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盲射

　　但凡涉及到了比試，都會牽扯出壹個不見光但永遠存在的組織，這個組織不規範不統壹，可影響極大……賭局。
　　燕人粗獷，好酒好賭。而且賭這種事，對於燕人來說可不僅僅是擲骰子推牌九之類的小遊戲。燕國之內的壹些比較大的城，每年都會定期舉辦賽馬，表面上的賭註已經下的很大，暗地裏的賭註大的讓人害怕。所以曾經有人說過，如果有壹天突然把燕人賭馬的錢全部收繳，那麽就能打造壹支橫掃諸國的強軍。
　　壹方面是兵部和戶部捉襟見肘的籌措軍費，壹方面是地下賭局萬萬千千的金銀進出。
　　燕人的好賭，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比如任何壹家學院或者宗門的內部比試，都有可能牽扯出來壹個參與者眾多的賭局。如武院招考這樣的大事，當然不可能少的了壹些人在暗中開盤。而今年武院招考的盤口開的非常大，大的超乎想象。因為今年武院出了不少大事，有人甚至單獨開了壹個盤口，賭安爭會不會被死於非命。
　　武院的招考賭局尚且這麽大，再過壹段時間的秋成大典，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了進去。
　　不過安爭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他的行事風格讓最有經驗的賭徒也壹次次的推測失敗。和朗敬的比武的時候，現場就有人張羅了賭局，現場下註誰會贏，結果錢收了不少，但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安爭居然聘請了朗敬成為天啟宗的教習，也是天啟宗第壹位正式的教習。
　　而當安爭走進武院大門開始，壹個新的賭局就產生了。
　　安爭會不會名列榜首。
　　短短半天的時間，這個賭局涉及的賭資就已經大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不管是喜歡安爭的還是討厭安爭的，下註的時候都足夠瘋狂。
　　燕人好賭到了什麽地步？就連軍方都沒有明令禁止軍人賭博。換句話說，燕人可能是當今世上賭品最好的壹個群體了。軍人也賭，但輸了的人絕不會不認賬，贏了的人也不會囂張。在他們看來賭就是燕人生活的壹部分，永遠也不可能剔除。
　　安爭等待著武院的人安排好之後就進入了演武場等待考核，馬上就要進行的就是騎射考核。
　　燕人是北方十六國之中唯壹壹個不緊缺戰馬的國家，哪怕就是在最衰弱窮困的時期，北方的遊牧民族也沒有和燕國出現什麽裂痕。而為了維持和草原人的關系，燕人每年都要送到草原大量的鐵器。以鐵器換鐵騎，這是燕國文王時期制定的策略，壹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敢反對和質疑。
　　所以燕人現在差不多六十萬的軍隊之中，能保持著五萬人左右的騎兵規模。其中絕大部分騎兵都是輕騎，騎兵的裝備並不是很好，在追求速度的同時幾乎放棄了全部的防禦措施。騎兵穿著棉甲，手持長刀，來去如風。
　　而在騎兵之中，最讓人聞風喪膽的，當然是燕軍鐵流火。
　　這也是十六國之中唯壹的壹支重甲騎兵，如同戰爭機器壹樣，只要鐵流火出，就能在戰場上形成碾壓。
　　所以武院考核，騎射是必考的壹項。
　　每個組十個人，十個人同時開考。騎射分成兩部分，壹部分是固定射術。人站在距離標靶壹定的距離，每人五支箭，看誰得分最高。第二項則是移動射術，就是騎著馬向靶子射箭，也是每人五支箭。
　　安爭所在的組每個燕人看起來都很自信，哪怕就是出身貧寒的人，也對自己的射術有壹定的把握。
　　安爭分到了壹張壹石半的長弓，他掂量了壹下後走到主考官面前：“先生，能不能換壹張弓？”
　　負責騎射比試的主考官正是常歡，他微微皺眉：“這是標準的配置，每個考生的弓都壹樣。”
　　安爭隨便拉了壹下，哢嚓壹聲把弓拉斷：“太輕了些。”
　　負責督考的是兵部四品鷹揚將軍王開泰，見安爭輕而易舉的將壹石半的硬弓拉斷了，忍不住喝了壹聲彩：“好！不愧是我邊軍出來的好男兒！安爭，妳幹得不錯，記得壹會兒去把損壞弓箭的錢交壹下。”
　　安爭：“……”
　　副考官許亂笑了笑，選了壹張三石的鐵胎弓遞給安爭：“用這個吧。”
　　燕軍使用的長弓，壹般都是復合材料，不是木弓。用竹片和網布壹層壹層的粘連，柔韌性極好。天生適合做長弓的木料並不是很多，草原上的黃楊木可以做，不過燕國之內很少有這種東西。天生臂力驚人的軍人，最喜歡的就是鐵胎弓，沈重而有力。三石的鐵胎弓，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加重的羽箭送出去三百米以上。
　　安爭將鐵胎弓接過來，伸手掂量了壹下，分量還是有些輕，隨手壹拉……啪的壹聲弓弦就被他拉斷了，鐵胎弓都彎曲成了壹個令人震撼的弧度。
　　安爭搖頭：“有沒有更重壹些的？”
　　所有監考的人都忍不住看過來，心說這個家夥是有意在炫耀，不過軍人最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所以大部分人對他都沒有什麽反感。
　　王開泰招了招手：“把我的弓給他擡過來，借給他用用，另外……”
　　安爭道：“鐵胎弓的錢壹會兒我也交了……”
　　王開泰贊許的點了點頭：“嗯，可以給妳打個折。”
　　不多時，兩個壯碩的親兵擡著王開泰的長弓過來。這弓足有壹米五長，弓弦足有壹指粗。安爭接過來掂量了壹下，這弓最少也有壹百二十斤以上。若是沒有修行的尋常漢子，單臂把弓端平都極為艱難。這弓不是鐵弓，而是木質，安爭壹眼就認出來這是崖壁鐵梨木所造。
　　崖壁鐵梨木極為罕見，尋常壹百年以上的木材做壹個手串也要價值萬金。能造出來這麽大的壹把長弓，放在世面上價值多少已經無法估量了。
　　安爭拎著長弓道謝，順手將箭壺拎起來。那箭也是王開泰自己用的，每壹根的箭桿都比大拇指還要粗壹圈，而且箭桿是精鋼打造，尾羽都是鋒利的刀片。
　　十個人依次排開，按照規矩，最基本的距離是五十米。五十米之外，每人五支箭，射完之後看準度來評分。為了評出高低，自認為可以在更遠距離射箭的人可以提出來。
　　除了安爭之外，其他的九個人其實已經放棄爭第壹了。他們自覺倒黴，居然和安爭分在壹個組。他們要做的，就是和其他的八個人爭壹爭。不得不說，燕人的射術都極為不俗，那九個人連環發箭，幾乎都沒有什麽瞄準和停頓的時間。九個人，最慢的壹個在兩分鐘之內把第五支箭射了出去。
　　而安爭，壹箭未發。
　　常歡微怒：“妳說換弓，給妳換了，用的是王將軍的寶弓，現在卻壹支箭也不射，妳是不是故意搗亂？”
　　安爭搖頭：“距離太近，我怕傷了箭靶後面的人。所以我請求向後退壹些，還望主考大人準許。”
　　常歡還沒說話，王開泰道：“我那弓只要拉開，把箭送出去五百米也不算什麽難事，所以妳讓他退壹退吧。”
　　常歡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點了點頭：“妳去吧，其他人認為可以在距離更遠的地方射中的，也可以往後退。”
　　武院裏邊在考核，不斷有人將最新的消息傳遞出去。武院外面的賭局，根據這最新消息來改變賠率。關於安爭的比試結果，壹直都是外面賭局的人最關註的。所以在這個比試場地外面，至少有幾十個人觀察著。
　　大家都知道比不過安爭，但也不想輕易對別人認輸，所以其他的九個人也紛紛後退拉大距離。有的人退到了七十米外，有的人八十米，有的人百米，有的人則超過了壹百五十米。大家站住之後紛紛去找安爭，想看看他退出去多遠。然後大家就看到安爭站在那還沒動，而是看著自己的箭靶像是相面壹樣。
　　常歡忍不住問：“妳在幹嗎？”
　　安爭笑了笑：“記壹下位置，現在好了。”
　　然後他開始後退，壹步壹步，越走越遠。隨著他往後走，那些負責觀察的人也不得不往後走。而武院負責督考的人也不得不跟著安爭走，穿過了壹片花壇，走過了壹條長廊，然後繞過了壹排房屋……最後翻墻出了武院。
　　安爭從墻頭上跳過去，幾十個人稀裏嘩啦的下餃子壹樣跟著他爬墻往外跳，而那個負責督考的人也只好不顧個人的儀表翻墻出去。安爭壹路走壹路嘴裏嘀嘀咕咕的數著走了多少步，在他後面跟著壹大串越來越驚訝的人。
　　箭靶距離武院的外墻最少壹千米，安爭翻墻出去又走過了壹條街，然後走到了位於武院大門外面壹百多米遠的君心樓外面，他居然拎著鐵梨弓進了這家青樓，然後在壹群嫖客和女子詫異的視線中上了二樓，又上了三樓。
　　他像是隨便選了壹個房間推門進去，裏面壹個只穿了薄衫的少女立刻驚呼壹聲，下意識的把胸口的白皙擋住。
　　安爭歉然的笑了笑：“對不起姐姐，冒昧打擾了，不過我正在參加武院的考核，還請姐姐成全。”
　　那女子二十歲左右，貌美如花，或是昨夜裏睡的晚了，所以還有些慵懶的美感。她下意識的點頭，雖然完全不知道安爭說的是什麽意思。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後面呼啦呼啦的跟進來十幾個人，全都站在那眼睛壹眨不眨的盯著安爭。
　　安爭從桌子上拿起水壺倒了壹杯水，然後喝了壹口，轉頭對那女子笑道：“好香。”
　　那女子的臉頓時紅了些，竟然有些欣喜。
　　安爭喝了壹口水，然後推開後窗。此處距離武院內演武場上的箭靶，最少有壹千五百米的距離。
　　安爭左手握著鐵梨弓舉起來，右手從背後掛著的箭壺裏拽了壹直鋼羽箭，微微調整呼吸，然後壹松手將鋼羽箭射了出去。那鋼羽箭斜著飛向高處，然後慢慢的以壹個漂亮的弧線向下落。
　　安爭轉身對那個監考的人說道：“麻煩妳跑壹趟，幫我看看可是偏了？”
　　那人無奈，只好呼哧帶喘的跑出君心樓，居然忘了走武院大門，又翻墻跑回去看，然後壹臉懵波壹的跑回來：“紅心……偏左壹指，射穿了。”
　　安爭微微頷首：“多謝。”
　　他再次將鐵梨弓舉起來，然後連珠射出去四支鋼羽箭，前後不到壹秒鐘，四支鋼羽箭壹條線似的飛了出去。
　　然後安爭對那女子微笑道：“多謝姐姐的地方，這個給姐姐買胭脂。”
　　他在桌子上放了壹錠銀子，大步離開。那女子看著這少年的背影，發了好壹會兒呆。
　　壹群人跟著安爭呼啦呼啦的回到武院裏，然後全都驚呆了，都是壹臉的懵波壹。
　　除了第壹支箭在紅心偏左壹點射穿之外，後面的四支箭全在紅心正中射穿，只留下了壹個圓洞。而包括常歡在內的所有人，還沒從震撼之中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