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流民

　　許青是壹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
　　壹件事，在能與不能做之間做了選擇，便不再糾結，自然推進到下壹步。
　　待到姜禾把清粥小菜吃完，已經將近晚上八點。
　　許青手上的筆同時停下，幫忙把桌子上的飯盒包裝袋收拾壹下放到旁邊，拿起那枚鏢在手裏掂兩下。
　　“現在，妳是在壹千二百年後，不管妳能不能接受，我們接下來的談話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上，能理解嗎？”
　　俗話說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姜禾摸摸肚子，雖然對許青的話還持有懷疑，卻並沒多說，壓下心中的想法點點頭，只待聽他要講什麽。
　　許青看出了她的態度，也不以為意，拿著鐵鏢在手裏把玩壹下，沈吟道：“首先，這裏絕對安全，至少在這個房間裏絕對安全，就算妳壹劍把我砍了，只要我屍體不發臭，妳躲在這裏不餓死，也能躲大概壹周——也就是七天左右，什麽事也不會有。”
　　他看著姜禾，見她並沒什麽反應，只是安靜聽著，繼續開口：“所以不用老惦記著妳的劍什麽的……這裏的東西妳都不認識，比如那個。”許青拿鏢敲敲報廢的電視，“它只是壹個會發聲的工具，用來……嗯……反正是無害的，壹個消遣的東西。這種東西很多，比如這個。”
　　掏出手機，他打開播放器隨意點了壹首音樂，悠揚的旋律從音筒處傳出，姜禾的手臂微微動了壹下，盯著手機沒有出聲。
　　“說這些，只是告訴妳，這裏絕對安全，我做任何妳不理解的動作或者事情，那都是正常的……別誤會，不會對妳做什麽，只是說這些——”
　　許青又指指桌上的電視，把手機音樂關掉，靠在沙發上長出口氣，擡眼看著姜禾，道：“明白了嗎？”
　　該打的預防針先打下去，他不想再因為姜禾的認知問題而產生什麽誤會，這涉及到自身安全。
　　姜禾沈默片刻，在他的註視下點頭。
　　“然後是外面，這個說起來比較復雜，現在是壹個和平的世界，大家都安居樂業，外面也是非常安全的——僅對於我來說很安全，對於妳來說，處處都是危險。”
　　“為什麽？”
　　“因為妳是忽然冒出來的，還可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
　　許青慢吞吞道，壹邊思索壹邊開口：“就像……皇宮？如果妳要帶刀進去亂逛，那肯定會被追捕——大概就是這意思，妳外來人很明顯。”
　　他說著話從沙發上站起來，去到臥室拿出錢包，從裏面找到身份證放到好奇的姜禾面前。
　　“這是壹個身份證明，我們這裏的每個人都有，編號是出生就帶著的。如果有人犯了罪或者做出什麽壞事之類，按照這個發布通緝令就行——所以街上有很多官差，時不時就要查壹下，看看有沒有犯人流竄。”
　　“沒有這個的人，遇到盤查蒙混不過去，會被帶走細查，到那時妳的壹切都會暴露了，然後……會發生什麽我也不知道，想來不會太好。
　　再壹個，這裏的律法很嚴，官差也很厲害，妳只要傷人，就壹定會被發現，然後坐牢，抗捕是必死的——像妳這樣帶著兇器上街，也會觸犯律法，被人註意到就完了。”
　　身份是最大的問題，許青拿著剛剛歸納的那些事項，把當下需要註意的，以及絕對不能做的事給姜禾說了壹遍。
　　壹個憑空冒出來的古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藏好自己，然後其他事情才能慢慢解決——如果被人註意到而暴露身份的話，絕對會轟動世界。
　　活生生的古代俠客。
　　姜禾倒是理解得快，點頭道：“明白，妳意思是，我是個……流民。”
　　“呃……可以這麽說，但這個流民的後果很嚴重。”許青皺眉想了想，和她說切片研究之類很難講得通，思考片刻舉例道：“準確說，和沒有契約的奴隸類似……只要被抓到，就是很慘的事。”
　　見姜禾臉色變幻，他補充道：“只是舉例，和那種後果的嚴重性類似。”
　　外面雨聲漸歇，時間不過晚上八點多，樓上偶爾發出壹兩聲椅子挪動的聲音，遠處街道上隱隱傳來汽車鳴笛的響聲。
　　片刻沈默後，許青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邊，放眼望去，外面路燈有些昏黃，再遠處的酒店招牌上霓虹燈閃爍，黃的紅的，光芒璀璨。
　　他住壹樓，只能望到比較近的周邊，那看不到的地方，是紅燈綠酒的世界，他壹個現代人如果沒有身份證都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更別說這麽個兩眼壹抓瞎的女孩兒。
　　出了這個門，幾乎就是必死的局——如果被抓去研究，也和死差不多了。
　　“說了這麽多，其實就壹個意思。”
　　許青回頭，看著坐在那裏的姜禾，抿嘴道：“在這個世界，妳的處境很危險。”
　　“認識壹千二百多年前的古人，我很高興，也很……這感覺挺奇妙的，所以我願意幫妳，盡我所能幫助妳熟悉這個世界，藏好自己，慢慢融入。”
　　“……我要怎麽相信妳？”姜禾低著頭，她沒有許青那麽強的接受能力，到現在還不能相信自己來到了……壹千年後？
　　但身上的衣服，腳下的拖鞋，頭頂的燈光，神奇的浴室，還有壹幢幢巨大無比的高樓，外面會跑的古怪鐵殼子……
　　目光所及的壹切，都是她從沒見過的，聞所未聞。
　　孤單與恐懼像是兩只大手，緊緊勒住她，她現在只想回家。
　　帶著自己的劍，結束這個離奇的夢。
　　“妳不相信，我們可以就此別過。”許青從窗邊走回來，將手裏的鐵鏢放到桌上推過去，道：“幫助妳並不是壹件容易的事，現在的環境……妳飛檐走壁壹圈就能驚爆整個網絡，藏都藏不住，所以妳必須配合才行，如果妳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幫妳。”
　　姜禾看著許青，沈默許久，似是在考慮他嘴裏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萍水相逢……”
　　“等妳了解這個世界，就會明白了。”許青隨口道。
　　這種神奇的事，壹百個人碰到，能把她上交給國家的，不知道能不能超過十個。
　　話說回來，如果搞好關系，說不定能和她學壹套九天十地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劍？
　　“那……我要怎樣做？”
　　“這個……呃……”
　　許青卡殼，撓頭道：“當下最重要的是藏好妳的身份，其他的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