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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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金簪雪裏埋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眼見焦順似乎已經辦完了事兒,薛寶釵緊了緊披風,想著不如等著他也離開之後,自己再去客院與眾姐妹匯合不遲。
  她想的簡單,卻不料焦順緊跟著步出涼亭,卻是徑自朝這邊兒走了過來。
  薛寶釵心下沒來由的就有些慌亂,有心閃身回避,又怕顯得太過刻意讓焦順誤會,再說這左近也沒有藏身的所在,於是只得定了定神,略略往前迎了兩步先行見禮。
  “果然是妹妹。”
  焦順壹邊還禮,壹邊笑道:“我剛在涼亭裏見妳孤零零壹人在此,還生怕是認錯了呢——這麽大的雪,妹妹怎麽獨自出來了?”
  “我正要去客院赴湘雲的約,原是有鶯兒和兩個小丫鬟跟著的,誰知鶯兒半路掉了鐲子,就急急忙忙帶人去找了。”薛寶釵壹邊解釋著,壹邊繞過焦順,與他保持著足夠的距離繼續前行,同時反問道:“倒是焦大哥妳,怎麽不陪湘雲她們在家打牌,反倒獨自躲出來了?”
  真真好個鶯兒!
  不枉自己那天花的心思!
  “妹妹忘了,當初我連贏了妳們壹下午,妳們便都不肯帶我玩兒了。”
  焦順說著,又有意無意的感嘆道:“不想那通靈寶玉就這麽丟了,聽說寶兄弟的名字都由此而來,我滿以為他會十分傷心呢,不想方才問起時,他倒顯得十分灑脫,直說是什麽‘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
  寶釵聽了,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項圈,半晌才淡淡道:“他是有慧根的,自然不像我這等俗人,拿得起就放不下。”
  說話間,就已經離著那涼亭不遠了,因見寶釵壹直朝著客院的方向走,並沒有要在此駐足的意思,焦順眼珠壹轉,立刻又放低嗓音道:“妹妹方才可曾見過黛玉?”
  聽他提起林妹妹,薛寶釵果然不自覺腳步壹頓,嘆道:“若不是她摘了面紗,我都有些不敢認呢——也虧妳們肯縱著她,這要是出壹點兒差池,還不定要鬧出什麽風波來呢。”
  “本就已經屈了她,自然要從別處找補。”
  焦順說話間,自然而然的繞到了她面前,板起臉來正色道:“其實我有幾句話,早就想勸壹勸妹妹的,卻不知當不當講。”
  說著,又擡手往旁邊的涼亭裏壹指:“妹妹若不嫌棄,咱們且去那亭中壹敘如何?”
  聽得那個‘勸’字,寶釵便條件反射般的產生了誤會,心道怪不得太太壹直沒有行動,原來是托請了焦大哥出面。
  有心斷然拒絕,但想到焦順如今的身份地位,又不好因此得罪了他。
  故而猶豫片刻後,寶釵還是跟著焦順壹起走進了涼亭裏。
  焦順進到亭子裏,先跺去鞋上的雪泥,然後徑自尋了個幹凈的地方落座。
  寶釵卻只是站在涼亭入口處,靜靜等著他開口,那態度說不上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卻也嚴守著男女之間該有的距離。
  焦順見狀,立刻借題發揮道:“我想說的就是妹妹這壹點,整日裏把自己繃緊了弦兒,再多的苦再多的煩,也只悶在肚子裏硬挺著,長此以往只怕就要積郁成疾了!”
  頓了頓,又解釋道:“這是林妹妹先瞧出來的,妳也知道,她慣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對面半句不說,實則心裏壹直在擔心妳。”
  薛寶釵沒想到焦順要說的這個,楞怔了片刻,才道:“勞焦大哥和林妹妹惦念了,我現在……還好。”
  她原想說‘很好’,但卻實在說不出這等昧心之語。
  焦順聽了大搖其頭:“當著我的面,妹妹何必自欺欺人——就寶玉做過的那些事兒,哪壹樁哪壹件我不是知根知底?說句不中聽的,我若是妹妹,怕是早與寶玉拼個妳死我活了。”
  “焦大哥這話……”
  寶釵蹙眉:“難道是想讓我跟寶玉大鬧壹場?”
  “當然不是!”
  焦順斷然否定,起身道:“我的意思是,妳既然不想大鬧壹場,那就得學會自我排解、自我宣泄——這麽說吧,哪怕妳大哭壹場,也比眼下這般行屍走肉的樣子強。”
  頓了頓,再次補充道:“實話不瞞妳說,嬸嬸多少次因為妳的事兒,都不知有多少次在我母親面前以淚洗面了。”
  聽到母親找徐嬸嬸哭訴,寶釵神情不由壹黯,旋即苦笑道:“就算哭出來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起碼能宣泄淤積的情緒!”
  焦順斷然道:“如果不想哭,那就做點兒平時不會做的,歇斯底裏也好,張狂無禮也罷,總之就是要拋開心底的煩惱,哪怕是只是暫時的也好!”
  “譬如說……”
  說著,他四下裏張望了幾眼,忽然走到臨水的欄桿旁,伸手往欄桿上壹撐,利落的翻出涼亭站到了冰面上,然後又在寶釵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開始試著在冰面上滑行,結果卻差點兒狼狽的跌倒。
  他尷尬的扶著欄桿,側著腳看了看鞋底,嘟囔道:“這靴子防滑做的還挺好。”
  薛寶釵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正要說些什麽,忽又驚訝的瞪圓了美目。
  卻原來焦順二話不說挽起外套,直接就從褻衣上扯下了半截袖子,然後又走到岸邊折了幾根略粗的柳枝,將袖子撕成的布條綁在鞋底,旋即再次嘗試著在冰面上滑行。
  這次他的動作明顯流暢了許多。
  等適應的差不多了,焦順助跑幾步,猛的滑出七八米遠回到了涼亭附近,然後九十度轉彎沖著薛寶釵伸手邀請道:“妹妹不妨也來試試。”
  薛寶釵此時也早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只是……
  眼見她遲遲不答,焦順以退為進的嘆了口氣道:“罷罷罷,全當是我多此壹舉,咱們還是趕緊回客院吧。”
  說著,作勢就要重新翻回涼亭裏,‘不曾想’剛翹起壹條腿,腳下突然打滑,‘哎呦’壹聲摔了個四仰八叉!
  “焦大哥?!”
  薛寶釵嚇了壹跳,忙沖到欄桿前探頭查看,見焦順捂著腰直齜牙咧嘴,急道:“妳沒事吧?是不是閃到腰了?!”
  “沒什麽大礙,就是摔的有些狠了,等我緩壹緩……”
  焦順壹邊說著,壹邊扶著欄桿爬起來,就在薛寶釵松了壹口氣的時候,突然壹把將她抱過欄桿,放到了冰面上。
  “啊~!”
  薛寶釵失聲尖叫,掙紮著想要後退躲閃,卻腳下打滑險些跌倒。
  焦順扶了她壹把,然後立刻主動後退了幾步,哈哈笑道:“妹妹的聲音壹向柔婉,不想叫起來也能這般尖利——這麽叫就對了!不過在岸邊大喊大叫恐怕會引來誤會,咱們去往湖中間吧。”
  說完,也不等寶釵回應,便壹步壹滑的朝著人工湖中間去了。
  目送焦順走遠了,薛寶釵這才回過神兒來,想起方才他的所作所為,羞惱之余卻也忍不住莞爾失笑,心道這焦大哥平日裏瞧著成熟穩重,不想也有這般胡鬧的時候,怪不得湘雲嫁自從過去,就好像是泡進了蜜罐裏似的。
  別說,只方才這片刻間,她心裏的郁結倒真就減輕了不少——雖然只是暫時的。
  眼見焦順的身影,已經隱沒在漫天大雪當中,薛寶釵猶豫半晌,最終壹咬銀牙,小心翼翼順著腳印追了上去。
  原著中寶釵撲蝴蝶那段描寫,往往被拿來證明她心機深沈,但這又何嘗不意味著,她那早熟沈穩的外表之下,還有壹顆活潑的心?
  當然了,若不是心裏郁積了太多的幽怨不滿,她也絕不會做出這般冒失出格的舉動。
  卻說寶釵走的是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好在她的鞋即便不如焦順的防滑,也足以穩穩站在冰面上。
  等到了人工湖中心附近,她就發現焦順正大字型躺在地上,初時還以為出了什麽意外,緊趕幾步到了近前,卻見焦順正仰面朝天炯炯有神的看著那漫天大雪。
  “妳這又是在做什麽?”
  “賞雪啊!”
  焦順說著,兩條胳膊上下揮舞,掃動著冰面上的積雪笑道:“這樣賞雪別有壹番風味,妹妹不妨也來試試看。”
  薛寶釵立刻將頭搖的撥浪鼓仿佛,正想開口婉拒,就見焦順隨手丟過來些布條柳枝:“那咱們就滑雪好了,妳要是怕站不穩,就先綁壹只腳,用另壹只腳發力推著滑。”
  說著,手腳並用的爬起來演示了壹遍,又指著靴子尖兒道:“這地方別綁,關鍵時刻可以用腳尖停下來。”
  寶釵遲疑了壹下,想到既然都已經到了這裏,總要嘗試壹下才好,於是彎下腰先綁了壹只腳,又按照焦順的演示,開始在冰面上滑行。
  初時兩人還保持著壹定距離,等後來寶釵在焦順的慫恿下,又在另壹只腳上綁了細綢柳枝,開始跌跌撞撞嘗試真正的滑冰,彼此之間的界限就漸漸打破了。
  先是扶壹把、拉壹把的,後來不小心直接撞成了滾地葫蘆。
  薛寶釵本還有些警惕,但見焦順壹骨碌爬起來,學著自己即將撞上時那驚慌笨拙的樣子,然後捧腹大笑起來,不覺便放松了警惕,羞惱的團了些雪,砸到了焦順衣領上。
  焦順立刻捏了雪團反擊,寶釵嚇的手腳並用逃開,結果又聽他在後面嘲笑自己的動作,遂惱羞成怒轉頭殺了回去。
  此時的雪愈發大了,洋洋灑灑傾蓋大地,四下裏幾乎看不到岸,白茫茫的冰面上只余下兩個大呼小叫的年輕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寶釵不心心跌倒之後,只覺得身上再無壹絲多余的力氣,幹脆便沒有再爬起來,緩緩翻了個身,大字型仰躺在冰雪當中,大口大口的呼出水霧,連飄入嘴裏的雪花都懶得理會。
  片刻之後,她忽然感覺到焦順蹲在了自己腳邊,不由疑惑的擡起頭來,就見焦順伸手去解她繡鞋上的細綢柳枝,嘴裏道:“躺壹會兒就起來吧,玩歸玩、鬧歸鬧,可不能因為這個著了涼。”
  寶釵下意識想要縮腿避開,但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又想到方才也不知壹次彼此碰觸了,便也幹脆由著焦順施為。
  焦順拆掉她腳底的紙條,然後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又順勢拍打她大氅上沾染的雪。
  寶釵初時未曾在意,直到那巴掌落在敏感處,這才‘哎呀’壹聲閃身躲開,羞惱又警惕的瞪著焦順。
  焦順卻毫不避諱的調侃道:“怪道都說妹妹堪比楊妃,等閑可沒這般挺翹。”
  寶釵漲的滿臉通紅,待要呵斥時,焦順早哈哈大笑著跑開了。
  寶釵咬牙追了幾步,就覺雙腿酸軟無力,大腿上甚至隱隱作痛,不自覺便放慢了腳步。
  等好容易循著焦順的足跡到了岸邊時,岸邊卻早不見他的蹤影了。
  看那腳印,應是已經回了客院。
  寶釵遠眺著客院的方向,心下五味雜陳,有些後悔方才不該隨焦順胡鬧,卻又頗懷念方才那肆意笑鬧的壹幕。
  “姑娘?”
  就在這時,鶯兒終於帶人找了過來,見寶釵好好的,她拍著胸脯松了口氣道:“可算是找見了,再要是找不到,我就該喊人了。”
  她壹邊說著,壹邊暗暗打量寶釵周身上下。
  “妳還好意思說。”
  寶釵心裏莫名有些慌亂,下意識反駁道:“分明是妳不管不顧的跑遠了,怎麽反倒說是我走丟了?”
  “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鶯兒說著,裝作不經意的問:“這大冷的天,姑娘怎麽還出汗了?”
  “我……”
  寶釵勉力定了定神,道:“還不是為了找妳們急的?!不說這些,我方才滑了壹跤,就不去客院了,妳直接扶我回去吧。”
  鶯兒答應壹聲,上前扶住寶釵,見她兩條腿似乎都並不攏的樣子,立刻就想到了婚前所學的知識——姑娘和焦大爺果然已經進展到那壹步了!
  不過……
  不是說頭壹回才會這樣嗎?
  難道兩人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才第壹次有了肌膚之親?
  不對,好像還有另壹種情況也會這樣。
  想想焦順那雄壯的身軀,鶯兒不自覺也羞紅了臉,蓋因按照那嬤嬤私下裏的交代,若是遇到這等情形,就該她這個陪嫁丫鬟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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