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節 耳光響亮

　　說到川崎財團，日本外交部的照會，呂頌為壹瞬間矮了半截：“不會吧，那個叫月池薰的日本女孩……跟川崎財團有關系？”
　　姜富貴點了點頭：“聽說是目前川崎財團第二順位繼承人的未婚妻，她老公叫做……哦，天雨正則，日本名字就是古怪……聽說是遺傳學、生物工程學雙博士，在國際學術界都有壹定影響力。老呂，這件事情真的弄到很麻煩，妳看看窗外，柳正的事情都算是小的了，如果是在平時，這幫兔崽子敢圍警察局我老早就把他們抓起來了！”
　　壹方面是泰國的關系，越南的將軍，另壹方面則是島國日本。然而比較起來，不得不承認的是，假如雙方都為了同壹件事而爭執，在眼前的情況下，中國的確會更多地考慮到經濟實力超強的日本，再加上呂家的實力比起川崎財團來，的確是差了太遠，呂頌為壹時間吶吶地有些說不出話。對面，姜富貴點了壹根煙。
　　“而且呢，這件事情的確也不是我在做主，剛才外面那些人妳也都看見了，到了這個程度我也不瞞妳，他們都是國安局的特工。原本特工也是不管這些事情的，但方之天方首長最近要來江海了，他們是先到壹步。”方之天雖然在外界作為壹個成功的商人而聞名，看似遠離政治，幾乎任何看得到的政治決策中都沒有他的影子，但實際上，國內很大壹部分的軍工企業都歸他直接或間接管轄，擁有少將軍銜，是個半商人半軍人的傳奇人物。這些內幕，呂頌為自然也是知道，此時說起，房間裏三個人都有些肅然起敬。
　　“說起來也多虧了他們，要是真的打起來傷了誰，外交部那裏都壹樣沒完沒了地鬧，在國際上又是壹宗醜聞……現在是崔國華隊長在處理這件事，他們的目的肯定也不是希望把事情鬧大，現在不放人，也是崔隊長做的決定。雖然我還不清楚將雙方都留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但妳去道個歉，探探口風總是好得多，崔隊長說該怎麽樣那就照做，只有好處沒壞處，我也會幫妳們多說說好話的。”
　　姜局長說的是探口風，實際上自然是讓這邊去主動道歉認錯，呂頌為哪有不明白的。他在江海市還算有些勢力，但不像黃家那樣曾經有個省委書記的親戚，也不像東方家有諸多上層關系，此時想起來也有些後怕。泰拳宗師什麽的倒是無所謂，但日本的財閥、越南以販毒和諸多違法生意而聞名的將軍，無論哪壹個，得罪了都沒什麽好處。此時跟姜富貴道過了謝，便出門找那幫國安局的特工。
　　壹路下了樓，以姜局長指點的那名崔國華隊長為首，這群特工就坐在大廳側面壹個大會客室裏說笑著。說是國安，其中最小的壹名少女看起來甚至還不到二十歲。倒是另壹位穿著西裝的女人第壹眼就引起了他的註意。
　　這女人他認識，名叫陳亞麗的，大概三十歲上下，最近突然過來當了江海市市長助理。聽起來是個助理，實權卻大得很，許多事都得通過她的點頭才能過去。這樣壹份差事，許多人都相當眼紅，猜測她在上面恐怕有相當鐵的關系。許多人想照原來的辦法送禮走後門找她辦事，她也只是老練地過了壹小部分，真有問題的，基本上還是被截停下來。這樣的清高或許跟新官上任有關，但無論如何，這段時間內，她的確是江海市的紅人之壹。
　　如今，這位紅人在上面的關系大概展露了壹二。穿著女式的職業西裝，這位樣貌只在中等，卻很能給人親切氣質的女性坐在壹群特工中間，壹邊說話，壹邊笑得燦爛，在她的身邊，還有壹名中年男子正親密地摟著她的肩膀。直到不久之後市長助理陳亞麗的婚訊傳出來，呂頌為才大概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喬國睿。
　　大家分好處、請人辦事時可以天南地北、不著邊際地侃個不停，但如果要認栽道歉，那麽最好直來直往。呂頌為能夠做到現在的地位，做錯了就要認，挨打了要立正壹向是他所信奉的原則，不過這對錯的認定倒並非來自於道德，而是對方強大，自己這邊自然是錯了。微微醞釀了壹下情緒，他朝著那名叫崔國華的中年男子走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下，似乎雙方都沒有什麽拖泥帶水的必要，壹見呂頌為過來打招呼，崔國華便笑著將他領到了壹邊說話。不過，交談不過幾句，隨著警局內部傳來的集合鈴聲，四周的警員都已經從樓房裏出來，嘈嘈雜雜的壹片混亂，從樓道間下來的姜局長也已經是全副武裝的樣子。
　　“出去把那群鬧事的兔崽子給抓起來！”
　　在中國，混黑社會的挑釁政府無論如何都沒什麽好下場，這壹下，便是要對外面那些鬧事的混混動手了。
　　沙竹幫這次的腦殘行為，有壹部分也是針對自己的兒子來，對於他們要被抓，呂頌為心中自然高興，轉頭再與崔國華說起這件事。不過，在短短的幾句交談中，他也隱約察覺出來，這次的事情眼前這些人未必就真的可以做主，崔國華口頭安慰幾句讓他不用擔心，卻沒有明確表示出任何放人的意願。想來也是，國安這種機構多半是執行命令，在他們的背後作出決策的人……方之天？不過想想，如果是那種層次的人，又怎麽可能真的為難幾個小孩子，無論對越南還是對日本，中國方面不可能這樣刻意地作出討好的態度……
　　如此壹想，腦子裏有些混亂，也在此時，只見那雙手綁著繃帶的國安成員從門口進來，在崔國華耳邊說了兩句話，隱約是說某某人到了。崔國華點了點頭：“抱歉，呂先生妳在這裏等壹等好嗎？我還有點事，待會過來跟妳說。”
　　看他的態度，似乎又是某個大人物到了，待到崔國華離開，呂頌為從門邊向外望去，幾十名警察正從大廳裏出去，看起來擁擠而混亂的樣子，不過進來的人倒也不是沒有。但在呂頌為此時的視角中，就只能隱約看見人群中壹名穿著學生裝的少年人從門口進到大廳裏，有些迷惑地望著四周：“那我是過來領人的，該找誰啊？”片刻，便也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呂頌為看了半天，在他的想象裏應該有壹定身份的人，始終沒有出現過……
　　“……吃了晚飯之後，小路打了個電話過來給我們，說了那個阿姆雷的事情，估摸著會有事情，我們就過來這邊吃宵夜，沒想到還真遇上了……哎，家明小弟，我就覺得奇怪了，妳那個叫靈靜的女朋友幹嘛要生我的氣啊，我今天下午可也是壹番好意……”
　　走在警局內部的走廊裏，崔國華笑著問起下午的事情，看來有些委屈。提著壹只塑料袋，此時壹臉純良的家明就走在他身後兩步遠的位置，打量著四周。
　　“我哪裏知道，我以前只跟她提起過妳的名字啊，很顯然，現在公務員的名聲不好，她嫉惡如仇至少也算是美德吧。崔叔叔，我可以立刻領她們走嗎？”
　　“妳的人，隨時領走都好，其余那些，既然沒出什麽事，我們覺得也就沒必要為難他們，畢竟有的是妳的同學。那個阿姆雷的身份就更加復雜壹點，他過來了，上面還是要特殊照顧的。”
　　這些話看似對家明說，實際上自然是針對筒素言那個暴力女。這倒並不是說炎黃覺醒有多害怕簡素言，壹個龐大的組織，歸根結底還是不需要對個人有所畏懼，但壹來對於這個暴力女，有過接觸的幾個反恐小組中的人都有些佩服和尊敬，二來雖然脾氣不怎麽樣，但她阻止過星夢號的恐怖事件，救過方之天這些人。既然對簡素言壹貫的“暴行”還沒有到忍受不了要撕破臉皮的程度，當然也就只能盡量遷就了。
　　家明倒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是沒什麽意見。不過素言姐教過我，只要作出了殺人的行為，那麽未遂或是得手，都是壹樣的罪行，作出制裁才能杜絕下壹次事情的發生。她現在雖然不在國內，但妳以為她會怎麽樣看這件事？”
　　“呵呵，我們當然也明白簡小姐的脾氣。不過這次的事情嘛，那個阿姆雷就算動手，也未必會針對葉靈靜和柳懷沙這兩個女孩子，何況這次的事情中，他才是唯壹挨打的那個，妳看……”
　　說話之中，只見廊道壹側開著門的審訊房間裏那越南小子正低頭坐著，在他的身前，是壹名身材高大結實的泰國人，看起來卻也不過二三十歲的樣子，想來便是那泰拳宗師希裏旺。不得不說，比起他的徒弟來，這個做師父的賣相要好得多，身上帶著煞氣的同時，卻也很有壹股男性英俊與陽剛的感覺。房間裏還有壹名警察默默地站在旁邊看著，事情發展到現在，筆錄之類的都已經做了，由於是有地位的國際友人，看管得倒也不嚴，因為就算是崔國華等人，也都大概決定了放人，只等家明過來打聲招呼了。
　　眼見門外有人走過，那頹然靜坐的越南小子擡起了頭，顯然是已經認出了家明。
　　“……這個叫阿姆雷的脾氣很大，也不愧是越南卡宗將軍的兒子，呵呵，壹看見槍指過來，首先想的不是投降，而是反抗。說起來，我們這邊有個叫小武的上次在船上跟妳素言姐比武，被踢斷了雙手現在還沒全好，纏著繃帶的樣子看起來的確有些弱。他沖過去就想要搶槍，被小武壹記鐵山靠就給撞飛了幾米遠，呃……”
　　崔國華笑著說起當時的情況，也與家明壹同望向了那審訊房間。阿姆雷此時正緊緊地盯著家明，給人的感覺很不好。瞥見這眼神，崔國華微微皺了皺眉。
　　四個人，目光在房間的內外交錯而過。陡然間，崔國華感到空氣似乎被緊繃起來，那越南小子的目光之中，兇相畢露。
　　“嘩——”的壹聲，少年身下的椅子飛了出去。
　　本來只是走個過場便完的事情，再加上大家都未成年，自然也不會給他戴上手銬，然而也就是在這壹瞬間，鐵制的椅子轟地砸上審訊房的墻壁，站在旁邊的那名警察壹時間幾乎連躲避的動作都不曾作出。越南少年猶如獵豹壹般地撲出。那泰拳宗師希裏旺的動作也不慢，伸手向徒弟背後抓去，乍然間吼了壹聲阿姆雷的名字，整個房間、廊道中驚響如雷鳴。
　　想來那希裏旺也未曾料到這個弟子會在此時爆發出如此重的兇戾氣息，那壹吼的音波沿著廊道四周擴展開去，抓出的手卻已經慢了壹步。阿姆雷沖出了房間，壹記直拳朝著家明猛擊過去，崔國華正想阻攔，希裏旺卻也已經追了出來，正好將崔國華擋在了後面。
　　“小心！”
　　崔國華的叫喊聲中，提著裝了千層餅的塑料袋，家明倉促地向後躲閃，步履匆忙地拼命後退。
　　壹瞬間，兩記兇狠的直拳如風而出，緊接著，便是毫不停頓的猛烈低掃，飛身膝撞接肘擊，壹落地，左腿猶如鋼鞭般地揮向家明的頭部。
　　看得出來希裏旺對於這個徒弟的確是用過很大的心，雖然在之前的事件中他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被小武撞飛，那或許也有輕敵的緣故在內，此時含怒出手，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這套將泰拳硬砸硬打的精髓融合到極致的組合技連續而出，流暢至極。崔國華看得心中驚駭，自己對上這個小男孩當然也可以贏得輕松，但如果對方壹開始就使出這樣流暢剛猛的拳法，自己恐怕也得暫時避過鋒芒。
　　他的威勢驚人，家明看起來也是躲得狼狽，側身、後退、倉惶間的低頭，每壹次幾乎都是與那猛烈的拳風腿風擦著過去。阿姆雷雖然也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人，但是經過嚴格的訓練，拳力委實剛猛，如果是普通人挨上壹記，輕則筋斷骨折，重的恐怕也有可能壹擊致命。在崔國華的那邊，幾乎是提心吊膽地看著他躲開了阿姆雷的連續攻擊，那壹擊回身腿便被家明讓了壹下，幾乎是挨著額頭過去，轟的壹聲，旁邊壹間警員辦公室的窗戶仿佛整個都爆炸開來，玻璃碎渣漫天飛舞，鐵制的窗戶框架被踢得陷下去，邊緣扭曲，幾顆焊死的粗大螺絲釘都從水泥墻裏崩了出來。
　　以崔國華的反應能力，幾乎是在壹瞬間就準備拔槍，然而身邊畢竟是壹名泰拳宗師，在泰國、越南那樣的地方，能夠走到這樣的地位，希裏旺的個人能力比之崔國華也是只高不低，假意的推搡間，將崔國華的動作阻止了好幾秒。他也是亡命徒的性子，此時既然阻止不了這個徒弟，顯然就想讓徒弟將殺人的事實做成。反正阿姆雷的父親是將軍，那個日本女孩有背景，其他人的背景卻未必有多大，就算真的殺了人或者打到殘廢，想必後來仍然有轉折的余地。
　　回身鞭腿掃中了窗戶，這壹瞬間，提著千層餅的家明已經趁機轉身逃跑。阿姆雷大喊壹聲，奔出兩步，身體飛起，在旁邊的墻壁上猛地壹蹬，半空中，右腿膝蓋朝著家明的側臉猛撞過去。
　　家明保持著逃跑的勢頭，感覺到危險，臉卻已經轉了過來，另壹邊，目露兇光的崔國華也終於拔出了手槍，手還沒有擡起，廊道裏傳出“啪”的壹聲響，清脆悅耳。這壹記看似兇猛的膝撞仍舊未有擊中家明，倒是家明在回身之間揮出了手，躲避之中，給了阿姆雷壹記響亮的耳光。
　　不得不說，這壹記耳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希裏旺暗中抓住了崔國華的手腕，不讓他將槍口擡起來。在他們的視野中，家明依舊狼狽地退開了幾步，仿佛有些痛地甩動著方才打在對方臉上的右手，挨了壹記耳光的阿姆雷此時站在那兒，擺出壹個泰拳的姿勢。他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腦袋偏了偏，隨後疑惑地搖了幾下，給人的感覺，就仿佛他剛才挨的不是耳光，而是壹記鐵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