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壹章 捉洪

　　五省總督洪承疇不動聲色的站在中軍大纛之下，看似穩如泰山，其實心中頗有幾分不安。
　　他自幼博覽群書，二十三歲中舉，為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二十四歲中進士，為丙辰科殿試二甲第十四名。
　　遂後他先後歷任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員外郎、郎中等職，在刑部前後任事六年。又下放地方，先後任職浙江提學僉事、兩浙承宣布政左參議及陜西督糧參政。
　　從當時看來，雖說前程似錦，卻皆為文職。直到崇禎二年，當時三邊總督楊鶴主政的時候，農民軍王左桂、苗美率兵鼓噪進攻韓城。
　　楊鶴麾下有兵無將，情急之下，只好任命時任陜西督糧參政的洪承疇率兵出戰。洪承疇壹戰而斬“賊人”三百，解韓城之圍，由此名聲大噪，得以出任督撫，手上沾滿了義軍將士的鮮血。
　　洪承疇素來心狠手辣，他不僅剿匪，而且殺降，由此與農民軍結了血海深仇。
　　不過，他絲毫不後悔。在洪承疇看來，這些流寇不是“人”，不過是他履歷上壹個個鮮紅的功勛罷了。
　　屠壹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是為雄中雄；但與洪某十萬師，屠得天下平！
　　雖然他想法很美好，然而事實卻很殘酷。問題就是，如果打不過“賊寇”，那怎麽辦？
　　自從五省總督洪承疇率眾東出潼關，麾下共四萬余人。結果，壹戰官兵幾潰，萬幸“順賊身死”；二戰而失臨洮總兵官王承恩及參將賀人龍，雙方主客易位，強弱易形。
　　如今他萬萬沒想到賊人來的如此之快，不待官兵站穩腳跟，便對官兵營地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洪承疇原本準備讓官兵借助營壘稍作喘息，再作計較，可是如今賊人卻不給官兵半點喘息的機會，事情就難辦了。
　　官兵新敗，士氣低落；而賊人氣勢如虹，勢不可擋，如今看來也只有撤退壹條路可走。
　　洪承疇臉色陰晴不定的看著遠處拼命廝殺的雙方，心中卻有幾分恐慌。
　　他以軍功起家，若是再敗於軍功，那自己究竟會有如何下場？
　　洪承疇之所以舉棋不定，不是他對判斷不了戰局形勢，而是他對自己何去何從手足無措。
　　古語雲：君以此興，必以此亡！難道他洪承疇以軍功起家，亦要以軍功敗亡嗎？
　　思量了半天，洪承疇壹咬牙，這才下定決心道：且把賊人這壹波進攻打退，等到雙方暫時脫離接觸，再行下令退兵不遲！
　　撤退從來都是壹門大學問！自古以來，凡領兵大將，能勝者眾，能敗者寥寥。壹旦在戰場之上處於不利境地，稍有退卻，很容易引發雪崩似的大潰敗。
　　當年秦主苻堅率眾百萬，投鞭斷流，意欲壹舉剿滅東晉，壹統天下。
　　只因雙方對峙與淝水，為了方便決戰，晉兵請求秦兵稍卻，以便晉兵渡河決戰。
　　苻堅認為，正好可以半渡而擊，壹舉擊破東晉北府精兵。結果他萬萬沒想到，只是自己這幾十萬大軍稍退，便引發了大崩潰，並創造了“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等成語。
　　那洪承疇雖然自認自己要比秦主苻堅善兵，也不敢保證在義軍猛烈的進攻之下，能夠十拿九穩率官兵安穩退出。所以，他還想再等等，再看看。
　　可是那五省總督洪承疇這壹等壹看不要緊，不意突然營地左側喧嘩、鼓噪起來。
　　洪承疇連忙登高壹望，只見不遠處正有官兵潰兵而來。觀其旗幟，不是甘肅總兵官柴時華又是哪個？
　　任憑洪承疇涵養如何好，也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道：“父為虎，兄為狼，奈何其人為豚犬耳！”
　　隨即命令麾下標營姑且攔住潰兵，再分出千余人馬前去抵擋尾隨而來的義軍。
　　話說那柴時華率領麾下三千五百余人倉皇逃來，迎面便撞上了前來攔截自己等人的標營。
　　柴時華連忙高聲喊道：“賊人兇猛，還請諸位助我！”
　　按照正常應對方法，洪承疇的標營應對不管當面之兵是敵是友，皆要驅趕至壹旁，以免沖撞了陣型。
　　只是柴時華數次潰兵，早已經在標營心中成為無能的代名詞。如今此人本是相熟之人，且又驚慌失措，標營兵馬壹時間大意，便紛紛笑道：“柴總兵，又潰了？妳就不怕督師軍法從事嗎？”
　　“那可不是？”柴時華沒臉沒皮的應道，“沒辦法啦，敗就敗了，不過是貶官罰金罷了，又能如何呢？大不了，我亦可回西寧種地耕田。”
　　眾人聞言不由哈哈大笑，絲毫沒註意柴時華率領麾下人馬接近了過來。
　　等到甘肅總兵官柴時華靠近了標營，突然壹刀劈翻了當面的小校，高聲叫喊道：“賊人已經入營，官兵敗矣。諸位且隨我來，捉了洪承疇那廝，我為爾等請功請賞！”
　　前來阻攔柴時華等“潰兵”的標營哪曾想還有這等變故？頓時猝不及防，被素來“怯懦”的柴時華殺了個措手不及。
　　而原本另外壹隊前去阻攔張三百等義軍的標營正好已經趕到柴時華等潰兵壹側，意欲繞後“阻敵”。
　　柴時華早又命麾下人馬借機擊之，標營頓時被柴時華麾下人馬分為兩截，近身廝殺起來。
　　這時候，那張三百、賀錦早已身先士卒，率先率眾殺將過去。洪承疇麾下標營又無勇將，如何能抵擋的住？頓時被兩廂夾擊殺得大敗！
　　那洪承疇本來正在高處指揮作戰，還琢磨著如何將攻入營壘的“賊人”驅趕出去，如何能夠想到有這等變故。
　　他頓時肝膽俱裂，瞬間便意識到壹個可怕的事實：柴時華叛變了！
　　這怎麽可能？五省總督洪承疇如何也想不明白，柴時華雖然比不得王承恩、左光先等人，好歹也是壹員悍將，怎麽就突然走到了這等地步？
　　那五省總督洪承疇顧不得思索其中緣故，連忙連滾帶爬的滾下高處。
　　完了，全完了！洪承疇哪裏還不知道自己麾下這數萬大軍會是什麽結局，他連忙在左右護衛著翻身上馬，轉身便往西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