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節 逃亡時間

　　學校之中，付嚴傑睜開了眼睛，昏暗的樹林裏，冷風正從眼前吹過去……
　　胸口有些悶，意識有些模糊，稍稍的遲疑之後，他才發覺了身下被壓著的人體。片刻之後，肥胖的身軀砰的壹聲從地上跳了起來，後背撞上生銹的鐵絲網墻。
　　“怎、怎怎怎……”
　　雖說日暮降臨，但樹林中終究還有些光芒，胖子的牙關打戰中，只見地上那人全身手足似乎都有些扭曲，嘴邊的地上滲著壹大灘鮮血，此時已然凝結成暗紅色。遊目四顧，方才在這裏接吻的那對男女學生卻已經不見了。站在那裏手足無措了好壹陣子，他伸手到地上那人的鼻下探了探，隨後試著按了頸部動脈，很顯然，這人已經死了。
　　“怎麽辦、怎麽辦……”
　　昏暗之中，胖子壹時間幾乎要哭出來，在鐵絲網裏咿咿嗚嗚了好壹陣子，他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他這臺手提電腦是軍用式的，方才從上面隨著他摔下來，此時竟然還沒有壞。偷偷地跑出了鐵門，在樹林僻靜處修改了壹下信號，他拿起大哥大撥通醫院的電話號碼。
　　“餵、餵餵……”
　　等了半天，電話居然打不出去，大約是從上面摔下來時，將手機摔壞掉了。
　　那人看來是死了，撥到醫院也沒什麽意義，胖子心中想著，至於打110自首，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他以往以減肥超人的名義勒索網絡公司，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犯法，對於警察的敬畏也就沒有壹般人那樣深，相反甚至很是討厭。第壹次殺了個人，心亂如麻、哭喪著臉向著樹林處走去，對白雪公豬的興趣是不可能再有了。
　　失魂落魄地朝著前方走了壹陣子，恍恍惚惚地又停下來，或許不能從正門出去，被人看到，被抓住了怎麽辦，不過依山而建的聖心學院可不存在什麽後門，高聳的圍墻之外往往草坡陡峭，也很危險。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決定走大門。穿出樹林時，隱隱聽見校園內有人在放鞭炮，有人尖叫歡呼，他聽了這反差的聲音，心中不勝悲苦。
　　出了那片茂密樹林，陽光在西方的天際仍有壹抹余暉。為了不讓人看見，他躲躲閃閃地沿著僻靜的地方去往校外的方向，偶爾有人影跑動過來，便立即躲著，他的胸口上還沾了許多的鮮血，此時自然不能讓人看見。偷偷摸摸地還沒出校園，遠遠地便聽見校外響起了警笛聲，心中壹個激靈：不好，那兩個學生報警了！
　　望望這偌大的校園，他心中升起壹股絕望的感覺。大門那邊是怎麽也不敢過去的了，似乎又沒有多少好地方可以逃跑，在相對稀疏的樹林間踉踉蹌蹌地走了壹陣，忽然間，有什麽東西抓住了他的腳，動了壹下沒有。低頭看時，雙眼都鼓了起來。
　　那是壹名穿著校警服裝，渾身鮮血，似乎僅剩了最後壹口氣的人。假如付嚴傑此時還有些清醒，必然會發現眼前的男子渾身上下都是槍傷，然而他此時正沈浸於自己殺了壹個人的恐懼感中，滿腦都是那人死後的扭曲模樣。下壹刻，他“啊——”地尖叫壹聲，隨後，整座肉山如同火車壹般地沖了出去。
　　壹棵棵樹幹、風聲在耳邊飛馳而過，胖子沒命地奔跑著。某壹刻，壹道身影陡然從旁邊襲來，他還來不及反應，白璧般的小手刷地伸來，抓住了他的衣領，某個輕盈的身影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做了壹次三百六十度的飛速旋轉，寒芒閃過！
　　砰！胖子壹頭撞在前方的樹幹上。
　　迷迷糊糊地，他的目光轉向壹邊，那是兩道身影，壹高壹矮。個子稍矮的是壹名美麗少女，清麗雅致的面孔，淡淡的沒有多少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個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洋娃娃。方才顯然就是她最先沖來，轉眼間旋轉過三百六十度的圓圈，將壹把匕首從側面刺入了緊追而來的高個男子頸項。
　　樹林昏暗，頭腦不清，因此畫面也令他感到有些玄幻。下壹刻，少女拔出了匕首，鮮血有如噴泉般地從男子頸項中噴了出來，噴啊、噴啊、噴啊……
　　“呃……”鼻中流著鮮血，雙眼壹翻，胖子再次暈厥過去。
　　……
　　聖心學院之中，此時正陷入壹片巨大的混亂。
　　說起來，能夠將學校做到這麽大，搜刮了江海附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適齡富家子弟入學，聖心學院的保安系統絕對有著壹定的規模，所選取的保安大多是退伍軍人，甚至也有退役下來的特種兵，只在中國，對付壹兩個黑道幫派是絕對沒有問題。不過，之所以從壹開始便潰敗如山，壹方面是這邊的火力太過強大，二來也是因為諸神無念等人所進行的攻擊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縱然參與過軍隊，參與過特種部隊，沒有經歷過太多戰爭的隊伍與長期在血與火之中掙紮求存的隊伍，絕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聖心學院之中雖然也有些人能夠合理合法地弄到槍支等武器，但也不可能真給壹個學校內的保安配備人手壹把；再者由於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太大的事情，當大門口處的警報響起，內部的人員根本就沒有提起應有的重視，待到諸神無念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來，壹切卻已經晚了。
　　當然，僅僅四十多個人的隊伍，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整個學校的數千名師生。當槍聲響起，與第壹批保安開始交火，傭兵們就主要堵住了教學樓、活動樓、辦公樓的幾個出入口，自然也有人前往其他的地方，抓捕他們事先預定要抓捕的幾個人。這其中包括了炎黃覺醒的陳辜夏，包括了雅涵、靈靜、薰，其中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各有不同。總之，在夜晚降臨的這壹兩個小時內，整個校園就處於壹片鬧哄哄的混亂之中。
　　搜捕、圍堵、戰鬥、奔逃、藏匿……事實上，槍聲響起時，壹直到有人被射殺在眼前，或許大多數的人都還沒能弄清楚狀況，最開始的壹些校警就是這樣子失去了性命。四十多人自然涵蓋不了全校偌大的範圍，主要的建築出入口被控制之後，其余地方的師生便開始作鳥獸散，逃跑的、呼救的、找地方藏起來的應有盡有，也有的人幹掉了分散開來的雇傭兵，搶到了幾把武器，便自行逃跑，或帶著人組織抵抗、逃亡。
　　直到二十多分鐘後，許多人才終於明白了這壹幕不現實的場景並非電影大片，而是的的確確正在發生的事實。想從大門逃出去的人被射殺或炸死了幾十名之後，初期的混亂終於開始平靜下來。傭兵們控制了規模最大的幾棟樓，隨後分出了人手朝四面八方展開搜索。狙擊手在制高點上盯住每壹個逃跑的人。壹部分人憑借學校復雜的建築群藏身其中，展開對抗，也有壹部分人，便在學校的邊緣尋找著逃離的機會……
　　……
　　黃昏斂去，零星的槍聲與呼救聲遠遠傳來，後山的樹林之中，幾個人正悉悉索索地朝前走。為首的是臉上被擦出壹道血痕的東方路，跟在他身後大概有十多名學生，東方婉跟靈靜兩人也混在其中，跟隨著他緩緩前進。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其中壹名學生恐懼地說道。
　　東方路揮了揮手：“閉嘴。”
　　“這邊我們出不去的……”
　　“閉嘴……”
　　低罵聲中，圍墻的輪廓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當中。東方路遲疑了壹陣：“我們從這裏出去。”
　　“不可能，這裏太高了……”
　　“下面是水泥地啊……”
　　“坡度好陡，起碼有幾十米……”
　　在聖心學院裏呆得久了，對於這壹段的地形倒也熟悉。首先眼前這堵圍墻就有三米多高，外面不僅有著危險的坡度，下面還有水泥圍墻與壹條偏僻的馬路，壹般人若是直接滑下去，無法有效減速，摔也得摔個半死。隊伍中的幾人當下就有些遲疑，東方路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靈靜首先吸了壹口氣，朝著前方沖出，縱身壹躍，在圍墻上蹬了壹下，隨後雙手已經攀住了圍墻的上沿，身手敏捷得完全不像平常那個性格乖巧、學習出色的葉靈靜。
　　眼見她的身體翻了過去，東方路點了點頭：“這裏是現在最可能出去的地方，誰要走的，我拉妳上來，不走的我也沒辦法了。”他說著，壹個翻身隨著靈靜躍了上去，身體掛在另壹邊，大半的身體俯了過來，伸出壹只手。靈靜雖然沒有說話，此時也向著這邊的人伸出了手來。圍墻比較高，他們兩人的動作，壹般人究竟很難做到。
　　跟在東方路身後的，自然便是東方婉，叫了壹聲：“哥。”首先跳起來抓住了他伸出的手，雖然在眾人心目中從這裏跳出去有可能摔斷腿，但總好過被打死，當下壹名原本有恐高癥的女生跟著沖了過來，抓住了靈靜的手。然而，還沒來得及用力拉，只聽見壹聲喊聲從不遠處響起，隨後便是啪啪的子彈聲，在墻上拉出了金黃的火花。
　　“啊——”的壹聲尖叫，拉住靈靜手腕的那名女生已經松開了手，掉回地下，這邊突然失去力量，掛在墻外靈靜的身體也在陡然間失去了平衡，猛然掉落，隨後，整個身體沿著陡峭的山壁飛速滑下，雙手壹抓地上的短草，下壹刻，便是火辣辣的痛感襲來，她伸直雙腿，拼命地減緩速度，然而眼前的景物壹泄而過，幾十米的距離轉眼便滑了下去。
　　“靈靜……小婉快上來！”彈痕在墻壁上斜劃而來，壹名手持沖鋒槍的傭兵越追越近。墻上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東方路使盡了力氣，壹時間竟無法將妹妹的身體提上來，東方婉也是恐懼地叫著，雙腿在墻上拼命地蹬。陡然，火花線的痕跡似乎劃過了兩人牽在壹起的雙手，下壹刻，東方婉大叫道：“哥！放開我！放開我啊！”
　　眼見傭兵過來，十多人竟被嚇得無人敢動彈，東方婉放開手，掉落在地，東方路的身體也在陡然間掉落到聖心學院之外，噗的壹聲，在身體還未滑動之前，他雙手狠狠地揪住了陡坡上的草皮、泥土。擡起頭時，陌生的面孔出現在圍墻上，對著他舉起了槍。
　　“哥，快走啊——啊……”隨著東方婉的大叫聲，沖上圍墻的雇傭兵被拉了回去，偏離目標的子彈射向天空，隨後便是東方婉的慘叫聲。
　　“小婉——”東方路心中壹震，整個身體已經無可抑制地向下滑去，雙手拼命地掀起地上的草皮、石礫，壹時間也是無濟於事，轉眼間便已接近下方的圍墻頂部，隨後，整個身體狠狠地摔下了水泥路面……
　　傭兵的身影出現在圍墻上，舉著槍向下方巡視了片刻，隨後，再次沒入那圍墻之中。
　　“不是被槍打中的，不是被槍打中的……時間不對、時間不對，她應該只是被踢了壹下。沒事的……小婉沒事的……”
　　圍墻之下，兩道身影並排坐著，東方路搖著頭，喃喃地進行著自己心中的分析。靈靜喘了壹會兒氣，望了東方路壹眼：“謝謝妳救了我。妳沒事吧？”
　　“呃，沒事……”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啊，這麽多人拿著槍，還殺人……又不是拍電影……”眼中滲出了淚水，靈靜被草莖割傷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方才的壹路上看似從容，實際上根本就是緊張害怕得說不出話來。東方路又是搖頭，方才大家都在參加社團的活動，都快接近放學了，突然響起槍聲，隨後便有人沖進來，開槍殺了人，東方路也是條件反射般地帶了身邊的幾個人逃跑——他雖然明白了靈靜跟家明的關系，但愛慕之心總是不減，眼見靈靜在場，總是離得近近的，此時便無意中救下了她。
　　兩人再坐了片刻，靈靜忍住身上的疼痛站了起來：“那個……妳沒事的話，沙沙還沒有出來，我去找人想辦法救她了。”
　　“我也要救小婉……學校裏電話什麽的都不通，肯定是被他們破壞掉了，但外面總能打通的。”東方路跟著站起來，“所以，如果是打電話給顧家明，我們壹塊去，可以嗎？”
　　“呃……”聽了他的這句話，靈靜陡然間回過頭來，楞在了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