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百萬進帳

　　英吉利總會，二樓的大會客廳中，祈慧神色從容的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接待顧玉書。
　　讓顧玉書想不通的是龍崇九怎麽打發了壹個女人來應付自已，難道他真的沒有解決的誠意？
　　“祈小姐，這件事令鄙人非常的難堪，我們都已經談定了角決方案，為什麽要來這壹手呢？”
　　祈慧不緊不慢的道：“顧老板，這件事並非是九哥的主意，妳也知道，上次南京路上的剌殺讓九哥手下全有的人都沒咽下這口氣，對他們來說，沒有保護好九哥是莫大的失誤，九哥壹直壓制這些兄弟們的火氣，不許他們亂來，冤家宜解不宜結，多壹個朋友多壹路，顧老板名滿徐家匯，誰人不知大名，壹直以來九哥都有與顧老板結交的想法，但是顧老板遲遲不肯對這件事表態，而下面的兄弟們又聽說杜公館在召開什麽滅龍江湖會，而顧老板恰恰又在被邀之列，所以有部分兄弟失去了理智，認為和顧老板之間的恩怨只能用武力解決了。”
　　這番說辭還真夠婉轉動聽的，把沒理的地方全推到顧玉書頭上了，還說九哥如何大義。
　　顧竹軒心裏操娘了，但也無奈的道：“這純屬遙言，鄙人也是青幫的壹份子，那日杜公館小聚不過是解決道上壹些利益糾紛，哪來的什麽滅龍大會？無中生有，祈小姐，令舅虞公可是非常顧某人的為人，在徐家匯鄙人也說壹不二的，我豈能壞了江湖規矩，自毀聲譽呢？”
　　祈慧心忖，妳還有聲譽？臭名揚出千裏了吧，嘴上仍不慍不火的道：“這些話就不談了吧，至於顧老板今天來的目的何在，可對我講個清楚，九哥事忙，這陣子還沒回來呢。”
　　顧玉書當然聽說過虞洽卿的這個親戚是龍崇九的未婚妻，既然人家以主人的身份接客了，應該說話有壹定份量吧，於是道：“實不瞞祈小姐，鄙人來是贖人的，這壹恩怨至此為止。”言罷從懷中掏出了兩張中央銀行的大票子，又道：“這是我答應的二百萬美金，壹手錢壹手人。”
　　他壹雙眼珠子都紅了，二百萬美金啊，相當於現在四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不心疼才怪。
　　適時，龍崇九的聲音在廳外傳來，“妳們也太放肆了，怎麽能如此破壞江湖規矩呢，顧老板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在這大上海人家可是老前輩，哎……，糊塗糊塗。”
　　說著話龍崇九跨進了廳內，祈慧和顧玉書同時站了起來，前者開口道：“九哥，妳回來了。”
　　龍崇九應了壹聲，朝顧玉書壹拱手，道：“顧老板，手下人不會辦事，多有得罪啊，我這今天忙了壹天，才進門就聽說妳來了，我打發人去把顧公子和顧小姐請來相見。”
　　顧玉書似乎知道龍崇九在演戲，但這面子上多多少少還讓他過得去，他當然不知道龍崇九和祈慧的想法是要留著他當三鑫公司和他之間的緩沖，利用杜月笙他們青幫內部的不穩定因素來瓦解法租界的黑勢力的壹步暗棋，青幫中那些大佬們壹個比壹個自私，能鉆的空子多的很。
　　“龍處長，事已至此，鄙人什麽也不想說了，錢我都拿來了，妳我恩怨壹筆勾消，另外還希望處長不要對我失言，那個羅鴻我今天也要帶走。”顧玉書壹提到這個人時眸內殺機充盈。
　　“沒有問題，小四，現在就帶羅鴻出來，交給顧老板的人吧，這小子白吃了咱們不少糧食。”
　　顧玉書聽得垂下頭微微壹嘆，他吃了多少？不是他妳能壹口吞我二百萬？他是妳的財神啊。
　　“如此就多謝龍處長了，鄙人全當破財消災了，這事其實是無中生有啊，真叫個冤。”
　　“顧老板，冤不冤妳心裏有數，龍某人骨頭硬，挺過來了，不然還不知多少人陪葬呢。”
　　顧玉書幹笑壹聲，沒再說話，這時，他的兩個兒子壹個女兒都來到廳外，都沒有傷勢也讓他心安了下來，於是，又和龍崇九客氣了兩句，才領著他的人離開這個讓他無比痛恨的地方。
　　誰叫自已勢不如人呢，姓龍的現在是公共租界壹手遮天的大人物，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
　　大家也想不到祈慧這壹手如此輕松的擺平了顧玉書，其實龍崇九知道，姓顧的這時已看清自已的實力了，讓他與自已硬撼，他真的沒這個膽子，即便是有杜黃張在後面逼他，他也未逼會真的用武力來解決這件事，而這次綁票正好給了他壹個臺階下，讓杜黃張都沒得說，總不能讓人家兒女眼睜睜的去死吧，誰叫姓龍的有先見之明來著，所以顧玉書今天直接拿錢來了。
　　也許祈慧正是看穿了這壹點才對顧玉書用了這壹招，不管如何，二百萬美金是已經到手了。
　　“慧，短期之內姓顧的應該不會再和我們對抗了，三鑫對他再施加壓力他也不會象以前那麽當炮筒子了吧，而且這件事將影響三大亨為首的黑勢力的內部穩定，杜月笙想找槍難了。”
　　“九哥，杜大亨可不是那麽容易應付的，黑勢力靠不住，他還能靠住上海國民政府，聽說那位曾和他稱兄道弟的戴春風現在在國民政府混的有聲有色，而且是專搞特務活動的頭子。”
　　“嘿……，這個我知道，戴春風曾在上海混過壹段時間，不過也是個小角色，就是人聰明會幹事，在這還真結識了不少朋友，而且這些朋友如今盡是有身份的人，斧頭幫的王光九也和他是莫逆之交，而以他現在的身份，杜黃張更得巴結他，只是現在他來這的可能性不大。”
　　“九哥，妳為什麽這麽說？妳現在肯定是國民政府很看不順眼的壹個人啊，尤其在上海。”
　　“那又怎麽樣呢？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他們不順眼也得看，來暗的行，來明的他們不敢，再說了，那個姓戴的主要還是搞政治方面的情報工作的，算是軍統特務，國民政府內部也存著很大的不穩定因素，那位委員長今年年初才奪了大權，還在鞏固階段，現在顧不上我，估計戴春風還得幫他做些別的工作，等他想回過頭收拾我時，哈……，兩個字，遲了。”
　　龍崇九壹番話讓祈慧不心服都不行，事實上也是這種情況，汪偽政府迫於國民黨內部的壓力，不得不讓姓蔣的年初再次出任總司令，結果給了‘委座’重生的機會，軍權在握，何愁大事不成，目前他還在肅清國民政府和軍隊內部的不穩定因素中，哪能顧的了上海壹個小人物。
　　“九哥，妳必竟是靠租界勢力才有現在的地位，但是比起國民政府差太遠了，他什麽時候收拾我們都可以的啊，妳說遲了我還沒太明白妳的意思。”祈慧有些詫異的問道。
　　“妳怎麽忘了？我以前不是和妳說過我的計劃嗎，小小壹個警務處妳認為能放下我這條龍？在上海現在是外國人說了算的，而且主要是英美兩國和法國，我的目標是把租界掌握在手裏，要麽不混，要混就得混出樣子來，姓龍的死都不怕，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
　　祈慧黛眉微蹙，道：“九哥，英美也好，法國也好，他們並不真正信任中國人，而且在工部局或公董局也不會給中國人更高的地位，象妳現在的地位已以是前無古人了呀。”
　　“是的，所以我準備通黛米夫人在英國上流社會的關糸給我買個英藉老式貴族的身份，也許明年我就不叫龍崇九了，當然，那個假身份只是糊弄英國政府的，我要用它來實現我控制租界的目的，這壹計劃在目前還不成熟，想就成英國的貴族，我必需有讓人看的見的資本，內衣廠要在年底登陸倫敦和紐約，然後展開壹糸列的入股行動，在我們國外基地落成的同時，我也就成了真正的貴族了，在資本主義國家，有了資本就是老大，就是奴隸主，混個官不是小菜壹碟嗎？而上海租界對於英國當局來說不就是壹個小小的殖民管制區嗎？”
　　不光祈慧聽的入神了，小流仙，陳誌雄，劉振海，曹小四等人都壹臉向望的呆呆的聽著。
　　“九哥，張沖那邊傳來消息了。”陶修文在這時壹臉興沖沖的跑進了會廳裏。
　　“哈……，好，我就等他的消息呢，都給我下去吃飽喝足，準備開工。”龍崇九神情大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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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艘英國軍艦在夜色沈沈中駛出了黃浦江外白渡橋附近的碼頭區，乘風破浪開向吳淞口。
　　張沖傳來的消息非常確切，沈杏山那二十七大船滿載重貨，想抄個個近道都辦不到，只能近道的幹道太淺，船的噸位太大，吃水太深，根本就過不去，就因為這才分裝了二十七條船，不然的話有十八艘大輪船足以完成這次航運任務的，所以它們只能從黃浦江入海了。
　　龍崇九本來不打算參與這次行動，但這批物質確夠龐大，而且還得和克裏姆重新議定壹些分成問題，所以他決定親自來督戰，隨行除了十六鐵衛還有陳誌雄，劉振海，這二人幾乎就是龍崇九的左右雙侍了，助理加秘書，還有就是小流仙，跺著腳非要跟來，沒法子，領著吧。
　　艦橋裏，開著壹桌小小酒宴，擺著幾樣西式點心和紅酒，還有中國式的幾道小菜和烈酒。
　　桌子邊圍坐著四個人，龍崇九，小流仙，陳精武，克裏姆，大該也就他們有資格坐壹起。
　　艦長科裏奧和陳誌雄，劉振海在另壹邊專註的進入了狀態，馬峻山則陪著另壹艦長馬爾尼在另壹艘軍艦上，軍艦上除了馬峻山和他帶著的十幾個兄弟就是龍崇九帶的人了。
　　“克裏姆上校，今天傳來的消息和我們原來認定的略有出入，我得和妳重新商議壹下分成事宜了，我的耳目告訴我，今夜這批貨了除了大煙土還有軍火在內。”龍崇九開言。
　　“是嗎？龍，妳準備如何重新分配我們的所得利益呢？”克裏姆倒是很關心這個問題。
　　“我是這樣想的，這批大煙土我可以完全的放棄，它讓我們獲的利全部歸妳，我要那批軍火。”
　　克裏姆臉上的神色松馳下來，軍火對他來說沒有壹點意義，他艦上的裝備是壹流，弄來軍火還得去販賣，搞不好給租界那邊知道告他壹狀就慘了，能得到全部大煙土的利益正是他想要的，現在龍崇九這麽說了，他當然非常的滿意，“好，就按妳說的，龍，我們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幹。”二人又幹了壹杯，龍崇九自然是想要軍火了，至於那批毒品的獲利雖豐，但在上海自已是無法出手的，而軍火卻是自已正需要的東西，不知這批軍火的數量有多少，總之自已又能裝備壹批兄弟們了，實力又壹次增加了，葛興霸的隊伍要擴大了。
　　兩個人是心照不宣，壹拍即合，各的所利，克裏姆又道：“龍，煙土的出貨妳要替我想辦法。”
　　“上校，就是我說老辦法，搶了誰的再讓他拿錢買回去嘛，這是唯壹的辦法，雖然賺的錢可以少了些，但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暴利了，妳也知道，我雖然在租界有壹定的勢力，但公共租界是沒有壹點毒品的，而我也不能拿到法租界去賣，那不是搶三鑫的生意嗎？再說了，我還頂著個整頓英雄的大帽子，這麽快就去賣大煙了，那不是打自已的臉嗎？”
　　“我完全理解龍妳的心情，這種事最好秘密的解決掉，我可不想因為這而給送上軍事法庭。”
　　“嘿……，我辦事妳放心，等著收錢就行了，別的妳什麽也不用管，我全部給妳擺平。”
　　壹路上順風順水直達吳淞口，在英艦集結碼頭匯合了另外十七艘軍艦後，大隊開出港口往深海區域提前埋伏去了，這壹帶海域英艦早就摸透了，他們知道在哪裏埋伏打劫最合適。
　　月移星動，到了後半夜海風陣陣，海嘯呼嘯，小流仙不習慣坐船，暈有些暈船了。
　　此時軍艦都開進了預設的埋伏區靜泊不動了，龍崇九則伸臂將小流仙摟在懷裏。
　　“不讓妳來妳非來，現在舒服了吧，以前沒坐過船嗎？這還沒真正的遠航呢，不然妳可慘了。”
　　“人家都這樣了，妳還說……？”小流仙有些氣苦的道，白了他懷眼，撅著紅唇大是不樂。
　　不知不覺中她向龍崇九撒嬌了，美人兒風情萬種，此時面龐略顯蒼白，但仍不能減低其魅力。
　　遠處的船頭探照燈掃來，告訴呆在黑乎乎艦橋裏的眾人目標出現了，龍崇九笑了。
　　收緊雙臂將小流仙幹脆抱入懷中，“仙兒，他來了，妳要不要進去艙裏休息壹下？”
　　給他這麽摟著還是頭壹遭，小流仙因過渡的緊張把惡心的感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偷偷望了望離的不遠的陳精武和克裏姆，見他們都註視外面的動靜才稍稍安心了點。
　　“不要了，人家來了就是看熱鬧的，現在好多了，妳能不能松點，腰也快給妳勒斷了。”
　　龍崇九不理她的說話，突然低頭將嘴唇印在她的櫻唇上，小流仙側似給電流擊中壹般。
　　這邊的唇還沒有分開，那邊的大型船隊就進了英艦布下的包圍圈來。
　　克裏姆拿走艦橋主控臺上的傳令器向全體戰艦發布了命令，“壹切照原計劃，開始行動吧。”
　　也就在這時，開來的船隊掃到了停在前方的英軍艦，他們似發現了異常狀態，並放緩了速度。
　　驀地，十九艦英國皇家戰艦幾乎在同時啟動了發動機，無數剌眼的探燈從左右前三個方向將排成兩排入了包圍圈的船隊籠罩，而這壹刻軍艦的擴音喇叭裏也傳出了弊腳的中國話。
　　“我們是大英帝國皇家海軍駐滬艦隊，請停下妳們的船，熄滅動力，等待我們的檢查，如果不采取合作，我們馬上對妳們開炮，給妳們三分鐘時間考慮，不要企圖反抗。”
　　隨著這句話落去，英艦開始打橫，然後長長的艦體處伸出了壹排排黑漆漆的炮筒，由於左右對開探燈，海面上壹片通明，兩面軍艦上的情況讓中間被船上的人看的壹清二楚。
　　其中壹艘大船上的壹個大漢不由兩股戰戰，他正是沈杏山的族弟兼心腹沈萬重。
　　“當家的，我、我們怎麽辦？要、不要反抗？兄弟們都架起槍了？”壹個年青漢子道。
　　“媽的，我們給賣了，有人走露了消息，反抗？妳找死啊？槍能和炮幹嗎？妳吃屎長大的？”
　　“那、那、船上的貨壹但給他們沒收的話，我們全完了，走私大煙和軍火啊，當家的。”
　　“那也比被炮轟進裏餵魚的強，英國人抓了我們還有辦法，不要怕，我們搭上了龍崇九這條錢，有他給我做靠山花些錢應該可以擺平這事的，哎，真他奶奶的走運，投降吧。”
　　功夫不大，船上就挑起了白旗，壹邊晃壹邊有人喊：“我們願意接受檢查，不要開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