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九星臺

　　安爭抱著小七道站在天啟武院的門口，看著鐵流火將幻世書院圍了個水泄不通。安爭不知道葉大娘和沐長煙之間有什麽故事，但是當葉大娘把小七道塞進安爭懷裏沖出去的那壹刻，他知道這故事應該是世間最讓人動容的那種，叫做生死相許。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安爭有些意外。沐長煙壹臉從容的從幻世書院裏走出來，葉大娘就跟在他身邊。鐵流火為首的將軍從戰馬上跳下來，走到沐長煙身前微微俯身，然後笑了笑：“我以為妳還要躲下去，幽燕十六國我找了個遍，誰想到妳居然會屈身在這種地方。”
　　沐長煙道：“自我離開大燕，便與大燕再無瓜葛，妳尋我做什麽？”
　　將軍道：“妳終究是姓沐的，終究是大燕皇族，大燕現在需要妳回去。”
　　沐長煙指了指書院：“我屬於這裏。”
　　將軍道：“和大燕相比，這裏算的了什麽？妳想辦書院，可以在大燕京都辦，辦十個都行。我臨來之前，太後說，若妳不回去便是心有不舍。她說，讓妳的不舍全都沒了，妳就回來了。妳也知道，太後做事，向來很果決。”
　　沐長煙沈思，然後問：“我若是不走呢？”
　　將軍回答：“此地，寸草不生。”
　　沐長煙又道：“我與太後向來不合，又不是她所生，尋我回去做什麽？”
　　將軍道：“因為妳是目前唯壹適合的人了。”
　　沐長煙想了想，然後回答：“那好，我可以回去。但是我有壹個條件，這書院裏所有的學生，都要有資格參加四年後大燕的秋成大典。”
　　將軍道：“若妳回去，這還不是妳壹句話的事？”
　　沐長煙嗯了壹聲：“那我回去，對了……”
　　沐長煙指了指武院這邊：“那裏有幾個孩子，和我書院有個賭約。每隔半年，選擇雙方最優秀的弟子比試，勝者為主，敗者為奴。我走之後，這書院不能倒下。做人要有誠信，既然有了這賭約，就不能作廢。不管日後誰是這書院的院長，都要遵守約定。”
　　將軍道：“我的副將邱長晨留下，做幻世書院的院長，可好？”
　　沐長煙點頭：“邱長晨性子沈穩，可以留下。”
　　“那咱們走吧。”
　　將軍指了指鐵流會隊伍裏的壹輛戰車：“請公子歸國。”
　　沐長煙拉著葉大娘，壹起上了戰車。
　　武院裏，小七道眼睛紅紅的問：“安爭哥哥，娘親是不要我了嗎？”
　　安爭搖頭：“七道，妳要相信壹件事，永遠不要懷疑……妳娘是愛妳的，她現在的選擇，看起來對妳很殘忍，但壹定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她不帶妳走，肯定有不帶妳走的道理。而且妳也聽到了，四年之後，妳只要咱們贏了書院裏的弟子，就能去大燕京都，那個時候就能見到妳娘親了。”
　　小七道使勁兒點頭：“我壹定能！”
　　鐵流火護著戰車離去，壹個身穿鐵甲的副將帶著三十個鐵流火騎兵留了下來。那叫做邱長晨的副將先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壹下幻世書院，然後又轉身看了看武院這邊。當看到武院的殘破和安爭他們孤零零的幾個孩子，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自言自語了壹句：“被人稱為大燕狂徒的沐長煙，居然和幾個小孩子置氣……有點意思。”
　　行進的隊伍之中，戰車之內。沐長煙握緊了葉大娘的手，然後傳音入耳：“我知道妳很難過，但妳的選擇是正確的。壹旦讓大燕的人知道小七道是他的骨血，那麽小七道就危險了。現在妳跟我回去，有我護著妳，他們不能傷妳。而他們不知道小七道的存在，對小七道來說是最安全的。相信我，四年之後，我壹定會想辦法讓小七道去京都。”
　　葉大娘也握緊了沐長煙的手，眼神淒婉：“妳和他，終究都脫離不了這種宿命。”
　　天啟武院裏，安爭深吸壹口氣，然後壹揮手：“先把咱家院子收拾出來，只有半年的時間就要和書院那幫已經修行了很長時間的人比試了，咱們的時間有限。什麽都可以丟，不能丟人。不但要贏，還要壹直贏。”
　　“幹活兒咯！”
　　幾個人忙活起來，很快就幹的熱火朝天。過了壹會兒之後，曲瘋子趕著壹輛馬車來了，帶著南山街醫館的所有家當全都搬了過來。故意冷著臉不理曲流兒，但是大家都知道，曲瘋子到底還是割舍不下。
　　曲流兒雖然怯生生的，但看得出來很高興。她和曲瘋子相依為命，曲瘋子如今搬過來，她怎麽可能會不高興。
　　看門老霍回來的時候帶著不少雇傭來的工匠，也加入了修繕天啟武院的行列。老霍看著那些孩子那些工匠，忍不住回頭抹了抹眼角：“已經好久，這武院裏不曾這麽熱鬧了。”
　　第二天壹早，安爭從武院裏尋了些修行的入門功法，這些東西並不珍貴，所以在武院的藏書樓裏還能找到。藏書樓裏大部分的書籍都已經搬到對面幻世書院裏，偌大壹個四層書樓，連壹百本書都找不出來。不過對於杜瘦瘦小七道和曲流兒他們才準備修行的人，也用不到什麽太復雜難懂的書。
　　在藏書樓門外，安爭看到了壹塊漆黑無墨的大石頭，就像是壹塊巨大的硯臺。中間部分是凹進去的，壹個小池子壹樣。在凹進去的壹側有壹個二十厘米直徑左右的圓，鮮紅鮮紅的，和墨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想不到這武院裏，居然有九星臺。”
　　他自言自語的壹句，壹回頭卻發現看門老霍佝僂著身子站在那看著他。
　　“妳居然認得九星臺。”
　　老霍有些意外：“上壹任城主是個武夫，所以建造了壹個武院。這壹任城主是個書生，所以在對面造了壹個書院。這些個流亡的人啊，都有壹顆做院長大人的心。妳說，是不是因為造個武院或者書院，收壹批孩子，就能滿足什麽虛榮心？不過這九星臺搬來的時候破損了，那武夫粗莽，哪裏懂得什麽叫輕拿輕放，隨便往這院子裏壹丟，摔裂了壹個口子，不能用了。後來不知道又從什麽地方搶了壹個來，這個就廢棄於此。所以對面書院建起來之後，那個好的九星臺被搬走了，這個也沒人理會。”
　　安爭瞇著眼睛看了看老霍：“前輩，想必妳也不是普通人。”
　　老霍笑了笑：“算妳有眼力，還真看錯了……我就是個普通人，只不過耳濡目染，也知道壹些妳們修行者的事。當初那武夫最愛喝酒，偏偏只有我壹個與他酒量相當，他喝大了總愛胡言亂語。他說這世上最公平的地方就在於，人看起來都是壹樣的。若不動手，誰也不知道誰幾斤幾兩。所以武院招收弟子，就離不開這九星臺。”
　　老霍道：“武夫說，這九星臺能測人潛質。只要把手放在那紅圓上，能修行的人就會點亮六芒星。潛質越好，點亮的星就越多。不過世間之人，從無壹人能點亮九星，到八星就是曠世天才。武院十年，最好的壹個弟子，點亮了三顆星。”
　　安爭點了點頭：“這倒是沒有說錯，確實極少有人能點亮九星。”
　　他回頭看了看，朝著杜瘦瘦他們招手：“過來試試。”
　　杜瘦瘦他們聽安爭將九星臺解釋壹遍，然後問：“壞了怎麽試？”
　　安爭道：“哪裏是壞了，九星臺是隕鐵所造，要是那麽容易壞也就不金貴了。九星臺雖然裂開，但星核尚在。武夫只知道九星臺的用處，卻不知道九星臺的用法……胖子，取壹塊下品靈石放在裂口處。”
　　杜瘦瘦嗯了壹聲，取了壹塊下品靈石放在九星臺的裂口處。才把下品靈石放上去，九星臺上就亮起壹陣烏光，然後片刻之間，那下品靈石蘊含的靈力就被吸了個幹凈。然後九星臺上的裂縫，居然緩緩合攏，消失不見。
　　杜瘦瘦壹臉心疼：“好幾萬兩銀子，就這麽沒了。”
　　安爭笑道：“小氣，以後我賠給妳就是了。”
　　杜瘦瘦壹邊走壹邊嘟嘟囔囔：“幾萬兩銀子修好了妳，妳可不許耍賴啊。不對不對，銀子算是我損失的，妳給我弄個九星出來才行。”
　　然後他把手掌放在九星臺那個紅色的圓心上，當他手掌放在那的瞬間，壹股力量從九星臺裏釋放出來。九星臺上的塵土，壹瞬間就被激蕩的幹幹凈凈。有九顆六芒星出現在九星臺上，呈壹條直線排列。胖子的手放在圓心上，然後壹點紅色光芒向上移動，片刻之後點亮了壹顆星。然後那紅光停頓了壹會兒，繼續向上，將第二顆星點亮了壹半，再也沒有力量向上了。
　　“壹星半。”
　　杜瘦瘦有些遺憾：“看來我確實不適合修行，這算是最差的體質了吧。”
　　老霍在旁邊笑：“不算不算，最差的是半星。”
　　“我試試。”
　　曲流兒上前，此時的她還是穿著男孩子的衣服，但在安爭他們面前已經自然許多了。其實女孩子壹過十歲，想要藏也藏不好。那些傳聞之中女扮男裝走遍大江南北的女俠，仔細去想想她們為什麽成功吧。答案或是只有兩種，壹種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壹種是別人都在裝瞎。
　　曲流兒其實不是她的本名，她跟曲瘋子姓，曲瘋子說她的本名叫流兮。
　　曲流兒的手很好看，白凈，纖細，修長。她把手放在圓心上，紅光比杜瘦瘦要強烈的多。不過片刻，紅光便沖開了三顆星，然後速度開始慢下來。緩緩的點亮了第四顆六芒星之後，就上上下下的移動著。曲流兒似乎很滿意，臉都有些嬌艷的紅。畢竟老霍說過，武院裏曾經最出彩的弟子，也不過三顆星而已。
　　輪到小七道的時候，安爭都有些緊張。小七道倒是很自然，自己扭著小屁股走過去，然後張開手臂讓杜瘦瘦抱著把手放在圓心上。然後就是壹陣耀眼的紅光出現，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
　　壹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六顆，七顆……
　　“真是曠世奇才啊。”
　　安爭突然走過去，壹把將小七道抱起來：“七顆星，了不起。”
　　因為只有杜瘦瘦和安爭在跟前，所以其他人並沒有看到，那紅光其實還沒有停下來。杜瘦瘦楞了壹下，不知道安爭為什麽阻止小七道，但他知道安爭肯定有這麽做的道理，所以也沒有聲張。
　　“安爭，妳為什麽不試試？”
　　曲流兒看著安爭問，眼神裏都是期待。
　　“我？”
　　安爭笑了笑：“我就算了吧，我當然是個天才啊，最起碼比小七道不差。”
　　他說完就抱著小七道走了，頭也不回。
　　當天夜裏，大家都睡了，安爭壹個人來到九星臺旁邊，最終還是沒忍住試了試……半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