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七節 薰的不良愛好

　　壹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
　　時間接近中午，砰砰的槍聲在人群中響起，壹陣陣的吸氣聲中，浮現出來的是中年男人壹張哭喪著的臉，站在人群裏，家明的表情微微有些抽筋。
　　這裏是沙竹幫罩的壹個大型遊樂場。
　　雪從上午便開始停了，天氣嚴寒，公園裏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是不少，如今就有二十多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這打氣槍的小棚屋前，看著壹名身穿白色羽絨運動服，漂亮得如同瓷娃娃壹般的少女靜靜地站在那兒，以最標準的姿勢不斷上彈、開槍，棚屋內作為靶子的小鐵牌壹個接壹個地倒下。
　　幹，這樣的事情……
　　事情當然得從今天早上說起了，昨天因為是平安夜所以學校放假半天，今天的聖誕，自然是整天全休。在雅涵的別墅裏吃了早餐，隨後靈靜按照預定好的計劃準備回武館，沙沙則回父親那兒去，家明自然是以回家的名義，跟著兩個女孩壹塊離開。雅涵昨天晚上跟家明踢來打去，情緒古怪地興奮半晚，好不容易睡著便被叫醒來吃早餐，中間還做了個可恥的春夢，頂著惺忪的睡眼吃過了靈靜做的面條後與三人揮手告別，免不了又得回房補眠。
　　事實上，聖誕節這種日子，家明回去也沒什麽意思，按照之前的商量，沙沙的父親畢竟是黑幫老大。為了避免出什麽意外，三人分開之時，壹向是家明跟著她，做好壹塊到武館吃晚飯，然後來學校的約定，走到學院門前的廣場時，三人便見到了坐在路邊的月池薰。
　　筆直的黑發，雪白的外衣。坐在路邊壹張冰冷的石凳上，美得動人心魄的日本少女正神情落寞地望著眼前的壹切，車來人往、巨大的廣告牌、雪花飄落……靈靜與沙沙上去壹問，才知道對方是剛剛出來吃了早餐，在這兒坐上壹小會兒。隨後，才知道她在放假的時候根本無處可去。
　　也是，想想看壹個來自異國他鄉的女孩子，對這片地方不熟悉，以前還被綁架、拷打過壹次……兩個女孩子的同情心當即被調動了起來，隨後便讓她今天跟著家明、沙沙兩人去玩，因為沙沙老爸最近才接管了壹個大型公園，最好是帶著她將公園裏所有的項目都玩過壹遍。
　　旋轉木馬、海盜船、隧道火車，大概到了十點多的時候，有人過來告訴幾人沙沙老爸已經回來，隨後沙沙跑回去見老爸。讓家明領著月池繼續玩。再接著，家明去上了壹次廁所，趕來時就變成了眼前的這副樣子。
　　唉！做人，要低調啊……心中感嘆壹聲，自己走的時候的確有說過讓她在附近幾個項目上隨便玩玩，但是玩玩不代表表演，氣槍也不是讓妳拿來鍛煉槍法的啊……
　　家明的表情在抽搐，那小店老板的臉色就幾乎是在抽筋了，原本見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柔弱女孩子在雪地裏站著，想要小小地拉壹筆生意，順便也有個讓人賞心悅目的漂亮女孩子看看。誰知道這個女孩壹言不發地拿起槍，除了前面幾槍不太準，此後便幾乎砰砰砰地例不虛發，而自己需要付出的獎品，也逐漸由吊墜變成了小布娃娃，變成了中型布娃娃，變成了玩具火車，變成了玩具飛機，變成大布偶……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毫不懷疑自己會因此而破產。
　　“呃，呵呵，停、停、停……”從人群中擠進去，家明連忙阻止了少女的繼續炫耀，“呵呵，她是我妹妹，別的不行，就是射雞射鴨厲害，過段時間還可能入選國家隊呢。小妹，別鬧了別鬧了，妳喜歡什麽讓老板拿給妳就好了。呃，老板，她能拿什麽？”
　　見到終於有人跑來出頭，那老板才終於松了壹口氣：“呃，哈哈，只要這位小妹妹喜歡，什麽都可以，什麽都可以……”壹邊擦著頭上的冷汗，壹邊連聲贊美月池薰的槍法、樣貌。家明心中暗笑，問起月池薰想要什麽時，原本以為她會按照壹貫的那樣對什麽都不在意，誰知她手指壹伸：“我想要……那只貓……”
　　“喔，但那是熊貓……”
　　微有些驚訝地糾正了她的錯誤，隨後，老板忙不叠地將上方那只半人多高的大熊貓玩具遞了過來。抱著毛絨絨的大布偶跟在家明身後，此時的月池薰看起來跟平時的形象大相徑庭，變得可愛了、幼稚了，似乎也柔軟了很多，家明不時回頭看上壹眼。
　　“呃，喜歡洋娃娃？”
　　“喜歡。”
　　“小時候沒玩過吧？”
　　“嗯……”
　　“還有什麽喜歡的嗎？”
　　“不知道……”
　　在雪地上停了下來，面對著這個女孩子，家明笑了起來：“呵，每天掙紮在生死邊緣其實是壹件很可怕的事情，這壹點忍者和殺手是壹樣的，但區別在於，忍者放棄了大多數的恐懼，對於任何感情都講究壓抑，這樣不好，所以妳不會笑，幾乎也不會騙人。殺手不講究原則，沒有妳們那麽多的信條和規矩，但是心理壓力往往會爆發出來，需要發泄的渠道……”
　　“……壹部分的殺手會吸毒、給自己放血或者是把自己關在黑房間裏，這樣不好，後來多半會自殺。好壹點的是喜歡連續不斷地上床、殺人、看書、擦槍，最健康的當然是旅行、蹦迪之類。妳既然想幹這壹行，我想最好找出壹些自己喜歡幹的事情，喜歡布娃娃是個好習慣，以後多給自己買幾個。”
　　壹路上抱著大熊貓跟著家明，不久之後，兩人坐在摩天輪的艙室之中緩緩升起在城市上空，家明簡單說些在特殊情況下遇到攻擊的應對方法，但多數時間仍然是沈默。潔白的雪景在視野中緩緩展開，兩人各坐壹邊，家明望著外面的景色無聊地發呆，月池薰抱著大熊貓偶爾望了家明壹眼，隨即轉開。
　　“也是第壹次玩？”
　　“嗯。”
　　“喜歡嗎？”
　　“喜歡……”
　　“千萬別喜歡這個，如果有人暗殺妳，妳應變的余地都沒有多少，以後盡量忘掉。”
　　“嗯。”
　　隨後是瘋狂的碰碰車，壹番橫沖直撞之後，家明問道：“第壹次？”
　　“嗯。”
　　“喜歡嗎？”
　　“喜歡……”
　　“別喜歡這個，人多，有人暗殺妳的時候會很麻煩，而且車子不是妳自己檢查，有炸彈也分辨不出來，以後盡量忘掉。”
　　“嗯。”
　　再接下來……
　　“妳喜歡的東西太多，這是個大問題。”家明皺著眉頭，“好吧，我承認妳沒有什麽童年可言，但是殺手是壹項孤獨的職業，人多的東西最好避免去碰，不要給自己造成太明顯的規律。嗯，不過我覺得喜歡布娃娃還是不錯，妳可以壹邊抱著布娃娃壹邊看言情小說啦，靈靜她們都喜歡這個，當然抱著男人或者塑料娃娃也行。好了……差不多吃飯了，我們回去吧。”
　　看了看手表，家明轉身走在前面，月池薰抱著大熊貓照例跟上，回頭望了望公園裏的那些設施，隨即，她將目光轉回家明的背後……
　　其實，那些東西都是無所謂的啊，我喜歡的感覺只是……
　　大熊貓的身體摩擦在臉上，感覺溫暖細膩，她只是靜靜地望著、靜靜地跟著那道背影……
　　出了公園大門，家明與薰去往不遠處的壹家酒吧。到得近處，才發現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最近沙竹幫的勢力正發展到這邊，與其余幫派爭奪的同時，這個名為“卡布奇諾”的酒吧算得上是暫時的小據點，平時若遇上節假日，沙沙要回家，她老爸柳正也多半會回到勢力覆蓋比較完全的幫會總部。不過這次假期對他來說顯然比較突兀，也因此，此時明顯出了壹點小問題。
　　未營業的酒吧門口，幾十人看似隨意地在進行對峙，壹方自然是沙竹幫的成員，另壹方顯然就是這條街原本的幫會成員了。雖然此時看來氣氛平和，彼此之間似乎還在友善交談著，但家明卻大概明白，酒吧裏面，多半是在進行談判了。
　　自己需要隱藏實力，但身後那個抱著大熊貓的月池MM卻不需要，警方、炎黃覺醒多半知道她的來歷背景，走到酒吧門前，家明笑著問道：“瀟灑哥，沙沙在裏面嗎？”
　　“呵。家明啊。”看了抱著大熊貓的美麗少女兩眼，名叫瀟灑的那人笑了笑：“裏面正談判呢。懷沙小姐的確在裏面，不過妳們暫時還是別進去吧。不會有事的。”
　　“既然不會有事的，那我們就先進去了，放心，找到沙沙之後我們躲在後面，不會添亂的。”
　　白天，酒吧裏亮起燈光，照明還算得上充足，兩人壹前壹後地走進去。大廳裏左左右右地站了不少人，壹張圓桌旁邊，雙方的人此時都在對吼，不過只屬於那種虛張聲勢而不會打起來的程度。兩人進來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自然，大家都將視線定格在了後方的薰身上。壹身純白，看起來柔弱、美麗，而且抱了只大熊貓布偶，仿佛吉祥物壹般的引人造型。
　　大廳另壹邊的小門處，沙沙冒出了頭來，向這邊揮著手。
　　因為兩人進來而打斷的爭吵只是短短的片刻，隨後，對峙的幾個老大又唾沫亂飛地拍起桌子來，家明與月池薰經過之時，為首地壹名禿子揮舞著手中的酒杯，壹杯紅酒潑到了月池薰手中抱的熊貓上，隨後卻是微微壹楞：“哈哈，抱歉抱歉，不小心不小心，來，我幫妳擦幹凈……老正，妳從哪裏找來這麽漂亮的女服務生的，有眼光啊。”
　　伸手要去摸那只熊貓，被月池薰閃身避開，隨後那禿子想要將手伸向月池薰的肩膀，被輕描淡寫地閃過了。柳正沈聲道：“這是我的客人。老禿，妳最好註意點。”
　　“呃，我哪裏不註意了，我沒幹什麽啊。既然不是妳請的服務員，我請她啊。呵呵，不註意……”那禿子笑了笑，“我有妳沒註意得那麽厲害嗎？占我的地盤時妳怎麽不註意下！我今天不註意又怎麽了？別忘了妳跟永盛幫的梁子還沒結清，妳想打起來嗎？”
　　說話聲中，他又是壹把抓向月池薰懷中的大熊貓，這壹次沒能躲過去，布偶玩具當即被扔了出去，掉在後方的地下，隨即被他的壹名手下撿了起來。氣氛壹時間在大廳裏凝固住，雙方都知道這架不好打，禿子壹方的實力當然沒有沙竹幫強，但沙竹幫此刻也正處於吃緊狀態，月池目光微微壹縮，走向拿著大熊貓的那人，才壹靠近，熊貓被他扔了出去，由另壹個人接住了，頓時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回過頭，月池薰的目光望向了家明。看著那正在傻笑的幾人，家明也是淡淡壹笑，搖了搖頭，轉身走向沙沙那邊時，做了個簡單的手勢。
　　隨便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