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鹹豐這壹笑，身子也爽利了不少，指著那些紙工模型道：“其實這些個東西雖然只是小玩意，卻也頗值得玩味。比如這所謂機關槍，不過是連發火銃罷了。朕倒想起來好象咱們大清國也有過這個東西吧？”

　　他這句話卻是問的肅順。“回皇上：確實是有的，”肅順想了想，說道，“當年康熙爺平定三藩的時候，有壹位翰林院戴侍講曾造出過，不過後來可就失了傳了。”

　　鹹豐聽了竟有些驚訝，道：“失傳了？怎麽咱們的火槍營還沒裝備這種槍麽？”

　　這話讓蕭然聽了，幾乎按捺不住壹腳就要踢過去。媽的身為皇帝妳連自己的軍隊什麽裝備都不知道，難怪中國會讓洋鬼子＊＊的那麽慘！

　　這時奕發話道：“是沒有，這東西似乎叫連珠銃，臣下也曾恍惚的聽過壹嘴，卻沒有真正見到過。”

　　鹹豐往藤椅扶手上壹拍，欠起了身子：“可惜，可惜！怎麽就失傳了呢？要是這東西真象小三子說的那樣威力巨大，朕何必花了大把的銀子去買那葡萄牙的火繩槍！”

　　蕭然是不敢露出戴桐的消息的，便偷偷向荀敬使了個眼色。荀敬雖然對戴桐很是反感，但畢竟照慣例舉薦也有功，忙開口說道：“皇上也不必著急，那個戴翰林的後人，現在也在我朝為官，此人現任欽天監監侯，叫做戴桐。”

　　“哦？”鹹豐立刻來了精神，“快傳，著他見駕！”

　　壹刻鐘不到，戴桐已經飛壹樣的趕來了，壹邊給皇上請安，壹邊給蕭然飛了個眼色。可惜這家夥實在長的太難看，歲數又老，這壹飛眼兒，蕭然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妳就是戴桐？”鹹豐狐疑的道，“怎麽來的這麽快？”

　　“回皇上，微臣近來新研制了兩樣火器，正要上報天聽，但恐臣品階低微，反驚了聖駕，所以只能在午門外侯著。”戴桐雖然升了兩級，也只是個從七品的翰林院檢討，按級別是上不了朝堂的。

　　鹹豐壹陣興奮，忙道：“新火器？可有連珠銃？”

　　“連珠銃？回皇上，這是老早的火器了。微臣新研制的火器，叫做多管連發燧石槍！”

　　這話說的眾人都是壹陣興奮，包括奕和肅順。鹹豐下令到南苑獵場試槍，戴桐高興的幾乎跳了起來，真想撲上去摟著蕭然狠狠親上壹口。蕭然瞧見他那老色狼壹樣的眼神，頓時壹陣膽寒。

　　很快眾人到了南苑，除了這壹幫子官員，還召集了虎槍營的兵勇。秋風獵獵，人馬壹字排開，刀槍雪亮，旌旗招展。此情此景讓頭壹回見識的蕭然也頓生壹股子豪氣。戴桐派人搬來了機槍，還有靶牌。另外還有壹樣東西，盛在壹個大盤子裏，上用紅布蓋著。

　　豎起壹連串十八個靶牌，裝填彈藥，鹹豐坐在壹頂黃羅傘下，顯得十分興奮。不過蕭然倒暗暗捏了壹把汗，距他所知，鴉片戰爭期間英法聯軍的裝備是當時世界上相當先進的伯克式前裝滑膛燧發槍和布倫士威克式前裝滑膛擊發槍，前者射程約二百米，後者是三百米。眾所周知連發槍壹般射程較短，但戴桐卻堅持把靶牌豎到了三百米開外，這不能不讓蕭然有些擔心。

　　壹聲令下，壹陣急促的槍聲響起，煙霧頓時彌漫了眾人的視線(當時用的是黑火藥，壹發射就會造成很大煙霧，非常影響戰場的能見度。通常所說的“戰爭迷霧”壹詞，就源引於此)。槍聲過後，戴桐命人取回靶牌，鹹豐壹瞧，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十八個人形靶牌，居然命中了十壹個！要知道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單發步槍在二百米以內的命中率也不過是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何況這三十六發子彈連發的機關槍在三百米距離上的掃射！如果這種槍搬到了戰場上，那還敵人的活路嗎？

　　鹹豐大喜之下，賜戴桐從五品頂戴，封工部員外郎。短短三天之內從九品直升到五品，這在大清的例律上也是破天荒頭壹遭了。

　　戴桐自然驚喜萬分，但對於他來說更大的喜事是嘔心瀝血的發明終於得見天日！當即呈上另壹項發明：揭開木盤上的紅布，露出壹個黑乎乎鐵鑄的家夥。眾人都不認得，蕭然卻頓時樂了。

　　地雷！

　　看過《地雷戰》的人壹定都還記得，當年根據地的老少爺們是如何用這個鐵瓜蛋子炸的小鬼子人仰馬翻。地雷工藝簡單，殺傷力驚人，直到今天還有很多人在探討是不是應該象禁止生化武器壹樣禁止地雷的使用。

　　還有人說，地雷戰本身就是壹場不對稱戰爭。當年窮的叮當響的中國人就是用這死便宜死便宜的家夥給了裝備精良的小日本迎頭痛擊，創造了不對稱戰爭的典範！

　　不管怎樣，這是壹個十分有效的武器，尤其是在那個以步兵大規模地面推進的戰爭年代，這東西的價值可想而知。上次蕭然倒真忘了跟戴桐提起地雷，想不到這家夥竟蔫了吧唧的造出來了。有才，非常之有才！

　　南苑獵場常備大量馬匹，戴桐埋好地雷之後，趕出三匹戰馬向目標區跑去。轟壹聲劇響，揚起漫天的煙塵。三匹馬中兩匹當時倒地，剩下壹匹翻蹄撩掌的跑了回來，腹部和右前腿也都受了重傷。在場的人莫不驚的呆了，忽然壹齊爆發出震天的吶喊：“我主英明，大清鐵騎，橫掃天下！”這是虎槍營每陪皇上狩獵凱旋而歸的號子。

　　“吾皇萬歲萬萬歲！”肅順和奕同時搶前壹步，跪倒在地，“我朝有此人才，何愁洋夷不滅！”

　　鹹豐早就聽說洋人火器犀利，但從未親臨戰場的他哪知道這火器竟有著如此巨大的威力！狂喜之下，竟覺得身子也壹下好了起來，數日的積郁壹掃而空。“著，戴桐秉承祖業，為社稷嘔心泣血，其心可表。並念其祖亦為吾朝效力，世代忠心，特敕封從四品翰林院侍講學士，賞單眼花翎！少詹事荀敬舉薦有功，賞三品銜，賜督察院行走。”

　　兩般都是重賞，尤其是賞花翎，那可是滿州上三旗出身的人才有的殊榮。兩人急忙叩頭謝恩。荀敬更是興奮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誰能想到壹句話竟撈了個三品的頂子，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對了，這可要感謝蕭公公的提醒！要不是他那壹個眼神，哪來這天大的美事？貴人吶！看來這回真是拜對了菩薩，荀敬暗暗咬牙：以後這蕭公公的事就是我老荀的事，誰要敢說蕭公公壹個不字，我老荀先跟丫拼了！

　　蕭然正琢磨這自己能撈個什麽封賞，肯定比他們兩個要大吧？就聽鹹豐冷喝了壹聲：“蕭然，大膽奴才，妳可知罪？”

　　蕭然頓時怔住了，媽了個巴子，老子費了這麽多的心血，何罪之有？正納悶呢，忽然瞧見皇上身旁的肅順微微丟過來個眼色，心念壹轉，連忙跪下道：“奴才知罪！”

　　“哼！”鹹豐頭也不回，拂袖而去。眾臣子連同虎槍營將士三呼萬歲，起鑾還朝，剩下蕭然壹個人還跪在那裏發楞。

　　“蕭老弟，妳還不明白麽？”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扭頭壹瞧，卻是那個白臉肅中堂肅順。蕭然連忙見禮，肅順卻壹把拉住他手，親熱說道：“老弟何必客氣！所謂天子挾威，當面斥責妳，那是做天子的規矩。看來皇上這是要對妳委以重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