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五年3月24日 雨 青山藏屍骨，煙雨葬豪傑

　　再硬的漢子在皇城司的手底下都能變成繞指柔，因為場面太過殘忍，宋北雲沒有細看，反正這幫人多多少少心理上是有些變態的，這壹點不可否認，畢竟任憑誰常年行走在陰影之中都不太可能擁有陽光的氣味。
　　當然，因為他們太過慵懶，有兩個跑了但他們實在是懶得踩著泥濘去追索了，索性也就放了去。
　　所以當清點重要頭目時，皇城司的隊長發現少了壹些之後，他沖上來就給這幫人壹人壹巴掌。
　　“罷了。”小宋揮了揮手：“妳們跟我時間最久，有些事我也就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了，只是若有下次的話。”
　　他的話說了壹半，下頭的人壹聽，心中頓時咯噔壹聲，立刻齊刷刷的在他面前跪了壹排。方才那些嬉皮笑臉的兵油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面色嚴肅的精銳老密探。
　　“侯爺放心，若是能讓壹個人跑了去，您殺了我的頭！”
　　那隊長憤恨的回頭看了壹眼身後那些混賬，起身壹揚手就帶著這幫被恐嚇的手下人沖入了煙雨之中。
　　“混賬！妳們這幫混賬！”壹邊往前疾走，隊長壹邊大聲呵斥起來：“妳們還當是在京城裏混日子呢？這種時候也敢給爺爺混，妳們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要放在往常，兵油子肯定油嘴滑舌起來，但如今他們的確是不敢的，因為當宋侯爺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話的時候最可怕，他們跟宋侯爺也有些年頭了，知道他若是罵得口沫橫飛是最安穩的，這種平平靜靜的可就危險了，若是笑著說的話……他們恐怕今夜做夢都不敢閉上眼。
　　“若是找不到，妳們真的有大麻煩了，都給我提起十二分精神，聽見沒有？”
　　“是！”
　　下頭的人隨著隊長的戰術手勢分散在山林之中，而此刻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的周二毛終於脫離了那恐怖的大山，來到了山外的隱蔽處稍事歇息。
　　他已經被嚇破了膽，甚至連回頭的膽量都沒有，方才那些人可當真如惡鬼壹般。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就是當年他帶人洗劫村子時的模樣，殺人只是為了取樂。
　　單純的取樂。
　　他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個惡人，可如今他卻突然想起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道理，心中滿是愕然與驚恐。
　　休整片刻，他聽到不遠處傳來搜索之聲，他連想都沒想便躲入了草叢之中，連大氣都不敢喘壹聲。
　　等了許久，等到外頭再沒有壹丁點聲息之後，他終於松了口氣，他才起身從草叢中起來，渾身如虛脫壹般坐在了地上。
　　而就在這時，他下意識的壹擡頭，正巧發覺他前方不遠的大樹樹杈上橫坐著壹人，這人體態嬌小如女子壹般，面紅齒白滿面笑容，正看著他微笑。
　　這要放在城寨中，誰見到這般的小娘子不心花怒放？可這是什麽地方？這可是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突然出現這麽壹個形跡可疑的女孩，要麽是追兵要麽便是妖怪了。
　　“女俠，您放了小人，您要多少錢我都給您。”
　　樹上的人跳了下來，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側過身子亮出了腰牌，那周二毛看到腰牌上書“大內行走”四個字時，當時瞳孔就擴散了，渾身的力氣都泄了去，仿佛被抽空了壹半。
　　“是妳自己跟我走，還是我將妳打個半死帶妳走？”
　　周二毛聽到此言，連忙跪下討起饒來。
　　“還請大人饒了我，若是大人放了我，回去之後我便金盆洗手，全數家產都贈與大人您！”
　　小魚慢慢往前走，而就在他接近到了壹個範圍時，這周二毛突然縱身壹躍，手中的匕首在薄霧中閃爍著寒芒，直奔小魚面門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小魚手中短刀壹揚，手起刀落，只聽壹聲慘叫，這周二毛的匕首連帶著他的半個手掌都被壹刀斬下。
　　小魚緩緩抽回刀，臉上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只是走上前不顧哀嚎的周二毛的掙紮，壹把揪住了他的頭發生生拖著走了起來。
　　誰也想不到他小小的身子裏居然能迸發出如此大的力道，這周二毛雖算不上健碩但也是個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況且他還在不住掙紮，力道更是不好掌握，可小魚拖著他就如拖著壹只死狗似的，絲毫不費力氣。
　　生生拖了三裏多，那周二毛早已不再掙紮，後背大腿早已被地上的碎石樹杈給剮蹭得血肉模糊，再加上手上的傷勢，他如今壹條命去了半條，三魂不見了七魄，早已沒了力氣掙紮。
　　“小魚妳可是老子的大恩人啊！”
　　皇城司的隊長見到小魚，滿臉諂媚的笑容：“小魚我給妳跪下了，嘿嘿……”
　　小魚壹腳將他踹翻出去，冷著臉將手中的周二毛扔到了他面前：“若是還有下次，我只給妳等廢物處置後事。”
　　那隊長在地上翻滾了壹圈，快速的又爬了起來：“哥哥說的是……說的是……天底下就沒有比哥哥更好的人了，去了長安老弟請妳喝大酒。”
　　“帶上人，滾。”
　　“是是是……這便滾。”
　　總算是把所有馬賊都給收集全了，壹共四百九十三人，當場戰死的壹百零五人，事後沒熬過去的七十五人，活著的三百壹十三人。
　　經過三當家辨認，兩個匪首盡數被捕，然後他們被要求將這些人帶去那個挖了好幾日的大坑前面。
　　到此刻，這幫詔安的山賊才意識到這個大坑到底是個什麽用途，即便他們本就是刀頭舔血的人，在知道這個坑之後也是心中發毛。
　　“三當家，這宋侯爺是個修羅嗎？真的……全埋啊？”
　　“少說閑話。”三當家小心的左右看了看：“若是讓聽見還了得？讓妳們平日裏別總去妓寨，哪怕是去聽聽書也是好的。這宋侯爺可不止修羅……”
　　他們將人帶到了那個深坑之前，先是將那已死之人投了進去，而當他們開始幹這件事的時候，那些馬賊也終究是反應過來了，但如今手腳都被困縛已無反抗的余地。
　　這些人能幹的就只有叫罵、哭喊，其余的卻是找不到半分余地了。
　　那些詔安的山賊誰也沒幹過這檔子勾當，壹個個站在那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幹什麽幹什麽？楞著幹什麽？”
　　這時隊長走過來囂張的叫喊了起來，然後順手將壹個罵聲最響的馬賊壹腳踹入深坑之中。
　　“莫要給耽擱，幹活！”
　　他走過來將那些被困縛手腳的馬賊壹個壹個的踢了進去，等其余的那些個密探過來之後，他們也都紛紛效仿，仿佛扔進去的並不是人而是壹頭頭瘟豬。
　　偌大的深坑中鋪了壹層人，他們在裏頭掙紮扭動，看得讓人頭皮發麻，有些山賊甚至都不敢往下看，生怕看上壹眼都會做噩夢。
　　“妳們這些廢物。”
　　那隊長罵了壹句便開始動手往下填土：“這算個什麽，當年在金陵鬧白蓮，老子跟夥計們壹夜砍了四五百個人頭，掛在城門樓子上，若是妳們看到還不得尿褲子？就妳們還當山賊？我呸！”
　　他壹邊說著壹邊更加賣力的往裏頭填土，土越多下頭的人掙紮的也便越厲害，而那求生意誌越旺盛，這幫混賬就越開心，他們互相調笑著往下頭鏟土，沾了水的泥土很快就陷到了各個角落之中，開始逐漸掩蓋下層人的口鼻，他們就像是上了岸的魚壹般，努力的試圖將頭探出來。
　　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隨著越來越多的泥土被推入坑中，裏頭卻已是再聽不見聲息了，只有偶爾的劇烈顫動表示還有人在為最後壹絲希望努力掙紮。
　　大坑慢慢被填滿，這幫皇城司的密探開始在上頭來回踩踏，那些山賊看到這壹幕眼睛都直了。
　　“看什麽看？”隊長往地上啐了壹口：“妳們自己不是說的麽，他們將手無寸鐵的百姓關在谷倉裏燒死，殺人為樂。那許他們以人命取樂，就得許咱們拿他們取樂，天道有輪回。”
　　事情辦完了，他們在河邊洗凈了手腳，勾肩搭背調笑著往回走，而那些山賊壹個個仿佛是看到了今生最可怕的事情似的，個個垂頭喪氣。
　　那些當過兵的還好，那些中途落草的，現在的SAN值都已快掉光，根本無法適應這樣的場面。
　　回到山賊的寨子，宋北雲正端著茶與那壓寨夫人聊事，隊長走上前與他匯報道：“侯爺，都已解決，不過依屬下來看，這些馬賊恐怕背後是有人扶持，否則就如此窮兇極惡，遼國朝廷斷然不可能抽不出手去對付。”
　　小宋聞言，回頭看了壹眼韓姬，韓姬低下頭：“我不知……”
　　“我當然知道。”小宋放下茶杯：“只是遼國這水有點深，我就不趟了，有些事還是要妳們自行解決。若是這些馬賊真有人扶持，那順藤摸瓜可以摸出個大瓜。”
　　“我回去便回稟報陛下。”
　　“嗯。”小宋點了點頭，回頭看向那壓寨夫人：“方才我們講到何處了？”
　　“哦，侯爺方才說到只需三年，這條路便成了聚寶盆。”
　　“對。”小宋點頭道：“修路是第壹位的，妳們呢對此地知根知底，又有壹定的武裝能力，往後這壹條路的維護便是妳們的了，但有言在先，妳們需自負盈虧。地方上肯定不會予以撥款。至於妳們用何名頭來，那便是這位韓小姐負責的事，細則妳與她去溝通。”
　　壓寨夫人仰起頭看了壹眼韓姬，韓姬立刻點頭：“因此路是宋遼共建，所以官驛無法進駐，這便是妳們的好機會。”
　　小宋沒聽他們詳談，起身便往外走。韓姬立刻打斷了對話跟了上去，小宋伸手壹攔，手好死不死就架在了韓姬的胸口：“妳們詳談，不用管我。”
　　韓姬感覺自己被輕薄了，但又不好說什麽，只能快速後退兩步，低著頭應了壹聲，然後瞪了壹眼宋北雲的背影。
　　走出門後，那隊長迎了上來，搓著手小聲問道：“侯爺，這遼天子近侍的那個彈不彈？”
　　“妳他娘的。”小宋笑罵著往他屁股上踢了壹腳：“妳狗東西真的是混賬了起來，老子好好的精銳特務班交給妳，白念安都沒資格管妳，妳就給我帶出了這麽壹副樣子？”
　　“哎喲……”那隊長苦著臉說道：“侯爺您是不知啊，這幫畜生精銳那定然是精銳，可是精銳到了誰都不服的地步啊，這我有啥法子，我有不是侯爺您……哪鎮得住這幫狗雜種。”
　　宋北雲搖了搖頭：“妳回去放出風聲，回去之後我得好好的操練這幫混賬，讓他們洗幹凈脖子等死去。”
　　“對對對，好好收拾這幫東西，太不像話了。”那隊長壹臉舔狗的微笑：“不過大夥兒都開心，跟著侯爺幹可比跟著白念安那個軟蛋廢物好太多了。”
　　小宋側過頭橫了他壹眼：“妳們若是如此目中無人，可別怪我不客氣。”
　　“不敢不敢……”那隊長諂笑道：“侯爺在他們心中可就是天上的月亮，其他人可是不配呢。”
　　“行了行了。”小宋擺擺手：“別惡心我了，滾吧。去準備準備，天氣壹好便再出發。”
　　“是！”
　　“再給老子怠慢！”小宋斥責道：“老子就把妳們全埋山裏。”
　　“若是出了半分差錯，屬下就直把自己埋這山中！”
　　這隊長從宋北雲這回去之後可就沒了這般的低姿態，他先是賞了那幫守山口的人壹頓鞭子，然後把整個隊伍都給罵了壹頓。
　　“妳們給老子記好了，此行不光是有妳們這幫廢物，還有遼國的皇侍，妳們要是再給侯爺丟人，別怪老子將妳們全埋在這山中。”
　　下頭的人自然是唯唯諾諾也不敢多做聲，其實他們也不是故意怠慢，只是習慣罷了，甚至都忘了現在他們可是跟在了老東家宋北雲手底下，想通這壹點之後，這幫老油條都是冷汗直冒。
　　“行了，莫要再廢話了，去收拾收拾準備準備，侯爺說了已經耽擱了不少日子，若是不能趕在立夏之前趕到長安，妳們都去給老子掃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