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5章 讓他去找吧

　　安爭伸出手的那壹刻，曲流兮和古千葉兩個人同時跑了過來，可是在奔跑的時候古千葉卻突然慢了下來，看著曲流兮沖進了安爭的懷抱。
　　世界，總是這樣的。
　　“說吧，怎麽補償我們？”
　　古千葉走到安爭身邊，擡起手在安爭的肩膀上拍了壹下：“我們兩個被妳遺棄了這麽久，我告訴妳，想讓我們原諒妳可不是妳打壹架弄壹身傷看著有點可憐就能解決的。”
　　安爭看了古千葉壹眼，然後壹把拉過來使勁兒抱了抱：“我把杜瘦瘦的大腰子給妳偷來烤兩個吃。”
　　“四個！”
　　古千葉本來想躲，可是最終卻還是貪婪的在那懷抱裏享受了那麽壹小會兒，然後從安爭的手臂之中鉆出來，過去拉著曲流兮的手：“我們倆壹人兩個。”
　　曲流兮笑起來：“把他吃破產。”
　　安爭擡起手揉了揉鼻子：“那可不容易，我現在特別有錢。”
　　古千葉笑的前仰後合，轉著圈的笑，轉圈的時候眼淚就會飛出去。曲流兮看著古千葉笑著哭，也笑著哭。她怎麽可能不懂古千葉，在九聖宗這麽久的煎熬之中，如果不是兩個人互相支撐著可能早就已經崩潰了。她知道古千葉有多苦有多難，這種苦這種難比她還要煎熬的多。
　　“杜瘦瘦又胖了沒。”
　　古千葉壹邊走壹邊問。
　　安爭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肩膀上坐著，另壹只手抓著曲流兮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另外壹個肩膀上，像個巨人壹樣扛著兩個女孩子壹路往山下走。
　　“這是幹嘛？”
　　古千葉道：“現在才想起來給點小甜蜜？”
　　安爭：“沒啥，舍不得妳們走路。”
　　曲流兮紅著臉笑，笑的很放肆，因為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能夠放肆的笑出來了。古千葉笑，兩只手在安爭的頭發上使勁兒揉啊揉的，把那壹頭長發揉的亂七八糟的。然後兩個人又好像小貓兒壹樣壹左壹右為安爭把頭發梳理好，那四只小手比小貓兒的爪子還要輕柔。
　　上九天道觀毀了，裏面那些九聖宗的弟子死的死逃的逃，九聖也死了，天空上那艘戰艦上剩下的九聖宗弟子沒敢出來，戰艦轉了半個圈飛速離去。
　　安爭只是沒有想明白，談山色為什麽不出手。
　　談山色不是壹個很輕易放棄機會的人，在九聖和安爭拼到最關鍵的時候，如果他出手加入的話可能會改變結局。但是，談山色又是壹個懷疑壹切的人，可能改變結局這六個字不足以讓他出手。如果將可能換成壹定，壹定改變結局，他就會出手了。這是安爭能想到的壹方面，另壹方面，安爭卻是談山色就算是冒險也壹定要除掉的對手……所以，誰也不知道在那壹刻談山色的心裏想了些什麽。
　　安爭知道談山色肯定就在這上九天道觀附近看著，從始至終看著。哪怕就是現在他和曲流兮古千葉壹同下山，他可能還在某個別人發現不了的地方看著。
　　距離大概四屋裏之外的高坡上，壹棵很雄奇的迎客松下邊，談山色看著面前的棋盤，又看了壹眼對面山坡上下來的安爭，微微嘆息壹聲。
　　站在他身邊的女子輕聲問：“為什麽剛才不出手？”
　　那女子美的不像話，是壹種不同於曲流兮的清純之美，不同於古千葉的可愛之美的美感。她成熟，性感，溫柔而又不失英氣。壹個女人最誘人的氣質，在她身上都能找到。她的容貌本來就很精致，化的妝容也很精致，身上的衣服精致，舉手投足也很精致，從頭到腳從容貌到氣質都挑不出來壹絲瑕疵。
　　她叫貂媛。
　　“因為我不確定。”
　　談山色的回答很簡單，但是語氣並不是他慣有的那種自信。
　　“妳不確定的，也許不是妳就算出手能不能殺的了安爭吧？”
　　貂媛為他倒了壹杯酒，挨著他的肩膀坐下來，動作輕柔舒緩。而這保持著的距離，又讓人有壹種親切卻帶著些淡淡疏遠的曖昧感。所謂曖昧，不過若即若離四個字而已。
　　“是啊，不僅僅是這樣。”
　　談山色落子，手擡起來的時候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這壹步走的並不完美，可以再思考壹下。
　　“他當然想到了我就在附近，可能他就是在賭，賭我的懷疑心重。他壹定想到了，我會懷疑他是不是壹個人來的，畢竟現在的他性命之中遠超在大羲的時候為明法司首座的時候。他身上擔負著億萬人的生死，又豈是壹個明法司首座的地位能比的了的。他賭的是我不敢賭，他贏了……”
　　貂媛嗯了壹聲，語氣很柔和地說道：“但妳對了……妳剛才就已經看出來，他殺九聖的時候根本沒用全力。看起來打的很慘烈，但那種慘烈也許是做給妳看的，想引妳出手。”
　　“也許，是他故意做出這個樣子讓我以為他留有後手呢。”
　　談山色的手收回來，最終還是選擇把那顆剛剛落下的棋子撿回來，重新思考：“他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落壹步棋子就要思前想後。這正是我的弱點，致命的弱點。我思考的太多，就會將簡單的事情變得很復雜。如果當時我出手的話，他已經死了呢？”
　　貂媛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放下，卻沒有握緊，只是放下。
　　“妳皺眉的時候，樣子讓人心疼。”
　　她說。
　　談山色笑起來：“妳說的每壹句話，每壹個字都是思考過的。”
　　他長長的舒了壹口氣：“所以妳和我是壹樣的人，妳才會在我身邊留下來。妳曾經讓壹個時代變得風起雲湧，妳做的事和我做的事也許也是壹樣的。所以有時候我忍不住在想，妳會不會是另外壹個我？”
　　貂媛笑起來：“那樣豈不是很好玩？”
　　談山色認真地說道：“不好玩，壹點兒都不好玩，妳會對自己動心嗎？”
　　貂媛沈思片刻，點頭：“會。”
　　談山色楞了壹下，然後苦笑：“是啊……我也會。”
　　對面上坡上，那壹男兩女已經走下了山，等待著談山色命令的修行者最終什麽都沒有等來。談山色和那個叫貂媛的女子就坐在迎客松下邊喝茶下棋，似乎已經忘記了安爭這個人，忘記了要殺安爭這件事。
　　“妳是在找答案吧？”
　　貂媛落子，她剛才對談山色說，妳落子猶豫不決是因為妳心中事太多，我與妳對弈，妳落子就能果決些。和她對弈，談山色果然覺得輕松了壹些。壹個人自己和自己對弈的時間久了，就會懷疑壹切，連自己的都懷疑。因為妳總是要將自己想成另外壹個人，拼盡全力的去嘗試完美做到那個人的做法。
　　而坐在對面的那個假想敵，又不止壹個人。所以長久下來，談山色覺得自己早晚有壹天精神上會出現問題。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現在精神上已經有問題了。
　　他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遇到貂媛的，但是遇到之後他就明白，自己終於不再孤獨了。很久很久了，他身邊都不缺女人，他也不是壹個很在乎女人的人。然而現在不壹樣了，他覺得若是有壹天自己身邊沒有了這個叫貂媛的女人，自己可能會非常非常的難受。以至於，他甚至有壹種自己不願意承認的感覺……安爭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離開，本就是完美的結局。
　　改變，總是在不經意之中。然而改變，並不足以改變談山色。
　　“是啊，找壹個答案。”
　　談山色道：“我在尋找，但是自己找不到，或者說找的力不從心。然而當妳發現妳的敵人也在找的時候，那麽這件事就變得簡單起來……讓安爭去找吧，放他壹條路走，他會把答案帶給我。”
　　“妳已經開始懷疑了，所以妳開始放棄。”
　　貂媛看著談山色的眼睛：“妳對使命產生了懷疑。”
　　談山色站起來：“不下了……最初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手，世界是棋盤，而不管黑子還是白子都是我這只手控制的。有壹天忽然發現我是棋子……妳難道會平靜？”
　　貂媛也站起來，將貂絨大氅披在談山色的肩膀上：“距離此地大概三千多裏有壹個叫西子湖的地方，本是四季如春的氣候，前日開始卻下了大雪，風景更是美的讓人窒息。前日妳在籌謀大事，我便壹個人去那走了走，走過壹次覺得美是美，應該不會再想去第二次。可是方才卻忽然生出來壹種念頭，若是能和妳走壹走，多走幾次也應該還是美的。”
　　談山色嗯了壹聲：“那就去走壹走。”
　　兩個人也下山，貂媛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那些還在密林之中等著的修行者壹直在等，很久很久都沒有人給他們任何指令，每個人都變得有些迷茫起來。他們自己並不知道，也沒有去深思，他們其實不重要，只是別人手裏的棋子而已。他們也沒有去感悟什麽，那個肩膀上扛著兩個女孩子下山的男人，那個披著大氅挽著美人下山的男人，和他們其實不在壹個世界。
　　燕城也下了雪。
　　安爭帶著她們回來了，雪地上只有他壹個人的腳印，卻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