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與壞

　　陳家的人似乎很有禮貌，將那重重的三千兩銀子送到了安爭那個寒酸簡陋的小院子裏。杜瘦瘦看著那麽裝的滿滿的銀子，眼神裏有壹種安爭熟悉的東西，而這種東西是安爭最厭惡的。他走到杜瘦瘦身邊站住笑著說道：“喜歡這些？那就都送給妳好了。”
　　杜瘦瘦楞住：“安爭妳說什麽？”
　　安爭道：“我說了，妳喜歡就都送給妳好了。”
　　杜瘦瘦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這些都是妳的。”
　　安爭攬著杜瘦瘦的肩膀說道：“胖子，有件事我希望妳記住，銀子很好，特別好，能帶給我們好的生活。但是銀子再好，也比不過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如果妳喜歡，那麽妳就都拿去。妳是我的朋友，別說是這些錢，妳之前為了我哪怕就是去死都不怕，我也壹樣。”
　　杜瘦瘦顯然激動起來，抽動了幾下鼻子像是要哭：“安爭，我沒有想到……妳這麽夠意思！可是這錢我還是不能要，這些錢都是妳打拼來的。”
　　安爭壹擺手：“胖子妳再記住，錢再好也不過是個工具罷了，讓咱們日子過得更好的工具而已。只要是工具，就永遠也不會比任何人之間的感情分量更重。不過，有件事倒是我疏忽了……以咱們兩個現在的力量，守的住這銀子嗎？如果妳拿回家交給伯父伯母的話，可能不是什麽好事，反而是災難。”
　　杜瘦瘦的臉色變了變：“那咱們怎麽辦？”
　　安爭道：“容我想想，現在我把惡霸會那些家夥揍了的事已經傳遍了南山街，那些小地痞流氓應該會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可是妳知道在幻世長居城這個地方，三千兩銀子，足夠讓很多人送死了。妳現在就回家去，帶著伯父伯母住到學堂裏，晚上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學堂是九大寇的地盤，暫時應該沒有人敢胡亂去闖。”
　　杜瘦瘦緊張的拉了安爭壹把：“妳怎麽辦？”
　　安爭笑著說道：“在酒館外面的時候我就壹直在想，怎麽才能以後過的舒坦些，可不僅僅是光有錢就行了，還得讓那些惡人怕妳。只有讓惡人怕了，才沒有那麽多麻煩。這三千兩因子就是壹個大坑，我站在這等著來跳坑的人。”
　　“安爭，我陪著妳！”
　　杜瘦瘦堅定地說道。
　　安爭推了他壹把：“快走吧，那些知道了消息的人未必不會去找到妳家裏打聽銀子的下落，他們那些人做事沒底線，萬壹傷到了妳父母怎麽辦？妳現在趕緊回去，帶著父母去學堂。”
　　杜瘦瘦猶豫了壹下，最終還是轉身跑出去，他壹邊跑壹邊回頭喊：“安爭妳等我，我把爹娘安排好就過來陪著妳。刀山火海，壹起去。地獄天堂，壹起闖！”
　　安爭對杜瘦瘦揮了揮手臂，然後轉身看向屋子裏面。門吱呀壹聲被人從裏面推開，九大寇之壹的寇六緩步走了出來。看得出來，寇六的臉色格外的不好看。而安爭似乎早就知道寇六會在這似的，壹點兒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寇六走出來，看了看院子裏立著的木樁和木人，也看到了地上丟著的壹把柴刀。木人顯然是安爭自己削出來的，不過是有個人形罷了，但是木人上所有經脈穴位都已經標註了出來。之前寇六就看過，這些經脈穴位標註的極為精準，分毫不差。而在那些要害上，刀痕十分明顯。
　　“妳沒有說謊。”
　　寇六指了指木人：“妳果然壹直在自己訓練自己，而且看起來妳出刀已經十分精準，從那些刀痕來判斷，妳現在每壹次出手都能準確的擊中敵人的要害。所以我更不能理解，為什麽妳在學堂裏表現的那麽軟弱。如果妳把妳對那木人的兇狠表現出來，高第他們不敢再欺負妳。”
　　安爭聳了聳肩膀：“我在學堂已經解釋過了，所以不想再仔細說壹遍，無非是為了活著罷了。”
　　寇六走到那裝滿了銀子的箱子旁邊低頭看了看：“妳在酒館外面的事我也知道了，那些人都是陳家養著的狗，不過是陪著陳家小少爺玩罷了。陳家的實力很強，強到我們都不得不給些面子。而這個面子的重量，最起碼比妳重，哪怕妳已經表現出來讓我感興趣的潛力。”
　　安爭道：“我知道的六先生，所以妳來只不過是想看看我有沒有說謊，然後妳就會離開。”
　　寇六點了頭：“沒錯，我會離開。我想培養妳，可我也不想因為妳得罪了陳家。妳以為陳家給妳三千兩真的是因為看重妳？”
　　安爭撇了撇嘴：“最起碼在今天之前，我不值這三千兩……陳家給這三千兩，是因為他們要對九大寇動手了。如果九大寇護著我，那麽陳家自然有理由對妳們宣戰。就說妳們慫恿學堂的弟子打傷了他們的人，而陳家為了保證穩定和維持與九大寇的關系，甚至給了三千兩銀子賠償。然而九大寇竟然不知好歹……”
　　安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寇六阻止：“妳不用繼續說了，妳的頭腦也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如果壹會兒有人來的話，我絕不會出手，但是我也不會主動把妳交出去。九大寇雖然在幻世長居城算不上多了不起的人物，但還不至於慫到跪下來求饒的地步。如果妳能活下來，我收妳為弟子。”
　　說完這句話，寇六轉身離開了這個破落小院。
　　“六先生！”
　　安爭看著寇六的背影喊了壹聲：“能不能幫我壹個忙，這件事和杜瘦瘦沒什麽關系，最起碼保證他們壹家人沒事，行不行？”
　　寇六的腳步頓了壹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說道：“好！九大寇的學堂，還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闖的。闖妳家和闖學堂，是兩回事。”
　　安爭嘴角勾起壹抹笑意，心中安生了不少。如果自己的實力恢復哪怕萬分之壹的話，也不至於保護不了壹個杜瘦瘦。九大寇未必是說話算話的人，但是越是壞人越好面子，如果陳家的人真的沖擊了學堂，那麽九大寇也就不得不迎戰了。
　　“六先生，還有壹個問題。”
　　安爭又喊了壹句：“為什麽好人做事就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管著，什麽秩序啊什麽法則啊，這些都把好人行事約束的死死的。而壞人呢，就能無視任何規矩，肆無忌憚的做事。所以這個世界上，到底應該好人當道還是壞人當道？所以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公平？”
　　這次寇六站住了，站在那沈默了好壹會兒後搖了搖頭：“如果好人可以為所欲為，還是好人嗎？”
　　安爭回答：“那就要看，初心還在不在了。”
　　寇六沒有再說話，快步離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安爭的話觸及到了他心中的某些軟弱之處，看起來他走的極為匆忙腳步很快也很亂。對於壹個體術已經有了不俗境界的人來說，怎麽可能會連走路都不穩了？所以安爭在看著寇六離開的時候，眼神裏出現了壹些很復雜的意味。
　　等寇六離開之後，安爭壹腳將那大箱子踹翻，需要幾個壯漢擡來的大箱子被他壹腳踹的翻滾出去，銀子灑了壹地。安爭用腳踢著，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銀子圍成壹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圈，然後他搬了把椅子放在圓圈的正中。
　　弄完了之後他把貓兒放進自己衣服裏，這貓兒看起來以前應該是擔驚受怕的久了，在安爭身邊變得有了安全感，所以極喜歡睡覺。安爭摸了摸貓兒的頭輕聲說道：“這世間有太多不公，可是規矩偏偏管不住壞人，只能管管好人。以後妳跟著我，咱們用自己的方法來重建秩序，就從這幻世長居城開始吧。這裏惡字當頭，咱們先以惡除惡。有時候善行路，要行走在惡叢之中，披荊斬棘。給妳取個名字，以後就叫小善。”
　　他回頭看了壹眼地上丟著的那把柴刀，忍不住微微搖頭。
　　沒有趁手的東西啊……將就吧。
　　他將那把崩了無數缺口的柴刀撿起來往腰帶上壹插，然後走到銀子圍成的圓圈正中坐下來。才坐下又哎喲壹聲猛的站起來低頭看了看，刀插在腰帶的位置不太好，坐下去的時候頂著胯下那玩意了……安爭把手伸進褲襠裏把那玩意擺正，驚訝的發現這個十來歲的小小軀體，居然有壹條神器……
　　“身子又瘦又小，這玩意還挺肥壯，這是營養嚴重不均衡啊。”
　　安爭自言自語了壹句，然後坐下來閉目養神等天黑。
　　當他聽到無數細碎的腳步聲傳過來的時候，太陽其實還沒有落山。安爭忍不住嘆了口氣，貪欲總是讓人變得這麽沒有理智。最先來的這些人肯定不是陳家的，陳家的人不會這麽沈不住氣。從來的這些人的腳步聲來判斷，都是壹些不懂得武藝的凡人，腳步虛浮，聲音卻很重。
　　安爭拍了拍腰帶上的柴刀，說了壹聲今夜讓妳飽飲壹場。
　　“我的天，那麽多銀子！”
　　籬笆墻外面傳來壹聲貪婪的驚呼，然後就是有人用威脅的語氣喊：“那個小兔崽子，妳要是聰明點就立刻滾蛋，這些銀子是大爺的了。妳要是不知好歹，壹會兒壹刀捅死妳！”
　　“小子，妳聽到了沒有，給妳個機會逃命。不要以為在街上打了幾個小混混就了不起，幻世長居城臥虎藏龍，我們不是妳惹得起的。識相點就趕緊給老子滾蛋，不識相就別怪壹會兒我們下手太狠了。”
　　“費他媽的什麽話，進去拿銀子！”
　　安爭擡起眼皮看了看，好家夥，外面至少來了六七十人。各式各樣的貪婪都掛在這些人的臉上，已經扭曲的分外猙獰。在幻世長居城這個地方，這種猙獰隨處可見。
　　安爭的視線掃過那些人，然後很認真的問了壹個和剛才問寇六壹樣的問題：“妳們知不知道，為什麽好人做事會被各種道義和規則約束，而為什麽壞人能為所欲為？如果壞人應該當道，那麽公平在哪兒？”
　　“他媽的誰管妳好人壞人的，老子是來拿銀子的！”
　　“扯他媽的什麽蛋，幻世長居城裏就沒有好人。”
　　壹群人壹擁而上。
　　遠處，街口。
　　陳普站在那看著那些沖進籬笆墻破落小院子裏的人，嘴角上掛著冷笑：“這群瘋子，真以為搶得走我們陳家的銀子？妳們再等等，看看九大寇的人出手不出手。如果九大寇的人來維護這小子，妳們就上去，說咱們的人是來探望安爭那個小子的，結果被打傷了，讓九大寇給個說法。如果這件事做好了，南山街九大寇剩下的地盤，就算不能壹口氣拿過來，也給他們剩不下多少。”
　　他的話才說完臉色就變了：“等壹下！”
　　遠處，小院裏，銀子圍成的圈有兩米大，圈子外面已經躺了壹地的人，只要是有人靠近那個圈，安爭的柴刀就到了，刀刀不留情。不過片刻，銀子就變成了紅色。不過片刻，銀子外面倒下的人就成了堆。那個看起來十來歲的少年郎，像是壹頭還沒成年的兇獸，卻已經露出鋒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