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二年3月12日 晴 等天公作美

　　困獸之鬥尤為兇殘，宋北雲仔細模擬過攻城戰術，但不管怎樣，即便是能打進去，傷亡也會慘烈到無以為繼，所以他不著急，靜靜的等著天公作美壹次。
　　對衡陽城心理戰不起作用了，因為人家在他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中高層將領的心思全都在壹處，更別提刺史已經被殺了全家。
　　現在城裏的叛軍就只剩下急頭白臉的朝謀反這條路上走了，沒有任何回頭路。他們心裏也如明鏡壹般，自己跟長沙、南昌兩城的將領不壹樣，他們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這個大前提下，他們其實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來壹次男人之間的較量，算是殊死壹搏，贏了富貴千秋、輸了當場暴斃。
　　但奈何圍城已經有幾日，除了之前試探性的幾次攻擊之外，城外大軍沒有壹丁點的動作，就像死了壹樣，從城頭看下去，那些人在安營紮寨之後，每日就是例行操練、吃吃喝喝，要不就是圍著篝火唱歌跳舞，跟城裏那肅殺的氣氛仿佛隔了壹層天地。
　　城裏的人羨慕外頭，真的羨慕。因為在目光可及的空地上堆滿正在晾曬的動物毛皮，不時還會有人在那鞣制皮革。
　　動物毛皮多就代表肉多，肉多就代表夥食好，而相比較而言，城裏的人唯壹的肉食就是老鼠，至少在增援趕到之前是這樣。
　　當然了，傅帥也說過的，等到過些日子上遊增援補給壹到，那時便可以肉隨便吃、酒隨便喝，而且每個人都能得賞錢和加官晉爵。
　　許多人就靠這樣的臆想在苦苦支撐著每壹天，他們不知道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什麽時候到，但想來總有壹天會到的。
　　“城中士兵近五萬人，百姓二十萬人上下，水淹之前我打算先跟他們說壹聲。”宋北雲在帥帳裏跟手下多位將軍說道：“記住，我們是王師。是正義之師、威武之師、文明之師，城中百姓也是大宋的百姓，我們要城更要人，水攻若是攻不下來，我們轉頭就走，既不損失我方戰力也不讓城中百姓感受的戰火之苦。等二次圍城時，相對就會簡單許多。”
　　“可是雲帥，若是他們抵死不從呢？”
　　“怎麽個抵死法？沖出來跟我們幹仗？”
　　正說話間，外頭臨時匠作坊的大匠出現在帳外，宋北雲眼尖看到了他，連忙放下嘴邊的話，對他喊道：“孫師傅，進來吧。”
　　外頭那匠人壹臉憨厚的笑容走了進來，手中拿著兩把與眾不同的弓弩，這弓弩造型獨特，上頭除了有常規弓弩所有的物件之外，還額外增加了許多看似輪子的東西。
　　這些東西組合在壹起，看著有些奇特，但總體說來還是挺好看的。
　　“大帥，您要的弓弩已按您的圖弄出來了。”
　　“真快，大匠就是大匠！”宋北雲壹招手：“來人啊，百貫賞錢！”
　　那大匠連連擺手：“雲帥可使不得……這等事是小人該做的。”
　　“什麽該做不該做？妳不拿他不拿，以後誰來用心做好東西？拿著。”宋北雲眉頭壹皺：“莫要給我廢話，讓妳拿著便拿著。”
　　那匠人握著沈重的錢串子，眼眶都紅了，他是個老實人也不怎麽會說話，只是連忙走上前對宋北雲說：“大帥，這弓是百石弓，開弓便是二十石之力，等閑人拉不開。”
　　旁邊的壹個將領笑了起來：“就只有二十石，也好叫百石弓？”
　　“飛流直下三千尺真的就有三千尺嗎？”
　　宋北雲白了他壹眼，提起弓試著拉了幾下，發現並沒有通常硬弓那麽緊繃，還是挺容易拉開的。
　　“妳們之中誰的弓術好壹些？”宋北雲環視眾將：“去外頭試射壹發。”
　　幾個將領都滿心好奇，爭搶著想要射這第壹箭，誰也不讓著誰，來來回回幾次之後，宋北雲提議讓他們掰腕子決勝負，誰力氣最大就讓誰射。
　　最終壹個有著胡人血統的將領拿下了第壹，他得意洋洋的挽著這造型古怪的弓走了出去，其他眾將只好默默的跟隨其後。
　　他們帶來大營的後頭命兵丁取來壹簇箭矢，那參將先是拉了幾下弓弦，後皺著眉頭說道：“雲帥，這弓不對。此乃輕弓，至多兩石，斷然無二十石之力。”
　　“妳射就是了。”
　　那參將也不客氣，取來箭矢瞄準不遠處的壹棵樹，搭弓便射，箭矢嗖的壹聲脫弓而去，只留下弓弦顫聲，接著轉瞬之間那箭已是頂在了百步左右的樹上。
　　宋北雲帶著壹眾將領上前查看，發現這三尺之箭竟沒入樹幹近半，眾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箭矢給拔出來，仔細觀察壹番之後，確信了這的確是剛才那壹箭所至。
　　“雲帥……這……”
　　“嗯。”宋北雲大概測量了壹下深度，穿深達到了三十三厘米，雖然這木質很松軟，但冷兵器能達到這樣的深度已經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射在人身上再也不會出現頂不進藤甲的情況了。
　　“來人，取步人甲！”
　　宋北雲命人取來步人甲，然後將步人甲綁在樹上，再按照常規的步戰射程依次射過去。
　　在五十米內，弓箭雖然很難以完全洞穿步人甲，但強大的力量還是會透過層層疊疊的金屬鱗片傳遞到後頭，後頭的木頭仍然會出現壹塊大概兩三厘米的坑洞。
　　這個測試讓眾將的表情都變得不壹樣了，他們可都是領兵打仗之人，哪裏能不知道這樣威力的武器代表著什麽呢。
　　即便是身穿步人甲的人仍然會收到可觀的傷害，甚至於如果對方是騎兵的話，這壹下他就已經落下馬來了，沒有馬的騎兵那還不如步兵。
　　眾將見狀都想試射壹下，宋北雲也挺大方的，就讓他們依次的射了過去。
　　等到他們都說好的時候，宋北雲哈哈壹笑，將那個工藝更復雜、結構強度更大的復合弩拿了上來。
　　這個復合弩要比現有的手弩大上壹圈，而且弦更加硬，若是不使用機構驅動根本是人力無法操控的，但用那個搖把進行上弦卻是並不太費勁，後搖四圈半便可上弦完畢。
　　“這弩是有些……”那測試的將領說話間不小心觸碰了扳機，只聽見壹聲脆響破空而去，接著前方不遠處的步人甲就發出了篤的壹聲悶響。
　　眾人連忙上前查看，卻是見到那步人甲已被弩箭穿透而過，外頭只剩下壹個尾巴。
　　相對於弓矢，弩用箭的長度通常不過壹寸半，相對是短上很多的，但能夠在穿透步人甲之後仍然進入壹寸左右，這簡直已經是驚為天人之作了。
　　幾個部將七手八腳的把步人甲取下，費勁的拔出弩箭，卻發現弩箭的前端已然變形，不可再次使用了，鑄鐵的箭頭已經鈍化，木桿甚至都開了花，可見方才那壹下威力之大。
　　“雲帥……這可是太威武了。”
　　宋北雲哈哈壹笑：“若是全用精鋼鑄造，大抵能有百丈。”
　　“百丈……恐怕不止，許是能上兩百丈。”壹個精通射術的將領反復研究之後，又射出壹弩後，嘆服道：“若是兩軍陣前有這個，天下再無騎兵。”
　　“別太自信，騎兵靠的是敏捷。”宋北雲搖頭道：“靠這個打騎兵多少還是有點看命的成分，精準度還是不夠高，而且它力量大穿深也就大，直接給人射穿了，壹時半會死不掉，還是能轉瞬到妳眼前壹刀砍下妳狗頭的。”
　　宋北雲轉頭看了看千米之外衡陽城，琢磨了壹番：“妳們試試看去射城上的守軍？”
　　這個提議是有些殘忍的，但卻得到了所有人的壹致同意，他們興致勃勃的來到大營外，隔著壹千米就對城墻上只有芝麻點大的人射了起來。
　　這玩意就是個隨緣，他們壹人壹下，但屢射不中，最後好不容易隨到了壹箭，只見城墻上的叛軍身子壹歪就栽下了城墻。
　　這幫人看到這壹幕哈哈大笑起來，但那些守軍卻慌了，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聽見壹聲慘叫然後便有壹人栽下城墻，壹時之間許多人都跑來查看。而這壹看，就無形中增大了宋北雲那頭的命中率，不多壹會兒又是壹個人中了壹箭，倉促之間慘叫壹聲栽下城墻，轉瞬就沒有了聲息。
　　這壹下這幫人玩的更歡了，他們仔細調整了下墜，感受了壹下風速，畢竟本就是行軍打仗之人，對於這些東西上手極快，不多壹會兒他們的命中率就越來越高，雖然還是只有三十分之壹的命中率，但架不住這箭矢不值錢，大家壹人玩幾輪壹人玩幾輪，有的手感來了連著就能射下去兩個。
　　後來這幫殺才甚至還開起了盤口，引來了壹眾休整的兵丁過來圍觀下註，好不快活。
　　但衡陽城的守軍可就不那麽快活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只是知道城守軍連連中箭，那些箭的力道似乎並不大，但若是吃上壹發也是難以忍受的，甚至在現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情況下幾乎就是九死壹生。
　　“快去通告大帥，城裏有人放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