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舊上海結識的第壹個女人

　　長衫女拉著龍崇九跑進了壹條裏弄，便迅速穿過來到了對街，事非之地不可久留，黑幫這些人還是躲著點為妙，不然會煩死妳。七轉八拐之後進了壹間幽靜而簡陋的俄羅斯人開的酒吧，酒吧裏客人很少，這條街上很少有外國人開酒吧。
　　這裏是貧民窟，找樂子的人不來這種不經營‘女人’的酒吧，顯然這個俄羅斯老板沒有實力。
　　壹個穿著旗袍的俄羅斯女人以生硬的漢語問二人要些什麽，既然進來了總得意思意思吧，不能占著毛坑不拉屎啊。對這個時期的酒龍崇九還是不甚了解，幸好長衫女接過了話頭，她隨便要了壹瓶普通價格的洋酒，從她從容的應對中看的出來，這個女人是有豐富社會經驗的。
　　在酒端來之前，二人壹直默默的對視著，似乎在猜測對方的身份和來歷。
　　其實這裏的壹切對龍崇九來說都是陌生的，不懂就不能裝懂了，免的鬧出笑話來。
　　“兄弟先謝謝先生的拔刀相助，這出門在外的，難免有個馬高蹬短，今天的事多虧了先生仗意伸手，不然兄弟我的損失就大了。”她侃侃而談，倒也顯出壹股‘男兒’的豪氣。
　　龍崇九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左右瞅了瞅，見沒人註意他們，才註定她的眼眸笑道：“姑娘，就這付打扮也許瞞的了別人，但肯定瞞不了我，謝不謝都是小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長衫女也不否認，想起他壹伸臂就將對方放倒了，確實是‘舉手之勞’。但自已也在江湖上闖蕩了多年，今天卻栽在了那個瘦賊的手裏，說實話，那小子跑的真象壹陣風，太快了。
　　他能舉手就封死他的去路，可見不是個壹般人物，這壹臂之力不可小視。
　　這也自已剛才仔細打量他的原因。他看上去二十五六，但眼神卻顯的更為滄桑。
　　“不滄桑才怪呢，壹下多活了78年，這事挌誰身上也得滄桑。”
　　他擁有雄健的體魄，淺藍色的單薄衣質下隆起的胸肌異常發達。
　　“不發達才怪呢，坐牢不是天天‘坐’著，而是要用勞動果實來為自已贖罪的。”
　　身軀高大頎長，足有壹米八八左右，光腦殼上長出壹層黑森森的頭發茬子，顯的另有壹股雄性魅力，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銳利而大膽的目光。
　　看女人也不能硬往人家胸脯子上瞅個不停啊，都說上海這地方流氓多，看來壹點也不假。尤其是在這碼頭貨倉附近出沒的人，更有壹股子無法掩飾的流氓氣。
　　對於他看破自已的身份，長衫女並不驚慌，強忍著他無所忌憚的目光淡淡壹笑道：“壹個人出門在外，不太方便，尤其是壹個女人。”
　　龍崇九品賞著1928年的洋酒，壹邊擡眼看著她道：“應該說是壹個漂亮的女人。”
　　長衫女的眼神微微壹變，但面上笑容不失，道：“妳好象不是上海人吧？口音不象。”
　　龍崇九把握著她的細微變化，自來到這個年代，自已的家傳秘術似乎提升到了另壹個更高的玄妙境界，自已感覺中的壹切都與以前不同了。
　　如果說以前鋒芒畢露，那麽現在應該是英華內斂了。
　　“那有什麽關糸，上海素來就是冒險者的天堂，站得穩腳我就是上海人。”
　　“妳很坦誠，也很有自信，不過妳可能惹了不小的麻煩，想在上海站穩腳不是不可以，但妳得罪了十六鋪的黑幫勢力，這就對妳非常不利了。”長衫女意味深長的道。
　　龍崇九深深看了她壹眼，照她的年齡也和自已差不多大小，但她的老成模樣不象個名門閨秀，更象個吃江湖的大姐頭。
　　“敢問姑娘是哪裏人氏？女扮男裝來到上海不會是做生意的吧？”龍崇九並沒將十六鋪黑幫的那檔子事放在心上，兵來將檔，水來土掩吧，既來之則安之，怕是沒用的。
　　“還真讓妳說對了，上海我有不少朋友和親戚，順便做點生意也很正常啊。”
　　龍崇九用壹種狐疑的眼神凝視著她，壓低聲音道：“如果我是這裏巡警或捕房的人，壹定把妳的底兒翻出來，有可能就此升官發財。”先詐詐她，這女人象個搞地下工作的。
　　果然她壹驚，龍崇九心裏有了數，暗自壹嘆，咱流氓歸流氓，但漢奸還是不能當的，杜月笙壞到了那個份上也沒向日本人低過頭，咱這來自新中國的人還不如他嗎？
　　“哈，姑娘，咱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妳做什麽我不管，也管不著，但我有個小事想請姑娘妳幫幫忙，不知姑娘願不願意幫我？”龍崇九聰明的轉開了話題。
　　長衫女似松了口氣，但她眼內閃過的壹絲警覺並沒有瞞過龍崇九。
　　“哦，那要看看是什麽事了，在上海我也算是外來人口，我朋友多少有些路子，妳先說說看。”
　　龍崇九點了點頭，這兩天他考慮的很清楚了，想在舊上海混靠武力顯然是愚蠢的想法，從黑道起家更是自找死路，杜黃張門下弟子不計其數，想從他們碗裏搶飯吃，壹個字，難。
　　“我這人沒啥大本事，但練過幾天莊稼把式，能找路子把我弄進捕房裏那是最理想不過的，不行退求其次，給有錢人當個保鏢什麽的也可以啊，怎麽樣，不算難為妳吧？”
　　“這還不算難為我？妳以為我朋友是租界工部局的董事嗎？想進捕房是要講資歷的，而這中間的道道太多了，我都不太清楚，至於妳說的保鏢之類，也許能答應妳。妳的身手確實不錯，就算我朋友安頓不了妳，我親戚家也能留用妳的。”長衫女拋出了底兒，果然有些門道。
　　“那真是太好了，世事真是變幻無常啊，剛才還是妳謝我呢，現在改我謝妳了。”
　　“別客氣，有壹點我必須提醒妳，我親戚可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妳該收斂就收斂點。”
　　“妳指哪方面？”龍崇壹楞，不由發問。
　　長衫女臉壹紅，白了他壹眼道：“妳什麽都好，就是長了壹對讓女人討厭的眼睛，明白了嗎？”
　　想起剛才自已盯著人家胸脯子猛看的情景，龍崇九反應了過來，尷尬的壹笑搔了搔頭道：“姑娘，我盡量收斂，咱這人天生流氓，見了女人就眼花頭暈，不過做事還是很有原則的，這點妳放心，亂來肯定是不會的，不能因私費公，也不能因小失大嘛，這道理我明白。”
　　長衫女顯然沒想到他這麽坦白，剛才的不屑和鄙夷被他此時的‘坦誠’消磨了不少。
　　他還真是坦誠的可愛，這種人在這年頭還真不多見，有種敢作敢為的男子氣魄。
　　“對了，妳貴姓大名總得告訴我吧？不然怎麽引薦妳？”長衫女的口氣轉柔了許多，不再象剛才那般冷淡了，細眉間也流露出了女性的那種特有的嫵媚。
　　“貴字不敢當，我姓龍，名崇九，字奉欽，北方人，還沒請教姑娘妳的芳名呢？”
　　“哦，原來是龍先生，我姓祈，單名慧。”她沒有壹般大家閨秀的那種矜持，反而顯的爽朗無比，看的出來，是個思想觀念都比較前衛的新女性，難怪象個搞地下工作的。
　　在這時龍崇九更堅信她是個地下黨了，既便不是也是個江湖上混飯吃的女強人。
　　“妳叫我先生就有點生份了，讓妳的朋友和親戚壹聽辦事豈會上心，叫我九哥或奉欽都行。”
　　“妳倒是會討我的便宜，九哥？我還真叫不……”
　　“嗯，對就這麽叫，壹聽咱倆就象關糸特近的那種。”龍崇九打斷的說話，純屬搶白。
　　“妳……”祈慧氣的杏眼壹瞪，正要分辯，龍崇九又接過了話頭。
　　“放心了，妳九哥不會給妳丟臉的，他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壹個曾經遊歷過大半個世界，精通美、法、英、德、日、俄六國語言的人才，妳推薦給誰那都是誰的福氣啊。”
　　這壹點龍崇九倒也沒有吹牛，當年縱橫四海，足跡遍布歐亞北美南非等洲，殺人越貨無所不為，成了聯合國通緝的國際重犯，沒有過人的能力早掛展了，還能享受這時空錯位的優待？
　　祈慧真的吃了壹驚，嘴圈成了‘O’形，半晌才道：“妳、妳精通六國語言？留學國外？天哪，我怎麽看妳都象個市井流氓，痞皮無賴，這是真的嗎？”
　　龍崇九差點氣的把剛才的酒吐出來，大大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自已可是橫行七大洲的悍匪，連幾國語言也說不來怎麽混啊？再看了她壹眼苦笑道：“祈大姐，我無非是對妳無禮了兩眼，居然給妳心裏留下了如此惡劣的印象，妳再好好看看，我真的象妳說的那樣嗎？”
　　他奶奶的，自已這樣極富男性魅力的猛男，居然只是個‘市井流氓’角色的形象，這簡直對自已就是壹種侮辱，女人啊，我真要服了妳啦。龍崇九不無痛苦的心裏念叼著。
　　祈慧聽他這麽說，再仔細看看，確實不象自已說的那樣，可他就是給自已那樣的感覺嘛。
　　“好啦，我們不談這個問題了，妳還是頭壹次來上海吧，我們走走去，順便帶妳去我親戚那裏，看能否安頓了妳，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好的，先辦正事吧，損壞我形象的事以後再找妳理論。”龍崇九不甘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