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為有源頭活水來

　　邊地的屍首、鮮血和丟棄的鎧甲、武器散亂了壹地。
　　三三兩兩的義軍士卒在其中繼續搜尋著幸存者和戰利品。
　　“啊！”偶爾壹聲慘叫響起，那是義軍士卒在“處置”難以進行救治的傷兵。
　　雖然說有些殘忍，但是這是免除他們痛苦的最好辦法。
　　張順聞聲望去，看了半晌不由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繼續挑揀著落腳之處，緩緩先前走去。
　　戰場上的廝殺聲、叫喊聲和呻吟聲，仿佛猶在耳畔。
　　然而，殘酷的戰場遺存，告訴他壹切都結束了，壹切都塵埃落定。
　　幸運的是，戰場上躺著更多的是“韃子”的兵，而不是自己的兵。
　　壹將功成萬骨枯，概莫如是。
　　雖然類似的場景，張順已經見過太多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壹陣唏噓。
　　生命是如此美好，又如此殘酷，只有最優秀者才能在其中生存下來。
　　“怎麽了，殿下？”張鳳儀看了看張順的神色，有些關心的問道。
　　“沒事兒，就是死的人太多了！”張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多嗎，不多呀，這壹仗雖然統計結果沒有出來，估計建虜傷亡人數是我們的三倍之多！”張鳳儀的回答代表著大多數將士的心聲。
　　只有自己人才算人，別人自然不算人。
　　哈，張順搖了搖頭，對此倒不以為意。
　　古今觀念差異，這時代不少人拿自己的性命都不當命，還指望他們拿敵人的命當命？
　　這也只是古今觀念的差異，張順作為異類，自然對此也不能強求，只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殿下，妳看！”就在張順沈默不語之際，宋獻策伸手往前壹指道。
　　“哦？”張順聞言順著宋獻策的手指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正是阪泉和黃帝祠所在。
　　只是昔日如同壹汪湖泊壹般的阪泉池，幾乎被後金填平大半，如今只剩下壹眼井口大的泉眼，汩汩的在往外冒出清泉。
　　原本歷經風霜、屹立千載的黃帝祠如今已經被夷為平地，成了壹片廢墟。
　　其中諸多遺留殘骸都被後金兵扔進了阪泉池內，原址上只留存壹些難以磨滅的根基。
　　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等人塑像五彩斑斕的碎了壹地，復歸於土。
　　“好個賊子！”張順走近查看了壹番，眼見廢墟下面壓著壹片紅色的木片，伸手抽出來壹看，只見上面還殘存著“萬歲”兩個字，不由開口罵了壹句。
　　這分明正是供奉著黃帝像前，寫著“黃帝萬歲萬萬歲”的牌位，不曾想今日亦遭此劫。
　　“舜王殿下，都怪末將保護不周，以至於壞了祖宗社稷，還請您責罰！”李自成見狀，不由撲通壹聲跪了下了，伏在地上請罪道。
　　“掌盤子！”他身邊的將領田見秀、谷可成見狀不由喊了壹聲，也紛紛跪了下來。
　　如今剛剛從戰場上退下來不久的李自成，盡顯疲態。
　　壹雙昔日如同鷹隼壹般犀利的眼睛，如今不但少了壹只，另壹只還渾濁了許多。
　　而另外壹只被包紮完畢的左眼部位，上面的繃帶上還殘存著血漬。
　　他的臉龐由於失血過多，還有些發白。
　　原本百折不撓的鐵血硬漢，在這壹刻顯得那麽卑微和忐忑。
　　第壹次，張順從他身上看出來壹股英雄末路的悲涼味道來。
　　“呵！”不意張順聞言搖了搖頭，伸手將他扶了起來，然後又先後將田見秀、谷可成扶起來，笑了笑道，“木制的牌位，泥塑的像，壞了也就壞了，值得什麽，難道還要活人賠罪不成？”
　　“陛下，這……這可是您祖宗的塑像、牌位啊！”不意宋獻策聞言開口提醒道。
　　舜帝乃黃帝八世孫，而您又是舜帝封國陳國人氏，法統構建，切不可忘！
　　他這壹提醒不要緊，頓時諸將憐憫的看了李自成壹眼，心道：這廝完了！
　　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法天敬祖乃是中原大地天經地義的第壹等大事。
　　妳在這種大事上犯了錯，即便是舜王有心，恐怕也饒妳不得！
　　結果，張順把自家宗廟托付於李自成，妳李自成就是這般報答舜王殿下的嗎？
　　“牌位壞了，還可以再立；泥像毀了，還能夠再塑！”不意張順搖了搖頭道，“只要人在，心在，祖宗、牌位自然可以永存！”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蓋所謂也！”
　　“夫黃帝故本王之祖，又非特本王壹人之祖，亦天下人之祖歟？”
　　“《國語》有雲：‘虞氏禘黃帝而祖顓頊；夏後氏禘黃帝面祖顓頊；商人禘舜而祖契；周人禘嚳而郊稷。’”
　　“夫舜、嚳皆黃帝之後也，我等乃虞夏商周之民，虞夏商周之後，亦皆可稱炎黃子孫。”
　　“如今我等腆為炎黃子孫，上不能正國家，下不能治百性，以致天下腥膻，祖宗蒙羞，豈李自成壹人之罪歟？亦天下之罪也，本王當與諸位共勉之！”
　　“陛下！”李自成聞言壹楞，只覺得張順壹席話說到了自己心坎裏，頓時銘感五內，恨不能以死報之。
　　他不由並指指天，大聲發誓道，“末將若是上不能為舜王殿下，下不能為黎民百姓驅逐韃虜，洗滌膻腥，末將誓不為人，皇天後土，實所共鑒！”
　　其他人聞言矣感懷萬分，紛紛跪拜於地，指天畫地而誓曰：“末將若是上不能為舜王殿下，下不能為黎民百姓驅逐韃虜，洗滌膻腥，末將誓不為人，皇天後土，實所共鑒！”
　　“好，好，好！”張順見士氣可用，不由也激動道，“若是本王不能為天下黎民百姓驅逐韃虜，洗滌膻腥，本王誓不為人，皇天後土，實所共鑒！”
　　眾人發誓完畢，壹時間意氣風發。
　　那宋獻策見狀皺了皺眉頭，不由低聲提醒張順道：“那……殿下，這……這該怎麽辦？”
　　話都說完了，士氣也提振了，難道這阪泉和黃帝祠就這麽算了？
　　“李自成何在？”張順聞言不由扯著嗓子喊了壹聲道。
　　“末將在！”李自成連忙應了。
　　“由於妳阻敵不力，以至於黃帝祠遭毀，阪泉池被塞，今本王罰妳重修黃帝祠，再通阪泉水，不知妳是服也不服？”
　　“末將自知罪孽深重，甘願受罰！”那李自成聞言壹楞，不由低下頭像張順拜了再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