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續47

　　時光奪去了壹切，又賦予了壹切，給了人生命的意義。
　　回首往昔，那些歡笑的，孤單的，痛苦的，都化為財富，在某個夏日的午後，沏上壹杯茶，坐在陰涼處，慢悠悠獨自品嘗，或與旁人分享。
　　又是壹年春。
　　“也許認識某壹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
　　許青哼著老掉牙的歌，從車上下來，時光只給他的外表留下痕跡，心裏依然如往昔。
　　邁步進屋，許文斌他們房子沒電梯，老了以後不方便上下，幹脆賣掉，換了個壹樓。
　　周素芝出去遛彎了，只有許文斌壹個人在家裏。
　　正拿著遙控器對電視打盹。
　　“爸！”
　　“哎，哎……妳怎麽過來了？”
　　許文斌從沙發上起身，揉了揉眼睛戴上自己的老花鏡。
　　“我來看您啊！”
　　許青大聲道，人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每次回來和老爺子說話都要提高嗓門。
　　“我正睡覺呢，妳過來幹嘛呀妳……”老頭兒還不開心，嘟嘟囔囔，“妳媽呢？”
　　“我哪兒知道？我才剛過來，該我問妳，我媽呢？”
　　“不管她了，妳過來幹嘛？”
　　“瀟瀟生了，大胖兒子，十安問妳想不想起名，妳可有文化了，給他們姐弟倆起的好，還找妳。”
　　“找我……妳等我翻翻字典。”
　　許文斌精神了，剛剛打盹兒沒精打采的模樣瞬間壹掃而空，扶著沙發坐起來，去到裏屋找自己的書。
　　那壹屋子藏書，在搬家的時候都丟給許青了，許錦拿了壹些去，沒剩下多少，新修訂字典什麽的都有。
　　老頭兒嘴裏念念有詞，珍而重之地捧著字典出來。
　　起名這事馬虎不得，壹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許錦他們姐弟倆，全靠了名字起得好，壹個在首都，壹個去了洛城，都離開江城這小小的地方。
　　“爸，我孩子比妳孩子怎麽樣？”許青在家裏冰箱翻騰翻騰，都壹把年紀的人了，還是那麽閑不住，沒找到想吃的，拿根大蔥出來，哢吱壹口。
　　許文斌老歸老，還壹點都不糊塗，“妳是罵妳自己呢？”
　　許青嘿嘿笑，老頭子嘴硬了壹輩子，心裏早承認了。
　　“對了，姜禾是古代來的，要不要我說給妳聽聽？”
　　“放屁，妳忽悠了我壹輩子了，還想糊弄我？”
　　“妳又不信了？”許青納悶。
　　“嘴裏就聽不著實話！”許文斌氣得拍桌子，完蛋玩意，完蛋玩意，當初還是打得少了。
　　“不騙妳，真的，這次給妳講講，我倆暴雨中相遇……可能有些記不太清了，反正妳湊合聽，就那時候我們那老房嘛，說起來還是多虧了妳……”
　　許青叼著大蔥，給老父親講他以前抓心撓肝想知道的，再不講也許哪天就來不及了。
　　“等等，她認識李白？”許文斌拍腿喊停。
　　“不認識，就是被揍過壹頓。”
　　“那她問李白在哪？”
　　“把妳放古代環境去，哪哪都不認識，突然有個人問妳認不認識姜文，妳肯定也想去找啊，放在大環境下這叫老鄉，正常。”
　　許文斌琢磨了壹下，接受了這個說法，“孤苦伶仃的，挺可憐。”
　　“遇到我就不可憐了……”
　　“別廢話，繼續。”
　　許文斌就當聽故事壹樣的，在這小房子裏，聽許青那個跨越時空的老婆。
　　怎麽聽怎麽像編的，媽的，打他又怕把自己累著了。
　　姜禾在洛城還沒有回來，照顧瀟瀟和剛出生的孫子。
　　有過姐弟倆的經驗，再不像初當媽媽時那樣毛手毛腳，經常不小心把姐弟倆弄哭，然後再手忙腳亂地哄。
　　“媽，妳和我爸好像沒吵過架？”瀟瀟躺在床上很無聊，坐月子這件事還是聽老人的好。
　　“我們都講道理，妳們也多講講道理，他不講道理妳就告訴我，我和他講。”姜禾拿手指逗著小孩道。
　　瀟瀟開心了，“哈哈，這樣好。”
　　“其實我們也吵過的，是誰錯了就是誰錯了，有時候服個軟，男人最好治了，妳多琢磨琢磨。”
　　姜禾沒辦法和瀟瀟說具體怎麽治，這東西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以前年輕的時候，許青有時候生氣了擺張臭臉，她只要說自己買了絲襪，那家夥就忍不住問什麽顏色的。
　　恍然間，壹雙兒女也已經當爹媽了，她不禁發愁，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在直播間裏捏鐵甲練樁的日子好像還在昨日，那時無憂無慮，只想著賺錢養活自己。
　　再往前……怎麽被許青騙到手來著？
　　記不太清了，就記得那家夥老想生五個，最後被女俠壹頓痛揍，後來勉強生了兩個。
　　嗯，事實就是這樣的，她只是被迫的。
　　現在那個家夥捧個保溫杯亂轉，想生五個也生不成，年輕時壹天恨不得二十個小時在床上，現在壹個月恨不得二十天不回床。
　　瀟瀟睡了，許十安毛手毛腳地進來，姜禾轉頭瞪他壹眼，讓他放輕腳步。
　　“媽，妳和我爸過來這邊住吧，也有個照應。”
　　“妳姐回去的時候呢？”
　　“呃……呃……”許十安撓頭，“到時候妳倆再回，又不遠，反正妳們在老房子，也是要搬來搬去。”
　　“我和妳爸就喜歡住老房子，等瀟瀟坐完月子我就走。”
　　“哎……”
　　“請個月嫂，讓妳爸出錢也行，反正妳請不起我。”姜禾壓低聲音道，她不想被牽扯在這裏，婆婆的身份也不行。
　　女俠還有事要做。
　　老丈人和於麗過來的時候，秦浩的大嗓門壹響，小娃娃頓時哭了。
　　於麗氣得揪著秦浩嘭嘭打，這個胖乎乎的漢子屁都不敢放，委委屈屈的，看得許十安都於心不忍。
　　隔天許青過來，見有於麗倆人在，很幹脆利落地帶著姜禾撂挑子，跑出去閑逛，洛城他們還沒有玩過。
　　春日的街頭行人往來，比江城要大得多。
　　“妳站在這裏不要走動，我去買個奶茶。”
　　“年輕人喝的東西妳也要。”姜禾沒察覺到被占了便宜，隨口嘟囔。
　　四月，有柳絮輕飄。
　　遠處有如他們壹般的中年夫妻，手臂挽在壹起。
　　不經意間與那女人視線相對，姜禾露出壹個笑容，轉開目光。
　　洛城與江城的風情相差不大，即使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偶爾眼神對在壹起，也會互相打聲招呼，或點頭示意，盡顯北方人文。
　　互相擦肩而過，平平常常，沒有人知道，這壹對看似平常的夫妻，曾經逃過了十年時間，步步謹慎，與命運相爭，現在只是壹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在當小學老師。
　　正如她，那些年，也是壹個英姿颯爽的持劍女俠。
　　有些秘密會悄然過期，只要掩過了初時的破綻，再無人能發現。
　　連當事人偶爾都會懷疑，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女俠。”
　　耳邊似是響起壹聲少年的聲音，姜禾轉頭四顧，少年的許青從時光裏緩緩走出，捧了兩杯金桔檸檬在手裏，滿臉傻笑。
　　她輕撩耳側碎發，眼睛微微瞇起，頓了片刻，伸出右手攬住那個堅實而溫暖的臂膀。
　　“怎麽了？”許青覺得奇怪。
　　“我愛妳。”
　　“不要臉，壹杯奶茶就把妳收買了。”
　　姜禾沒有如往常那般展示武力，挽著他的胳膊緊了緊，臉帶笑意，眼角已有微皺，憑添幾分成熟的韻味。此時此刻，只想讓時光慢些走。
　　數人世相逢，百年歡笑，能得幾回又。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