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蕭然急忙還禮，洪文禮壹把拉住他手，親熱的道：“蕭老弟不必客氣，咱們自己人，何必見外呢。”原來太監的規矩，出了宮就不稱呼公公，壹律稱爺。只是蕭然實在是太年輕，只好叫老弟。

　　門裏還站著幾個官兒，此刻也都走了出來，洪文禮壹壹介紹：壹位是詹事府少詹事荀敬，壹位是國子監祭酒蘭輕卓，還有欽天監監侯曹鏨，剩下兩個都是小官，想是來相陪的。那荀敬和蘭輕卓壹個是正四品，壹個是從四品，曹鏨升了翰林院檢討，是個從七品。

　　進了酒樓，來到二樓壹間雅間，眾人讓蕭然坐了上席。洪文禮道：“還有壹位戴桐戴大人，不知怎麽沒有來，咱們就不等他了。”蕭然這才想起戴桐也是欽天監監侯，壹同賞了翰林院檢討的，心裏就說：拍馬屁不積極，難怪這廝只混了個芝麻小官。

　　吩咐下去開席，不壹會，酒菜陸續上來。什香肘子，八寶裏脊，雪窩冰糖鯉，老酒醉肥鴨，香氣四溢。蕭然寶祿壹見，兩眼放光，哪裏還顧什麽規矩，甩開腮幫子就是壹頓造。這倆家夥長的象個大姑娘，吃起來就跟幾天沒餵的餓狗似的，看的洪文禮壹幫面面相覷，端著杯都不知道該說啥了。壹時間只見兩雙筷子上下翻飛，縱橫馳騁，寶祿尤其不足，伸手撈起肘子就啃，淋淋漓漓灑了衣襟上都是菜汁，氣的蕭然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他壹腳：真他媽給老子丟人。

　　壹直到兩人摟著肚皮實在吃惡心了，眾人才想起好象要緊的話還壹句沒說呢，當即由洪文禮起頭道：“蕭老弟這麽年輕就當上了坤寧宮首領，真是年輕有為，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咱們按規矩湊了點份子，微薄賀禮，聊表心意，還望老弟不要推辭！”說著話，拿過壹疊信封，上面都寫了各人的名字。蕭然打了個哈哈，心說我推辭才怪！自己並不伸手，嘴裏說：“眾位大人太客氣啦！小三子何德何能，不過壹閹人爾，蒙大家壹聲老弟，實在是三生有幸！這賀禮什麽的，可是折殺小三子了！”

　　公公壹般都比較忌諱這個閹字，蕭然是個假太監，所以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眾人壹時都楞在那不知該怎麽接口。蕭然忙踢了寶祿壹腳，這廝也是個機靈主兒，伸手接過信封，用袖子遮了，在桌子下面偷偷抽出壹張。赫然竟是壹張福春行的銀票，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銀五百兩！

　　蕭然斜眼這麽壹瞄，頓時心跳加速，手壹哆嗦，險些把杯子打翻了。乖乖，壹張就是五百兩，這麽壹沓，少說也有兩三千兩吧？在當時，後宮妃嬪的月例才不過十幾二十兩，以當時的物價小戶人家壹年的生活費也就三五兩而已。這麽幾千兩銀子居然輕松到手，丫的壹夜之間咱竟成了財主了，有錢人！

　　那詹事府荀敬拍了拍胸脯道：“蕭老弟不必客氣，咱們禮尚往來，那都是應該的。但得老弟用的著哥哥，老荀兩肋插刀，絕無二話！”

　　眾人正紛紛附和，忽然跑堂的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道：“各位爺，樓下有位走街的老頭，穿的挺……挺那個的，硬往裏闖，非說是爺們請來喝酒的。現正跟門子鬧呢，爺要不要瞧壹眼？”

　　荀敬、洪文禮幾個互相看了看，嘆了口氣道：“唉，不用說，是戴桐戴老頭來啦！”

　　第壹卷　初入宮闈　第六章　牛逼的發明家——槍神傳人(下)

　　這戴老頭是何方神聖，蕭然當然不知道。不過看大家的表情，倒有些好奇，跟著眾人下樓。還沒下胡梯，就聽壹個破鑼嗓子在那吆喝：“怎麽著，爺不是來吃酒的？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要不是洪老二請我，當誰願意來呢！快去知會，惹惱了爺，把妳這勞什子春秋樓壹把火燒了！”

　　探頭望下壹瞧，蕭然差點樂出聲來。難怪人家不讓進門，實在是這老頭穿的太另類了。壹身幾個月沒洗的藍布長袍子，油漬麻花的，幾乎成了黑色，肩膀上還打了塊補丁；頭不戴帽，腳蹬壹雙千層底的布鞋，眼瞅著腳指頭都快露出來了。難怪跑堂的說他是走街老頭，就憑這幅打扮，要不是顧忌著洪文禮等人，早被亂棍子打出去了。

　　“住手！”荀敬先發了話，喝退了兩個門子。倒背著手，從鼻子裏哼出幾個字：“戴大人每天都要這般打扮麽？好在沒戴頂子，若不然，咱大清國當官的臉面，可都被妳給丟凈了！”

　　“荀大人！”戴桐微壹拱手，道：“老戴家窮，置備不起好袍子，不象荀大人您吶，姨太太就娶了七八房，都是貼補家裏的好手，當然穿的光鮮了！”

　　這荀敬總共討了七房姨太太，倒有六房是打青樓贖身出來的。戴桐這話跟吃了大糞似的，咣咣有勁。荀敬氣的臉兒都綠了，“妳，妳……”哆嗦半天壹句話也說不出來，洪文禮連忙過來打圓場：“算了算了，既然來了，還是先上樓喝兩杯吧！”

　　眾人再進了雅間，分別落了座，那戴老頭還梗著脖子，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蕭然打眼就瞧出了這老頭的脾氣又臭又硬，可沒想到這家夥竟是個吃生米的，連四品官也敢頂，難怪混到胡子壹大把還是個九品的監候，不禁搖頭笑了笑。戴桐瞧著蕭然上下打量了兩眼，粗聲粗氣的道：“妳就是蕭然？聽說妳瞧見了神鳥，哼哼，老戴還真是佩服！昨兒我也觀天來著，哪來的什麽罡星北移、白虎星動什麽的？明兒擬折子，老戴可是看見啥寫啥，您了幾位也甭見怪！”

　　蕭然真是連生氣的心都沒有了，心說這老頭還真是個死腦筋。瞧今兒鹹豐那架勢，就算戴桐說實話也是沒人相信的，怎麽這世上偏有拿胳膊去擰大腿的這號人？洪文禮忙變了臉子，沈聲道：“老戴，妳這話可就不地道了。今皇上賞賜，大家都有份，怎麽獨獨虧了妳不成？蕭老弟榮升首領，百忙之中賞臉壹聚，怎麽妳不來道賀，還說這些沒影兒的話！”

　　蕭然擺手笑道：“無妨，戴大人看來是個直性人，說話夠爽快！既然來了，那便壹起喝兩杯如何？”

　　戴桐哼了壹嗓子，提著袋東西往桌上壹撂，道：“蕭公公榮升，這喜是要賀的。老戴家窮，拿不出什麽湊手的東西，妳也別見怪，要是嫌輕呢，就順窗子撇出去。至於喝酒，”轉頭掃了眾人壹眼，“咱們恐怕是對不上路，免了！”說罷竟自起身，大搖大擺的去了。再壹看桌上的東西，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壹兜子蘋果。

　　荀敬這當兒還氣的渾身哆嗦，提起兜子當真要撇出去。蕭然連忙道：“別啊，這蘋果又大又紅的，還真是不錯吶！”

　　眾人都炸開了鍋，紛紛咒罵戴桐。洪文禮道：“妳說這老兒什麽東西，整個壹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蕭老弟，掃了妳的酒興，妳可別見怪啊！”

　　蕭然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笑道：“沒什麽。這個戴老頭，倒真是挺特別的。”

　　國子監蘭祭酒苦笑著道：“這老戴家還真是黃鼠狼下崽，壹輩不如壹輩。打他祖宗那兒就是這臭脾氣，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叫康熙爺斷了個流放盛京。到這會也有六七輩了吧，結果還是這脾氣，感情是胎裏帶來的，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