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但願有來生

　　神雷天征已經落下，大半個烽火連城變成了廢墟。這就是超禁術的威力，哪怕安爭還遠沒有恢復到真真正正的巔峰時期。所以國家的強大，是和修行者密不可分的。大羲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擁有小天境強者最多的國家，所以雄霸。
　　若是安爭恢復到了小天境巔峰時期，壹人滅壹城，並不是什麽不可做到的事。
　　那老兵緩緩的飄到了安爭身前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來，看著安爭，眼神裏都是贊賞，還有壹種久違的鬥誌。或許他真的很想很想和面前這個自己認為最合格的接班人打壹架，但他卻沒有動手。
　　“十年前聞妳死訊，我開懷暢飲。那個時候的我心智未醒，只覺得這世上若還有壹人能毀了烽火連城，便壹定是妳。”
　　老兵語氣平和地說道：“連大羲那位聖皇陛下，我想都沒有想過。當初他讓我壹手創造了烽火連續，之後不聞不問，其實心思顯而易見，他知道早晚有壹天會用到這些兇徒。然而世事無絕對，到了用到這些兇徒的時候，妳卻來了，妳改變了這個過程。所以當初我想的沒錯，若世上還有壹人能毀了烽火連城，也只能是妳。”
　　安爭看著老者回答：“也許是妳。”
　　老兵沈默了壹會兒，低頭看了看下面那殘缺不全的城市：“是啊，應該是我才對。我想問妳壹件事，妳可不可以如實告訴我。”
　　安爭道：“妳問。”
　　老兵問：“妳身為大羲明法司首座，以主持法紀為己任。所以，妳有沒有……”
　　他的話還沒有問完，安爭就點了點頭：“我有。”
　　老兵微微壹楞，然後苦笑：“是啊，不管是誰坐在這個位子上，都不可能不去做那樣的嘗試。只有將自己設身處地的想象成壹個惡人，才會懂得，才會熟悉，才會破案抓人，才會殺人。”
　　他問安爭：“那麽，為什麽妳始終都能保持心智？”
　　安爭回答：“斬。”
　　“斬？”
　　“斬……那些人都該死，我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按照他們的思維去推測，所以難免會被邪氣侵擾。而這個時候，唯有斬……斬殺壹人，便斷壹道。那些我曾經將自己想象成他們的人，我壹個都沒有放過。”
　　“斬！”
　　老兵又重復了壹遍，搖頭：“談何容易，所以看來我從妳這裏學不到什麽了，我斬不斷，只是因為我不及妳。妳是天生就應該做這種事的人，妳可以斬斷邪念，但我最終也只是被邪念吞噬。”
　　安爭忽然抱拳：“請前輩赴死。”
　　老兵笑起來：“好壹句請前輩赴死……我和妳聊了這壹會兒，妳只有兩句話是妳真心想對我說的。第壹句，這烽火連城本該由我自己來了結。第二句，請我去死……說的好。”
　　老兵回頭看了看城墻上遙望著自己的老婦人，沖她微微頷首微笑，然後回過頭看向安爭：“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居然還能醒過來，在看到妳神雷天征的那壹刻。”
　　安爭當然聽懂了他的意思，深吸壹口氣：“請出手。”
　　老兵看著安爭那雙無懼的眼睛，再次陷入沈默。
　　“真的好想體驗壹下妳的神雷天征，到底是壹種怎麽樣的舉世無雙。”
　　他搖了搖頭：“但我不能，我要死了，妳還不能死。這個世界是壹個滿是汙穢的世界，妳曾經在這汙穢之下被謀殺。這也是壹個讓人失望的世界，不管妳多麽努力掙紮也爭不過那些從壹出生就高高在上的人。但，這也是壹個光明的世界，雖然那光明只是烏雲直下投射下來的壹條壹條的光線。這還是壹個充滿希望的世界，雖然這希望就好像在撿食著那些掌權者故意丟在地上的殘羹剩飯。”
　　“但，壹直都有人堅守著那希望那光明。妳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麽烏雲會有縫隙？是因為那是堅信光明存在的人在拼盡全力的撕扯這黑暗世界的外衣。為什麽還有人看到了希望，是因為有人硬生生從那些罪惡的人身上把他們的虛偽揭穿。方爭，妳要好好活著啊……好好的活著。”
　　他笑著，笑的有些苦：“我曾經是妳那樣的人，走在妳的前面。我曾經伸手觸及到了烏雲，以為可以迎接整個太陽降臨。但最終，因為觸及的太深，反而自己成了烏雲的壹部分。活著吧，繼續去拼命，起撕扯，去掙紮，也替我活著。”
　　砰地壹聲，老兵的身後出現了壹團火焰，那火焰肆意的延伸出去最後竟是形成了壹對巨大的無與倫比的翅膀。那像是壹對鳳凰的火焰雙翅，那金光燃燒著，似乎要把光明帶到烽火連城。
　　“妳壹直在逆著這世道前行，所以妳辛苦。我不如妳堅持，所以我要逃避了。”
　　他附身沖下去，那巨大的火焰雙翅展開，足有千米。那場面是如此的壯觀，壯觀到讓人為之窒息。而就在老兵沖下去的那壹刻，站在城墻上的老婦人壹聲悲鳴：“我知道自己很壞，妳還是選擇了愛我……我壹直說怕死怕死，不然的話妳可能早已經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而自殺了吧。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妳死，我只是想和妳多陪伴壹段時間。”
　　她從城墻上壹躍而下，朝著老兵沖過去的地方沖了過去，如飛蛾撲火。
　　城中某處，壹襲白衣的風秀養微微皺眉，看著天空上如遨遊九天的戰神壹樣的人，那個自己曾經以為遠比他要強大但被他擊敗的年輕人，那麽的熾熱光華。他叫安爭，風秀養覺得自己的心口隱隱作痛……他始終都是他心裏邁不過去的那個關口，或是打不開的壹扇門。
　　風秀養看著那老板化作的浴火鳳凰撲下來，他身形壹閃消失不見。
　　“我只想問道，奈何妳總是阻我問道。”
　　他的聲音傳進了安爭的耳朵裏，安爭的臉色微微壹變。往下尋找的時候，哪裏還有那白衣道人的身影。安爭不知道風秀養在烽火連城，也不知掉他到底問的又是什麽道。
　　鳳凰是壹對，雖蒼老年邁，但余威仍在。
　　也許就算是這件事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那個不起眼的老兵，看起來只是壹個飽經風霜的普通老人，居然是大羲明法司的締造者，也是大羲這流放之地烽火連城的締造者。他是壹個可憐人，壹個可恨的人，也是壹個可敬的人。
　　安爭從半空之中俯沖下去，速度更快，將聚集起來的五百虎賁重騎從城中全都抓了出來。只是晚壹秒的話，這五百人就會和烽火連城同歸於盡。
　　半空之中，那老兵和老婦人攜手下墜。
　　老兵微笑：“妳可知道，為什麽我不肯啟動烽火連城的大陣？最後卻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結束烽火連城？”
　　“因為根本就沒有那樣壹座大陣。”
　　老婦人笑起來：“很久很久之前妳就知道了，我是邪體之身，自幼在地獄的夾縫裏長大。而那大陣壓制的正是人心之中的邪念，那大陣若是存在，我早已經灰飛煙滅。所以妳認識我的時候，妳就已經把那大陣毀了對不對？”
　　老兵笑起來，帶著幾分狡猾。
　　他擡起手在老婦人的鼻子上刮了壹下：“我們早就該死了，都是該死之人。妳壹聲殺人無數，我卻守著妳殺人。論做惡來說，這城裏的人都不如妳我更惡。所以這最惡的兩個人，帶著他們壹起走倒也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老婦人抓著老兵的手：“只要是妳所願之事，我都相隨。”
　　轟！
　　兩個巨大的火鳳凰從天空之中筆直的沖進了烽火連城裏，正落在烽火連城的中心地帶。緊跟著壹圈無比霸道狂暴的氣流席卷出去，所過之處，房屋盡毀，大地龜裂。然後就是火浪來襲，那燃燒起來足有上百米高的火浪席卷而來，貼著地面向前，不管前面是什麽東西，壹概摧毀。
　　那是壹種無法阻擋的力量，當這種力量出現的時候，可能世上沒有壹個人可以抗衡。就算是大羲聖皇陳無諾到了，看到這壹幕的話也會心生忌憚。
　　那力量不僅僅指的是破壞力，而是決然。
　　毀滅總是帶給人無與倫比的震撼，那些惡徒向前奔跑的時候被後面的火浪吞噬進去，很多人還保持著奔跑的姿勢就變成了灰燼灑落壹地。火焰之前的氣浪壹掃而過，樹木被齊刷刷的斬斷，房屋被齊刷刷的切開，人被齊刷刷的壹分為二。氣浪只是這自爆威力的第壹重，火浪是第二重，第三重是來自地獄的力量，是吞噬。
　　兩個人落地的地方，出現了壹個巨大的黑色光團，裏面有黑色的風劇烈的盤旋著。當氣浪過去，火浪過去，黑色的光團開始向外擴張吞噬。那像是壹個巨大的黑洞，將烽火連城存在過的證據全部抹除。
　　當黑色光團將整個烽火連城吞噬之後，如散開了的龍卷風壹樣，往四周沖擊出去。呼呼的風聲之中，安爭他們被颶風吹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可是每個人似乎都看到了，那些兇徒在黑光之中掙紮著，伸出手拼了命的想爬出來。
　　那是地獄，對於他們來說那是真真正正的地獄。
　　當颶風過去，黑光消失，地面的溫度高的嚇人。就算是幾十裏之外的地方，都起了火災。十裏之內，好端端的壹棵大樹，突然之間就噗的壹聲冒出來火苗，然後迅速的被溫度將水分烘幹，然後燒成灰燼。
　　空氣裏是壹股子幹燥的熾烈的味道，鉆進人鼻子裏讓人十分的不適。如果不是安爭以聖魚之鱗將所有人都護住的話，可能這些修為不俗的虎賁騎兵也擋不住那溫度的炙烤。
　　當溫度逐漸降下來，他們走出聖魚之鱗的包圍保護，才看到原本烽火連城所在的地方已經徹底變成了壹個大坑，深能有幾百米，焦黑焦黑的，寸草不生。
　　那個大坑，好像是通向地獄的門壹樣。
　　安爭站在那看著那大坑，取出來壹壺酒，自己喝了壹口，然後灑在地上。
　　“壹路走好，若有來生，希望妳過的日子，如妳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