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妳還不明白？

　　這件事的影響很大，大的超出了金陵城所有能上的了臺面的家族和宗門的預計。有些人覺得這是個可乘之機，有些人則壹直觀望。事後，觀望的人覺得自己真是聰明到了極致，而插手的人覺得自己真實蠢到了極致。
　　傳聞玉虛宮的陳流兮道長回到茶園之後，聖皇陛下親自去了茶園探視，並且下旨讓禦醫院的人用最好的丹藥餵陳流兮治療傷勢。
　　而接下來大家都擔心壹件事，陛下……會因為自己這個新近看重和信任的人受傷而到底會發多大的怒火。
　　然而並沒有。
　　那些大家族的人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憂心忡忡的去聖庭上朝的時候，等待著聖皇陛下的嚴厲呵斥。然而聖皇在關於陳流兮這件事上什麽都沒有說，甚至連提都沒提。這個態度讓人們變得疑神疑鬼，到底聖皇是打算要做什麽？到底聖皇是不是真的很看重這個陳流兮？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朝的時候還是沒有人提起這件事，就連聖皇陛下好像都忘記了似的。然而就在大家以為就這麽平安無事的散朝回家的時候，溫恩忽然手捧著聖旨站出來，當眾宣讀了聖皇陛下的壹道重要的旨意。
　　封玉虛宮陳流兮為大羲壹等揚威候。
　　這可是這麽多年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誰都知道聖皇陛下喜歡使用有銳氣的年輕人，可是也有壹個度。然而在陳流兮身上，這個度被打破了。那可是封侯啊，大羲除了那些世襲罔替的顯爵之外，已經很多年沒有封侯了，這道旨意壹宣讀出來，聖皇陛下的態度也就變得無比明顯。
　　揚威候？
　　回到家之後，周家的家主周向陽的臉色難看的好像吃了屎壹樣：“憑什麽！？”
　　他啪的壹聲拍了桌子：“這個人太狂妄了。”
　　周向陽怒道：“我帶著仙草和十顆金丹親自去茶園拜訪，結果被玉虛宮的人擋住了。皇宮的人都沒有擋我，他們玉虛宮的人居然擋住了。最可氣的是，禮物收下了，但是我人沒有見到。”
　　他手下壹眾人全都噤若寒蟬，不過有人心裏卻忍不住去想，這還能怪誰？好端端的妳派人去摻和那事有什麽意義，說是嫁禍給左家，可左家現在這種情況還用得著嫁禍嗎？
　　然而周向陽是家主，誰也不敢說而已。
　　壹個穿著黑袍的老者擺了擺手：“妳們都先出去吧，我和東主聊幾句。”
　　這老者並不是周家的人，但是顯然地位很高，那些周家的自視甚高的人在這老者面前也顯得很規矩。他說完之後，那些人隨即全都退了出去。
　　“獄老，妳有什麽辦法？”
　　周向陽問了壹句。
　　那老者看起來已經風燭殘年，臉上的皺紋刀刻斧鑿壹樣。就算是西北高原上飽經風霜的溝壑，看起來也沒有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的壹只眼睛是灰色的，裏面好像有壹團霧氣。另外壹只眼睛看起來倒是還算正常，不過也已經不那麽清澈了。
　　他身上彌漫著壹股死氣，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死掉。就算是離著他稍微近了些，也會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冰冷刺痛。
　　“我能有什麽辦法。”
　　被稱為獄老的人笑了笑，笑起來的時候比鬼還要難看。這張臉就像是壹段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提起來的過往，卻深深的烙印在他心裏陰暗處。他的笑容並不是灑脫也不是成竹在胸，而是壹種譏諷。正因為這種譏諷的味道太濃了些，以至於連周向陽都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傷到了。
　　獄老道：“錯是妳自己犯的，妳跟別人發脾氣有什麽意義？有這個世界將自己的錯誤怪罪在別人身上，那還不如想想該怎麽辦才能確保沒有後顧之憂。說實話，這個玉虛宮的強大確實也超出了我的預計。最初我以為他們只是壹群招搖撞騙的家夥罷了，現在壹下子出來兩個，甚至是三個小天境的強者，那就足以改變大羲的江湖格局了。”
　　周向陽道：“所以我才會親自帶著仙草趕過去，希望可以彌補。”
　　“彌補？”
　　獄老道：“妳還不清楚陳流兮那個人的性子？當初真言宗的人挑釁他，真言宗沒了，白塔觀挑釁他，白塔觀沒了。他可是追殺上萬裏，也要把諸葛文雲的腦袋提回來的。那個白癡壹樣的無極宮招惹了他，打傷了他門下壹個弟子，他壹個人反殺回去，將整個無極宮殺了個幹幹凈凈，順便還把左家的壹個秘密基地被毀了，據說搶走了無數的金品靈石和左家的傳家寶天殺劍……況且，左劍靈都死在他手裏了，妳覺得他是壹個可以隨便和解的人？”
　　周向陽的臉色難看之極：“可是獄老，現在已經犯錯了，總得彌補。我上壹次見到聖皇陛下如此推崇壹個年輕人還是很多很多年前了，那個年輕人叫方爭。當時聖皇居然把他從證物司的壹個小人物，直接提拔成了行動司的司首，每兩年就提拔為大羲明法司的首座……這個陳流兮，比方爭還離譜，居然直接封侯了！”
　　獄老道：“倒也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妳壹開始的處置就沒錯。犧牲兩個人，讓周恩和周賜去頂罪吧，就說他們兩個是被左家的人收買的……當然，沒人信妳。玉虛宮的人要是給妳面子呢，他們就會假裝信了，然後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畢竟周恩和周賜已經死了。玉虛宮的人若是不給妳面子，妳就算真能找出證據來他們也根本不會看在眼裏。”
　　“獄老，那咱們現在到底怎麽辦？”
　　“不是咱們，周家可和我沒有關系。”
　　獄老搖頭道：“我只不過是在這借住，也幫了妳們不少的忙了。周家真的要是扛不住這次的災難，那我比誰都溜得快。”
　　周向陽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們周家壹開始對您不是很尊敬，這是我的錯。現在咱們是壹條船上的人，獄老，還得您來指點我。”
　　獄老道：“等等吧，我也沒有別的辦法，說來說去，還要看玉虛宮那邊什麽態度。陛下的態度已經給的不能更明確了，這事就看陳流兮打算要多少人頭才能息怒。”
　　“憑什麽？”
　　周向陽又壹次提到了這三個字。
　　“憑什麽？”
　　獄老重復了壹遍，嘴角上譏諷的笑意更濃了些：“身為壹家之主，妳居然還能說出來這樣的話，真是讓人看不起啊。周家這麽大的家業交給妳，我都替妳們周家的列祖列宗心疼和擔憂。當壹個人強大到不需要理會慣例的時候，妳還問憑什麽？”
　　周向陽頹喪道：“我只是不服氣。”
　　“收齊妳的不服氣吧，妳可能有件事還沒想明白。”
　　獄老看向周向陽：“妳有沒有想過，今天妳上朝的時候，為什麽陛下只是給陳流兮封侯，對於陳流兮受傷的事為什麽壹個字都沒提？按照道理，若是聖皇真的那麽在意看重這個陳流兮，壹定會在聖庭追究的才對，對不對？”
　　周向陽點了點頭：“沒錯，當時很多人都在等著聖皇的雷霆之怒。我真看不下去那些人的嘴臉，壹臉的幸災樂禍，不時有人看我，那眼神就是妳等著陛下的怒火吧。可是他們失望了……陛下什麽都沒有說，甚至壹個字都沒提，顯然陛下還是把事情鬧的不可收拾的。”
　　他有些自傲地說道：“我周家在大羲好歹也是壹流宗門，不是那個已經被打殘了的左家可以相比的。陛下的想法我覺得應該是……左家可以放棄，反正已經殘了再無利用價值。但是我周家陛下還是不敢隨便動的，畢竟牽壹發而動全身。和我周家關系密切的大家族大宗門那麽多，壹旦我周家受到了牽連，那些家族和宗門都會受到牽連。”
　　“現在大羲正是多事之秋，各地的妖獸之亂都還沒能收拾好，陛下怎麽可能自亂陣腳？所以我想，陛下之所以在聖庭上朝的時候壹個字都沒有提起，正是為大局考慮。”
　　獄老沒有打斷周向陽的話，只是壹臉笑意的看著對方。周向陽越說越是心寬，覺得自己的想法肯定沒錯。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麽，獄老那臉上的譏諷之意竟然越來越濃了。以至於看著那張難看的老臉上譏諷的笑，周向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殺了這個老東西。
　　然而他不敢，也不能。這個人來歷神秘，留在周家之後確實幫周家做了很多事。這個人的能力太強了，雖然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死掉的樣子，不過卻能和地獄聯系。周家這些年暗地裏做了壹些不該做的事，全都是因為他幫忙才能掩人耳目。
　　最主要的是，這個人說他將來可以構建壹個人世間和地獄的通道，只要周家能夠創造出來壹個驚世的法陣，就能通過召喚陣把地獄的力量召喚出來。若真如此的話，到時候別說什麽召喚靈界，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聖皇周向陽也不必放在眼裏了。
　　“獄老……”
　　周向陽說不下去了：“是不是，是不是我說出了什麽？”
　　獄老笑著搖頭：“妳沒有說出什麽，妳蠢，妳白癡，所以妳覺得妳想的那些都是對的，理所當然的對。我剛才甚至想到了就此離開，我怎麽會和妳這樣壹個蠢貨聯手的？將來，我的大計，極有可能就毀在妳的白癡妳的愚蠢妳的自以為是上。”
　　“獄老，妳對我也要放尊重些。”
　　周向陽猛地站起來：“妳到底想說什麽！”
　　獄老長長的嘆了口氣：“妳可知道為什麽聖皇在聖庭上朝的時候對陳流兮的事壹個字不提，對妳們這些人壹句話問責都沒有？”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不，那正是妳蠢的原因。聖皇陛下之所以不處置妳們，甚至壹個字都不提……是因為他要把這個處置的權利留給陳流兮啊，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他不管他不問……隨便陳流兮怎麽幹。”
　　獄老嗓音微微發顫地說道：“妳，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