，我不是信徒，我到現在也依然是壹個無神論者。”馬林說完，看著87號笑了笑：“妳天真的以為我是壹個信徒，但我並不是。”
　　“不可能！妳是剛剛獲得的紅袍主教之職！”
　　“這只是壹個職位，我依靠於豐收女神教會，也只不過是因為這樣做能夠少上很多麻煩，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我們腳下的這顆行星是我的家。”
　　“我說了，妳是混血種！收起妳對我們家園的覬覦！”
　　看著87號的癲狂，馬林搖了搖頭——他們已經瘋了，對永恒的渴望，對重鑄的信念，已經讓這個87號變成了壹個無法理喻的瘋子。
　　想到這裏，馬林站了起來，走向大門。
　　“我詛咒妳！我詛咒妳的存在！妳這神明的走狗！”
　　來自身後無力的詛咒讓馬林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看著87號：“妳們從來沒有想過妳們這些白人當年所信仰的是什麽，無法人前顯聖，無法改天換地，甚至無法讓惡伏法！無法讓善得救！而當真正的神明出現，妳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成為神明……妳們還真是虛偽啊。”
　　“妳，妳怎麽知道？！”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壹樣，這個87號嚎叫著問道。
　　“我有壹個屬於古代人的靈魂，來自二十壹世紀，我到現在都不曾真正信仰過任何神明，因為我相信人心中的善念，很可惜，我來到這個世界，卻看到妳們的所作所為……還是和八個千年前壹般，那麽的虛偽，可笑還有雙重標準。”說完，馬林擡起頭：“傑森，多羅茜，開啟銷毀協議。”
　　“正在向第壹大腦儲備庫註入銷毀液。”傑森的聲音裏多了壹些暢快。
　　“如您所願，閣下。”多羅茜第二個作出回答。
　　“不！等壹下！我們可以為妳服務！”在這壹刻，87號選擇了向現實低頭。
　　但是沒有人能夠救他們，就像是馬林之前所說的那樣。
　　他們自己終結了他們的生路。
　　“晚安，87號先生，我的隊列裏，沒有妳們的位置。”馬林說完帶上了門。
　　門外，傑森的機械體將它手裏的風衣遞給了馬林。
　　本來傑森是準備從孵化中心選出了壹個孩子作為他的代行者——傑林的遠程電子腦會被裝入其中。
　　但是馬林拒絕了傑森的請求——這些孩子的記憶還沒有被編寫，馬林考慮再三，決定銷毀它們。
　　至於整個避難所，馬林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將它交給無名氏。
　　這是壹個文明的避難所，也是壹個文明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