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好大壹個蛋

　　屋子裏躺著兩個人，壹個是杜瘦瘦，壹個是依然被藥殼封閉著的安爭。
　　杜瘦瘦已經醒了，躺在那側身看著另外壹張床上的藥殼。
　　“妳大爺的，壹天沒見，妳怎麽就變成了壹個蛋？”
　　杜瘦瘦壹邊說話，眼淚壹邊流：“小流兒已經醒了，她說妳差不多已經過了危險期。但是她的手可能好壹陣子都康復不了，那是紫火燒傷，她修為之力不夠。她雖然根本不在意，可是那樣壹個女孩子，手掌心有了壹塊硬皮，想想還是讓人心疼。她說沒什麽，等到她可以隨意釋放出紫火的時候，這死皮也就沒了。可是那要多久？”
　　杜瘦瘦身子幾乎不能動，傷的太重了。
　　他扭著臉在枕巾上把眼淚蹭了蹭：“安蛋，妳什麽時候能醒？媽的胖爺都不敢想，妳說要是突然這殼破了，從裏面出來的人我不認識怎麽辦？沒關系，我不認識就不認識吧，只要妳是安爭就好。可是萬壹從裏面出來的人，不認識我怎麽辦？老子怎麽證明，我是妳兄弟？”
　　身上還纏著繃帶的古千葉推開門走進來，正好聽到杜瘦瘦的話：“咦，胖爺這是流淚了？”
　　杜瘦瘦：“胖爺眼裏進了個蛋。”
　　古千葉撇了撇嘴，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那藥殼：“妳說萬壹他出來了，真的把咱們都忘了……那能不能打壹頓就好啊？”
　　杜瘦瘦：“妳舍得打？”
　　古千葉靠在椅子上：“怎麽舍不得？這家夥完全不顧自己死活，該打啊。”
　　杜瘦瘦道：“是該打……怪我，我要是知道他被困住，怎麽也不會用同心結聯絡他，我以為他還在武院。”
　　古千葉：“別想那麽多，小流兒說了，她每天都看無數次，安爭現在很平穩。等到藥效完全發揮之後，他就會徹底康復破殼而出……咦，這個詞用在這，怎麽壹點兒也不別扭呢。”
　　杜瘦瘦：“別裝，我又不是沒見過妳掉眼淚。”
　　古千葉：“放屁！”
　　杜瘦瘦：“不放，傷的重，怕把傷口崩裂了。”
　　古千葉噗嗤壹聲笑了，眼睛有些紅：“妳……大爺的。”
　　杜瘦瘦：“小葉子，等到咱們好起來，就去把那些家夥全都廢了吧。”
　　古千葉：“嗯嗯，帶上我。”
　　“還有我！”
　　門吱呀壹聲又被人推開，壹身王袍的沐七道邁步走進來。步伐從容，帶著壹身的王者風範。外面的跟著的隨從看向那少年的眼神，都是崇敬。這少年非但是個王者，而且之前在天啟宗外面出手的時候，那種霸氣更是讓人震撼。現在所有人，誰還敢把他當成壹個孩子？
　　自帶壹身王氣的沐七道轉身擺了擺手，那些隨從隨即退了回去。
　　他把門關上，臉上那嚴肅勁兒立刻就不見了。彎腰：“胖子哥哥好，葉子姐姐好。”
　　古千葉伸出手在他腦袋上壹頓揉：“咱們的小七道好。”
　　沐七道嘿嘿笑，在古千葉的椅子扶手上坐下來，靠在古千葉懷裏：“每天在那些人面前裝嚴肅，累死我了……安爭哥哥怎麽樣？我剛才先去見了流兒姐姐，她在煉制丹藥，說是等安爭哥哥出來之後穩固所用。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吧？看著心疼。”
　　古千葉道：“我勸了好幾次，若是不把東西都準備好，她是不肯休息的。”
　　沐七道嗯了壹聲，起身走到藥殼旁邊，伸手在那上面撫摸著：“妳說，安爭哥哥在裏面能感覺到咱們嗎？”
　　杜瘦瘦：“當然感覺不到，他現在只是個蛋。”
　　沐七道笑了，然後摸著藥殼說道：“安爭哥哥，我來告訴妳兩個消息。第壹個，細雨樓已經完了。張開極被那些人放棄了，成了棄子。這件事，被歸為江湖恩怨。非但推給了張開極，還推給了已經滅了的高家。我現在沒有能力壹口氣把那些家夥都除掉，所以暫且忍了。等到以後，這口氣咱們壹起出。第二，有件事我等著妳醒過來再做，那些傷害了妳的人，傷害了天啟宗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說完之後回頭問：“安爭哥哥出來的時候，要是顆丹藥怎麽辦？”
　　古千葉：“那讓妳小流兒姐姐再煉壹次，反正他以前老是那副臭屁樣子，也該吃點苦了。什麽事他都自己擔著，好像咱們還都沒長大似的。”
　　沐七道坐下來：“我來看看他就要走，太多事了，好煩。幸好還有娘親和顧先生幫我，不然那些瑣碎事就把人煩死了。過幾天從東疆回來的人要匯報戰事，還要制定封賞，想想就頭疼。”
　　杜瘦瘦道：“所有事都是相輔相成的，妳以為做王那麽簡單啊。看起來風光，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古千葉：“小七道，快幹了這碗雞湯！”
　　三個人在屋子裏聊天的時候，天啟宗外面其實並不太平。
　　壹個身穿灰布長袍的人緩步往天啟宗那邊走，他是從壹條小巷子裏過來，小巷子那些天極宮布置的暗哨都已經死了。這個人身材修長，連帽長袍完全遮擋住了身子，低著頭走路的時候，連他的臉都看不見。
　　他手裏拄著壹根很長的木杖，像是壹根扭曲的藤條似的。這木杖上面是壹個圓圓的東西，仿佛和木杖渾然壹體。不過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木杖頂端分出來壹些，像是五根手指似的抱著那個圓球。圓球上有細細密密的網格，而其中有壹塊似乎是壞了，破了壹個小洞。
　　這個人住著木杖往前走，眼看就要轉過巷子進入天啟宗外大街的時候，突然腳步壹停。
　　他站在那，沈默了好壹會兒之後慢慢轉身。
　　巷子裏，壹個身穿白色僧衣的年輕僧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看起來臉色很凝重。這僧人生的極美，便是天下女子，能有他這般容貌的也是鳳毛麟角。可是他身上卻沒有任何陰柔之氣，看起來幹凈透徹，沒有壹絲汙垢。
　　“和尚？”
　　灰布長袍的人問了壹句。
　　年輕僧人點了點頭：“當然是和尚。”
　　灰布長袍的人把帽子放下來，露出裏面那張看起來很斯文的臉：“我和妳們佛宗的人，向來沒有打過交道。井水不犯河水，何必攔我？就算是當初人魔大戰，妳們佛宗也置身事外，現在妳東來中原，孤身壹人，就不怕死了沒辦法歸故裏？”
　　僧人回答：“和尚哪裏有故裏，走到那都是壹樣的。我也沒有攔妳，站在妳身前才叫攔妳，而我站在妳身後。”
　　十九魔沈默了更長的時間，然後問：“若我走過去，妳就會出手？”
　　僧人沒有回答。
　　十九魔又問：“妳可是有所圖？”
　　僧人回答：“做和尚的，哪裏有那麽多欲望，欲望太多，做不了和尚。不過裏面有個人天生金剛相，若是能入我佛門，我倒是歡喜。”
　　十九魔：“西域佛國三千，弟子無數，這燕國不過是彈丸之地，妳在意什麽？這個人金剛相，那個人菩提相，換個人又有什麽慈悲相……就妳們佛宗的人話多。我索性直接壹些，若是今日之事妳不管，日後再遇到，我讓妳七分。”
　　年輕僧人搖頭：“七分少了。”
　　十九魔皺眉：“和尚，妳未必打得過我。妳既然攔著在，就應該知道我是誰。”
　　年輕僧人道：“可妳不知道我是誰。”
　　十九魔第三次陷入沈默，過了好壹會兒之後說道：“但這個人我是壹定要殺的。”
　　年輕僧人道：“佛宗的人，見不得殺人。就算妳說的那個人和我壹點兒關系都沒有，我也不能看妳殺他。更何況，中原之地，繁華錦繡，卻不得佛祖庇佑。人心險些，這金剛相之人，恰是滅亂世諸魔像的人選。這個人若是死了，難免以後群魔亂舞。”
　　十九魔：“妳有沒有金剛相？”
　　和尚轉了轉手裏的念珠：“有。”
　　十九魔嘆道：“人殺人，殺的屍橫遍野。魔殺人，不過是壹個兩個。妳不去管那些人，偏偏來管我。難道妳們和尚就不殺人？找壹個除魔衛道的借口殺，和我們有什麽區別？”
　　和尚道：“區別就在於，和尚殺人，沒人怪。妳殺人，就是罪。這道理有道理嗎？”
　　十九魔轉身離開：“妳護的了他壹次，護不了他壹生。我說過，這個人我必殺。”
　　和尚道：“我在方固城討要了壹畝地，打算建個廟。那地就在天啟宗隔壁，安爭也還不知道呢，倒是先告訴妳了。”
　　十九魔站住，回頭看了僧人壹眼：“那我回頭等妳的廟造好了就去拜訪，妳們佛宗的人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到時候我找妳，我看看佛祖收我不收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不是佛宗說的。”
　　和尚道：“成佛哪有那麽容易，殺夠了人，放下屠刀就成佛？若真是如此，我都不答應。我修佛三十三年，尚且只不過是個雲遊僧……妳若是成了佛，我還信什麽佛？放下屠刀的人，若是罪業深重，還是該死的。但凡該死的人，壹定下地獄。”
　　十九魔笑起來：“地獄啊……那就是我家。”
　　說完之後，他身子壹閃消失不見。
　　和尚站在巷子口好壹會兒，然後將那些侍衛的屍體放在壹起，看著那些屍體他皺著眉想了好長時間，最終長嘆：“往生咒……怎麽念來著？”
　　他忘了，所以只能離開。
　　和尚走到天啟宗門口，告訴那裏的人巷子裏有幾具屍體，然後邁步進了院子。
　　和尚走到安爭房間門口的時候，恰好小七道從屋子裏出來。侍衛們把和尚攔住，小七道出門看到和尚，雙手合十：“見過大師。”
　　和尚附身：“見過燕王。”
　　小七道指了指屋子裏：“睡著呢，大師要是想去看看，只怕有些失望。”
　　和尚道：“該去看看的，畢竟我那塊地是他的……”
　　小七道嘴角抽了抽：“大師……真是說話實在。妳去吧，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先走了。”
　　和尚附身送別，進門之後楞在那。
　　“阿彌陀佛……好大壹個蛋。”