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忒修斯的方白鹿（三）

　　野狗的嘯叫聲在荒原中此起彼伏，天頂壹輪圓月高高掛在無雲的黑夜裏。
　　圓月旁綴著壹枚小小的光點：那是太陰星軌道上的天宮。
　　方白鹿捏著眉心，在腦海裏整理著有關那只精怪的信息：
　　“第壹，它至少有壹種針對網絡帶寬的偵查機制。”
　　至於有沒有諸如紅外線傳感器、熱成像攝像頭等更常見的偵查機制，還未可知。
　　每壹樣常駐偵查機制，都會占用大量運算空間來處理信息。
　　除去佛門中掌握“六通”、擁有大量算力的上師，其他人很難有余力同時開啟復數的常駐偵查機制。
　　“第二，它有極強的電子設備駭入能力。”
　　方氏五金店裏的防火墻雖然不是佛門上師開光過的高級貨，但之前也沒出過什麽岔子。
　　而精怪拿鼻子聞聞，就能繞開防火墻關閉了店裏的防衛裝置。
　　甚至連硬件接入之類的物理鏈接都沒有使用……或許那種嗅探的動作是某種掩飾？
　　“第三，蜘蛛式義肢能夠快速移動，甚至超過了安本諾拉的行動力。”
　　可以說，這種速度異常驚人：安本諾拉之前在石油塔上瞬間躥躍過近十米距離的爆發力，已經讓方白鹿印象深刻。
　　而以之前它義肢的尖銳尾部，可以輕易穿入水泥地面和墻壁來看，配合起它的高速殺傷力絕對不小。
　　而且，不排除還有加裝其他戰鬥部件的可能……
　　“至於外形能擬態成黃狗，此時就不過是細枝末節了。”
　　雖然荒原中現在還響徹著野狗的嚎叫，但方白鹿不覺得等那條黃狗精怪出現時，自己會把它錯認為普通野狗。
　　“非常棘手，對我來說比之前那個陰靈還要危險……”
　　方白鹿正思索間，全地形越野車緩緩減速，最後停在壹塊向下凹陷的窪地中。
　　這塊窪地凹陷得比較深，邊緣還向上隆起。如果斜趴在土坡上，應該不容易被發現。
　　方白鹿回過頭看了看：之前丟出的顯示屏躺在幾十米外的泥地裏，反射著月光。
　　“這個位置不錯，二妮真不愧是王牌快遞員。”
　　安本諾拉因為速度不如精怪，要遲上三分鐘才能趕到。
　　如果按照安本諾拉的想法，方白鹿至少要拖住精怪三分鐘，直到安本諾拉到達。
　　壹旦她到場，精怪不可能從她手裏飛劍“蘭草”的斬殺圈中逃生。
　　“但也要能拖得住才行……唔，二妮是王牌快遞員，應該能在正面戰鬥中牽制住那只精怪。”
　　方白鹿沒有手段監控精怪的動向，壹旦它逃離現場再次移動，恐怕就難以追蹤了。
　　那就代表要用別的辦法來吸引住它的註意力，跟精怪周旋上三分鐘——
　　“方先生！”
　　壹聲厲喝打斷了方白鹿的思路。
　　二妮從摩托車上翻身下來，月光照亮她的臉：她眉頭狠狠皺在壹起，嘴唇也高高撅起，壹副極為忿怒的樣子。
　　她走上前，仰起頭狠狠瞪著方白鹿：
　　“上壹單快遞，損壞了包裹的外包裝，還砸傷了您，是我的錯！jinvaixi（非常抱歉‘閩南語’）！”
　　二妮鼻子壹抽，眼圈泛紅起來。她用力地壹抹鼻子，繼續說：
　　“更別說不小心把您的手捏得脫臼，最後還脅迫您給我五星好評……歹勢，更是大錯特錯！非常抱歉！”
　　“二妮怎麽這時候情緒上來了？！馬上要打架了……”
　　方白鹿扶住額頭，有點無奈：
　　“妳那也不算脅迫，妳先等等……”
　　二妮彎下腰鞠躬，雙馬尾狠狠地甩了出去，亮藍色的頭發在月光中蒙上壹層淡白。
　　“可我雖然搞砸了，但我也是必達快遞的王牌快遞員啊。您點這種訂單，是因為我的外表而同情我嗎？”
　　“只是騎著全地形車兜兜風，甚至連訂單的目的地都沒有……”
　　“怎麽心裏想法這麽多？！真是擰巴……”
　　方白鹿有些哭笑不得，出聲打斷二妮的胡言亂語：
　　“好了！”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二妮的肩膀：
　　“我之所以購買高級快遞服務，是因為我需要妳的保護。妳們王牌快遞員，都是戰鬥與暴力的專家，不是嗎？”
　　“再過壹小段時間，就會有很危險的敵人到這裏來。”
　　方白鹿指了指自己，又朝車後架裹著包裝的義體示意了壹下：
　　“還得靠妳來保護我和快遞。”
　　二妮擡起頭，眉頭逐漸舒展開。她睜大眼睛：
　　“很危險的敵人？！”
　　方白鹿點了點頭，非常嚴肅：
　　“是的，所以我真的需要妳的幫……”
　　蹭！二妮壹下子站的筆直，亮藍色的雙馬尾隨著慣性向上揚起：
　　“您放心吧！使命必達！”
　　她打開全地形車車把下的置物箱，掏出藍色的快遞馬甲，小心翼翼地穿了進去。
　　二妮拉上拉鏈，白天時的生氣似乎又隨著快遞馬甲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方白鹿視網膜裏的地圖中，安本諾拉離自己的位置越來越近了。
　　他打量了壹下四周，嚴肅地看著二妮的眼睛：
　　“接下來，我需要妳的配合。”
　　……
　　“我離荒原那裏/坐標位置還有大約三分鐘的腳程，目標應該快到妳的位置了。方老板……記住，三分鐘我就到了，不要受到致命傷。”
　　方白鹿聽到植入電話裏安本諾拉平穩且機械的聲音，心裏重重跳了壹拍：精怪馬上就要到了。
　　“不要受到致命傷……妳對我可真有信心。”
　　看來之前和安本諾拉的交手，讓她對方白鹿的戰鬥力評估有些虛高。
　　現在辟邪符已經用完的方白鹿，就算來壹百個也不夠安本諾拉打的。
　　如果現在身邊沒有二妮這個王牌快遞員，方白鹿早就離那個精怪越遠越好，更別說把它引誘到城外伏擊了。
　　但方白鹿是安本諾拉手中飛劍“蘭草”的真正劍主。壹旦他死了，那柄飛劍可就又回到壹天只能使用幾分鐘的試用狀態了。
　　“拖住三分鐘……”
　　方白鹿打量了壹下周圍：差不多布置完畢，就等著精怪到來了。
　　但他經過壹番思慮，有了新的想法：
　　他要嘗試在安本諾拉趕到前的三分鐘裏，便殺掉精怪！
　　原因很簡單：他並不完全信任安本諾拉。
　　雖然現在兩人已經是合作夥伴的關系，但安本諾拉隱瞞方白鹿的事太多了：
　　她是怎麽得到仙人內丹的？又為什麽要和偃師俱樂部的成員交易？知曉方白鹿活死人身份的神秘人又是誰？
　　這些問題的答案，安本諾拉要麽對方白鹿語焉不詳，要麽直接保持沈默。
　　之前的陰靈直接被安本諾拉擰碎，方白鹿沒有機會拿到它的記憶體。誰知道是不是她又在隱瞞些什麽？
　　但只要搶在安本諾拉趕到前就殺死精怪，就不怕她故技重施，破壞掉精怪的記憶體了。
　　壹旦拿到精怪的記憶體，至少就可以得到以上那些問題的線索。
　　而且，或許還能獲得壹些關於偃師俱樂部的信息。
　　他可不想過兩天又有偃師俱樂部的成員找上門來，就為了追蹤這條黃狗精怪。
　　那樣，這方氏五金店可就真的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